人與人之間又豈能做到感同身受,你不了解他的經曆,你也不曾體會到他內心的感觸,所以當他做出一些特殊的行為來,你會感覺不可思議,甚至要問為什麽?或許某一天你也有相同的遭遇時,你可能會恍然大悟,惺惺相惜。


    在一處深山,層層疊疊的林木之中隱藏有一座歲月久遠的寺廟,發黃破裂的院牆,青灰色的殿屋,穿插其中蒼綠色的參天古木,這一座籠罩在朝霞寺廟,似山林自然的一抹剪影,顯得清幽而靜謐。


    清晨,寺廟裏麵的僧人各司其職開始著日複一日的一天,打掃寺院、挑水砍柴、敲鍾念經,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平靜,喜樂自足。


    他們遠離那道德倫理約束的塵俗,過著如動物一樣本能而生的生活,到底這有什麽意義,或許旁人根本無法體會,一顆已經染了煙跡的心又如何能感受到那一顆原本純淨的心,對這裏的僧人來說,塵俗的一切,不知便是空無。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呢?


    一處禪房內,一個男子正禪坐默念經文,他的一頭長發與禪房內的一景一物顯得格格不入,他的身體雖然一動不動,可是眉頭卻是皺起來的,他的身靜而心卻不靜。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小僧尼,“無法師弟,師傅叫你過去一趟”。


    男子起身,灰色的僧袍揚起一股塵埃,幹裂的嘴唇嚅了嚅,卻什麽話也沒說,朝小僧尼施了一禮,便走出房外去。


    來到一處禪房,炕上盤坐著一個老僧,胖胖的臉,笑嗬嗬的模樣,目光看起來有些呆滯。


    老僧笑道:“無法啊,喝茶嗎?”


    男子搖了搖頭,“師傅,找我什麽事情?”。


    老僧問道:“無法,你不喜歡喝茶嗎?”說著卻自己飲用了一杯,山水衝泡的茶水滋潤甘喉。


    男子沒有回答:“忘記了”。


    老僧又笑嗬嗬的問道:“你來這裏多少年了?”


    男子應道:“有些時日了,卻也沒去數”。


    老僧道:“你來這裏三年多了,一日便是一梭,在心裏留下印痕,你怎麽可以忘記呢?”


    男子應道:“師傅教訓的是”。


    老僧問道:“你的銳氣與不羈那裏去了?”


    男子一訝,卻立即恢複了平靜道:“歲月淡化了”。


    老僧笑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什麽會知道,因為我看到了你的內心,就像每一次你進入我的屋子,你的目光都會落在茶杯上,而且你在嗅著茶香,這就是為什麽每次我要問你喝茶嗎,可是你為什麽不想喝呢?你剛才又說忘記了,其實你沒忘”。


    男子沒有回答,隻聽老僧笑道:“執意又如何自然呢?喝一杯吧”手掌朝旁邊的茶杯比去。


    男子猶豫了一會,上前拿起茶杯飲了一杯,熟悉的幹澀味。


    老僧笑道:“三年多來你從來不喝,為什麽今天又喝了呢?”


    男子應道:“聽師傅教誨頓悟,執意如何自然”。


    老僧笑嗬嗬道:“即是自然,你的心又在何處?是在這寺廟裏嗎?”


    男子一驚,已經察覺到什麽了。


    老僧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男子應道:“諸相本來就是虛妄,執念與不執念,都是一種執念,執意亦是自然”。


    老僧問道:“知道當初我為什麽要收留你嗎?”未等男子回答,老僧繼續道:“因為你那句,“世間有為法,如夢幻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我從看你第一眼時候,就知道你心中有執念要忘記,歸於平靜空無,可你注定做不到,不是嗎?三年多來,你無時無刻不在痛苦中自責,你腦海裏何處忘記記憶中的一幕幕場景,人雖在佛門,可你卻是個俗人”。


    男子道:“師傅,你執意了”。


    老僧嗬嗬笑道:“無法,你有慧根,可師傅今天卻要讓你離開”。


    男子問道:“去哪?”


