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後者是自我奮鬥,前者是跟對人、敲門磚。


    世上不少天賦上等的人,因無人指點,得其門卻不得入,最終蹉跎一生。


    《陣道初解》就類似於此,內容並不深奧,然而周易連禁製、銘文都不懂,直接去鑽研迷蹤陣、聚靈陣、小五行陣。


    過程屬實有些艱難,周易誦讀半宿,做了不少筆記,並未有多少進展。


    按此速度,鑽研透徹少說以十年計。


    “嗯,還不錯!”


    周易最不怕蹉跎歲月,也不著急鑽研透,漫長的生命中有點事做,不顯得空蕩無趣。


    “如今精、氣、神同修,進境緩慢卻根基紮實,日後將符篆陣法煉丹煉器等技藝,全部學一遍,花上幾千上萬年做個全能仙人!”


    周易將玉簡收起,至於第三部分遊記,已經讀了許多遍。


    靈雲道人與魏昌經曆相似,僥幸得了一卷修行功法,又恰好有木靈根,於是在道觀中潛心修行。


    直至煉氣三層後,法力增長不得寸進。


    靈雲可不能學周易靠時間硬磨,開始雲遊四方尋仙問道,寄希望於傳說中的靈山福地。


    “大概是凡俗塵世靈氣稀薄,修為很難超過煉氣三層。”


    周易心中有所猜測,突破煉氣二層後,法力增長已經慢了許多。


    靈雲花費數十年時間,踏遍鳳陽,北麵大雍,南麵大離三國,終究沒能尋到傳說中的仙山福地,


    期間遇到了幾位散修,《陣道初解》就是從大雍癩頭僧人手中換來,一僧一道在大雍結伴遊曆十餘年,留下了不少民間傳奇。


    靈雲在遊記末尾感歎,雖一生未得入仙門,但未必是壞事。


    得二三道友,遊戲人間百四十年,幸甚至哉!


    “靈雲遊曆鳳陽時,探索了幾處奇異險地,錦衣衛之前都已經匯報,現在看來並非修士所在。”


    “不過也並非沒有任何發現,靈雲懷疑江南八大世家,能傳承千年之久,極有可能與修士有關。可惜察覺的太晚,靈雲命不久矣,已無心思去驗證。”


    “此事可由袁順去做,遣錦衣衛仔細監察。”


    周易並不怕世家,當年李武能將他們鎮壓,說明也不是真的仙道中人,大可能是沾些血脈關係。


    況且,錦衣衛監察世家,原就是本職工作。


    之前是監察他們有無謀反,現在換個方向,查探是否有奇人異士出沒。


    ……


    世上很多事兒或者人,真的不經念叨。


    翌日一早。


    周易來天牢點卯,見到所有獄卒站在門口。


    站立筆直,列隊整齊,就像是等待檢閱的部隊。


    周易疑惑道:“老雷,怎麽回事?”


    老雷就是曾經雷司獄後人,從天牢獄卒熬了小三十年,前些年升為差撥。


    “老周,這是楊校尉要求的,必須等他來查閱,才能去牢中當值。你這些日子沒在,已經發了幾次火,說回來了讓你好看!”


    “楊校尉是誰?老盧不是說還要待半年?”


    周易麵露疑惑,離京前還與盧校尉吃酒,聽他說繼任者姓羅。


    “盧校尉涉嫌受賄貪墨,又將校尉之職賣與羅家,前些天已經流放。”


    老雷回答道:“楊校尉可不簡單,據說是江南八大世家中的楊家旁支,與兵部楊尚書沾著親戚。”


    “可惜,沒能送老盧一程,楊校尉這般做事手段……”


    周易心中頗為同情,當然盧校尉不是什麽好人,罪名定是查有實據,畢竟天牢上下官吏,查誰都能查出一屁股罪名。


    盧校尉在天牢辛苦一輩子,大錯未犯,隻差半年就安穩退了。


    隻因楊校尉急著上任,就倚仗家族權勢將其流放,不隻是壞了官場規矩,行事手段也太過冷酷。


    這時。


    一名錦衣漢子走來,手按腰刀,大步流星,脖頸稍稍上揚,總是以俯視蔑視的姿態看人。


    目光掃過天牢獄卒,最後落在周易身上。


    “你就是周爺?”


    “見過校尉大人。”


    周易躬身施禮:“小的哪敢稱爺,就是同僚互相說著玩,您要是不喜歡,以後就是小周了。”


    “嗯?”


    楊校尉目光微凝,看周易眼神稍稍正視。


    “知道就好!你無故曠工半月之久,依律當趕出天牢,本官念你之前頗有功勞,便罰俸一年!”


    “多謝大人寬宏。”


    周易麵帶微笑,並不在意罰俸,反正他的主要收入也不在天牢。


    楊校尉詫異周易能屈能伸,本以為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大,然後就有了由頭立威。


    隨後又訓了會兒話,大意是日後天牢禁止收