    老僧道:“你想去那就去那”。


    男子應道:“那我就那裏都不去了,就呆在這裏”。


    老僧呆滯的眼神突然變得清明看著易寒,笑眯眯道:“那好,這寺廟破破爛爛的,一下雨就漏水,也不知道多少年沒修補過了,你下山化緣去吧”。


    易寒一愣,“師傅的意思是讓我下山找個大善人出錢修補寺廟嗎?”


    老僧笑嗬嗬道:“化緣化緣,轉化因緣,化惡因緣為善因緣,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緣,此行非你莫屬”。


    “好!”男子幹脆利落的用一個字來回應。


    立於院內,望著周圍景物,已是初春,幾棵參天古木顯得那麽挺拔蒼翠,喃喃自語道:“這些年來,我從不記起思念,為何內心卻依舊如此悲痛呢”。


    執意又如何自然,何不放肆思念一回,憶起往事,卻潸然淚下,“世間有為法,如夢幻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多年修為全因這一刻思念化為煙雲,好似輪回,回到原來,全因執意又如何自然這一句話,是也非,對也錯。


    易寒當天就離開寺廟,回到俗世中去,他為化緣而回,沒有人送他,就好似當初易寒沒有來過一樣,他在與不在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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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安城


    偏僻的山村裏,失憶的嵐兒已經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婦,當初俊俏白皙的臉蛋,因為勞作常曬,變得有些黝黑,隻是那嬌美的五官輪廓讓她依然成為臨近聞名的美婦人,她也由當初的茫然到接受習慣這樣的生活,平靜安穩,日複一日。


    張麻子為人老實,他的婆娘,張媳婦卻不是個吃素的主,為人潑辣,誰也不敢惹,向來在人前抬不起頭來的張麻子卻因為娶了這樣一個厲害的媳婦,漸漸的找回了一些自信,有人膽敢欺負張麻子,張媳婦可跟他沒完,她的那張利嘴能把男人說的臊紅,下次見了她就怕個三個,後來別人也就不敢再欺負張麻子了。


    張媳婦雖然不準外人欺負張麻子,但不代表她不欺負張麻子,張麻子在她這個老婆麵前向來唯唯諾諾畢恭畢敬,大家都清楚,張家在張母病逝之後,就一直是張媳婦在做主,張麻子作為張家的男人卻隻是個擺設。


    三年了,張媳婦卻未生育有一個兒女,婦女愛講是非,就背地裏談論起這件事情來,說張麻子那方麵不行,沒種,不能讓他婆娘懷上孩子,張麻子對此卻默默忍受,不去辯解,而張媳婦卻絲毫不去理會這些風言風語,倒是因為張媳婦厲害,再沒有人在當著張麻子的麵取笑他,但是背地裏卻經常當笑柄來談論,其實個中苦澀隻有張麻子自己心裏清楚,夫妻三年,雖然同睡一張床,媳婦卻從來不準自己碰她的身子,就好像就是她的禁忌一樣,除此之外什麽都好說,張麻子心裏愛這個媳婦愛的極深,人也比不過他媳婦強勢,這麽多年也就忍了過來。


    這一天張麻子回家路上,見到村口幾個漢子聚在一起,時不時哈哈大笑,突然看見張麻子回來,更是放肆的哄笑起來,張麻子心裏知道,他們一定又是在談論自己是個沒種的男人,心裏頓時有氣,讓你婆娘借我一夜,就知道我有種沒種。


    回到家裏,張媳婦準備了好了晚飯,飯後,張媳婦見張麻子從回來之後就一聲不吭,沉著張臉,就問道:“是不是他們又欺負你了,你跟我說是誰,我現在就到他家去,罵他個祖宗十八代”。


    張麻子搖頭道:“沒有”,張媳婦也沒有再問。


    收拾了一下,兩人隻穿內衫上炕睡覺,和平常一樣,兩人保持一定距離,各睡各的,很快張媳婦就睡著了,張麻子卻輾轉難眠,突然手臂觸碰到張媳婦的後背,因為張媳婦隻穿一件薄薄的內衫,張麻子感觸到她後背那光滑柔膩的肌膚,心頭一顫,頓時激動起來,伸出手就朝張媳婦身上抱去。


    睡夢中的張媳婦被這麽一抱,猛的驚醒,也不知道那裏來這麽大的力氣,雙臂一張,掙開張麻子的擁抱,猛的轉過身來,一腳就朝張麻子肚子踹去,一下子就把張麻子踹的滾到床下去了。


    張媳婦扯開薄被,立即下床,怒發衝冠的瞪著躺在地上的張麻子,責問道:“你幹什麽?”這是她最為忌諱的事情,潛意識裏就好像她的身體是不容男人褻瀆的。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張麻子有該以往老實的模樣,大聲喊道:“你是我的婆娘,為什麽我連抱你都不能”,這一句話將他多年的怨氣都發泄出來了。


    張媳婦一呆,顯然張麻子的反應讓她有些意外,從來都是自己說一不二,張麻子言聽計從不敢反抗,張媳婦剛想發飆,見張麻子臉上充滿辛酸苦澀,心中不忍,幽幽道:“我們說好了,除了這件事,我什麽事情都依你”,有的時候她將張麻子當成一個孩子,所以張麻子受欺負的時候,她會去保護他,若說有沒有夫妻之情,她也說不清楚,反正她的身子就不準任何人觸碰,就算是她丈夫的張麻子。


    張媳婦輕輕的哄著張麻子,張麻子卻咆哮道:“不,我受夠了”。


    好說歹說的,見張麻子還是如此,張媳婦也不客氣,冷冷道:“就這樣,你愛受不受。”剛想轉身上床繼續睡覺,這個時候門外麵卻傳來人聲,閃過幾盞燈火,“張大嫂,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卻是夫妻二人剛才的聲響太大了,驚動了左鄰右舍。


    與其是說關心,還不如說這些人是來看熱鬧,探是非的。


    張媳婦朗聲喊道:“都回去吧,沒事”。


    張麻子這個時候卻突然匆匆披上衣衫,奪門而去,張媳婦厲聲道:“你去哪裏?給我馬上回來”。


    聽到媳婦的聲音,張麻子就似聽到了命令,猛的止住了腳步,抬頭見左鄰右舍看著他,這一次卻頭也不回的走了。


    張媳婦披上衣服追到門口去,喊道:“你不給我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了”,這一次張麻子卻似下定了決定,頭也不回。


    一名婦人陪著笑臉上前問道:“張大嫂,你們夫妻發生了什麽事情了,怎麽把麻子也踹下床去”,這話出口,後麵的幾個人掩嘴偷笑起來,這被踹下床的聲響剛才他們可都聽的真真切切,本來他們就喜歡打探張麻子家的是非。


    張媳婦冷冷道:“我們家的事情不必你們管,不要在我家門口逗留”,說著轉身入屋,“砰”的一聲狠狠關上門,待鄰居散去,卻穿戴整齊,挑燈尋找張麻子去了。


    尋了半夜,卻沒有找到張麻子,心想,他此刻定是生我的氣,故意躲在那個角落不出來,我先回家,明日他定會乖乖回家來。


    隔日一早,張媳婦早早起身,打開門遙望,卻沒有看見張麻子的身影,心中有些擔心,卻還是為張麻子準備了早飯,一時等到響午,張麻子卻還沒有回來。


    突然鄰居的張大嬸急匆匆的闖進來,“張大嫂,不好了,出大事了,麻子被人綁起來了”。


    張媳婦吃驚道:“大嬸,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麻子偷看鄰村的林寡婦洗澡,被人撞見,綁了起來,說是要去送官呢,你快過去”。


    張媳婦聞言臉立即變得鐵青,又氣又怒,何處想過老實的張麻子會幹出這種齷蹉的事情來,氣歸氣,惱歸惱,卻立即冷靜下來,匆匆往臨近的林家村趕了過去。


    趕到林家村的時候,張麻子身上捆著繩子,躺在地上,不時被人拳打腳踢,身上已經傷痕累累,而婦人卻唾棄的朝他身上吐痰,而張麻子不停哭泣求饒:“不要打了,下次我不敢了”。


    當事人林寡婦卻得勢不饒人,破口臭罵:“無恥惡心,給我狠狠的打,被你這麻子看見了清白身子,老娘的貞潔還要不要了”。


    遠遠的,張媳婦就大聲喊道:“都給我住手!”聽到張媳婦的聲音,這些人還真的給她幾分麵子,卻也停手,看她要怎麽來交代。


    圍觀的人讓開一條道路,讓張媳婦靠近張麻子,看見張麻子被捆綁起來被打的傷痕累累,她是又氣又不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去再和你算賬”,張麻子的眼中充滿了愧疚,垂下頭去,不敢迎上媳婦的目光,他寧願被打死也不想被媳婦看到這一幕。


    林寡婦罵道:“自己的男人也管不住,幹出這種丟人的事情來,醜不醜”


    張媳婦冷冷道:“人也捆了,也被你們打了,想怎麽樣才肯作休”,依然是一貫強勢不示弱的作風。


    林寡婦冷笑道:“看了我的清白身子,壞了我的貞操,老娘要將這死麻子送官查辦”。


    “是啊,從來沒見過這種無恥下流的人,送官查辦”,周圍的人立即起哄。


    張媳婦冷喝道:“你們閉嘴,就算我丈夫有錯也應該交由官府處置,你們濫加私型將他打成這般模樣,與殺人何異,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也逃不了幹係”,說著手指著靠的最近的那幾個人。”


    這一下子還真的把這幫愚民給唬住了,趁這個機會,張媳婦將林寡婦拉扯離開人群中心,林寡婦撒潑道:“幹什麽?”,奈何張媳婦比她更是潑辣,生拽硬拉強行拉扯,兩個女人,周圍的男人卻不好插手其中。


    兩人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張媳婦冷冷道:“你也不是什麽好貨,還貞潔呢,我呸,臨近村子的,誰不知道你林寡婦與幾個漢子鬼混過,若是弄到官府那裏去,依你平時的種種劣跡,說不定官府會判你個通.奸之罪”,這一句話還真把林寡婦給唬住了,所謂做賊心虛,昨夜偷看的若不是醜陋的張麻子,而是其他男人,說不定就鬼混起來了,林寡婦心裏害怕,也就不似剛才那麽囂張。


    隻聽張媳婦又道:“我賠償你五兩銀子,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你也沒有損失,若是非要鬧起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我就把你的事情全都出來,來個魚死網破”。


    這可說到林寡婦的軟處去了,得了便宜又賣乖,道:“好,你賠償我五兩銀子,我便不報官,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否則我不會善罷甘休”。


    張媳婦將銀子塞到林寡婦的手中,在來之前她就準備好了,錢能通神,她早就想好怎麽處理了,雖說五兩銀子是多年的積蓄,但是眼下盡快處理好這件事情,否則鬧大了,就更麻煩了。


    兩個女人私議好了之後返回,林寡婦大聲道:“張大嫂已經向我道歉了,我也不欺人太甚,這張麻子平時老實,我就原諒他這一次,給他一個機會,這事就這麽算了,大家散了吧”。


    大家聽到這個結果顯然有些意外,不過本來他們就是來湊熱鬧的,林寡婦這個當事人都說算了,難道他們還能斤斤計較不成,幾個打人的更是心虛,看書 ww.uuknsh不一會的功夫便化作鳥散。


    張媳婦給張麻子鬆綁繩子,她沒有說話,張麻子也垂下頭一聲不吭,就這樣張媳婦攙扶著張麻子一步步走回家裏。


    回到家裏之後,張媳婦也沒有指責,話也沒說,隻是給張麻子敷著藥,爛人命硬,這些傷勢對張麻子來說根本沒有什麽,真正受傷的是那顆心。


    自從這件事情之後,夫妻兩人變得怪怪的,很少說話交流,而同時,張麻子被他婆娘踹下床,又去偷看林寡婦洗澡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張媳婦也沒有辦法,隻能當聽不見,而張麻子看見別人看著他的眼神,如芒在背,這一輩子恐怕永遠也抬不起頭來了,也無法說服自己釋然去麵對自己的媳婦,盡管媳婦並沒有指責他。


    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張麻子趁機媳婦熟睡時,半夜出門,自殺吊死在一顆槐樹上。


    當張媳婦獲知這個消息後,她整個人呆了,愣在那裏,半天也不說一句話。


    (下一章就是易寒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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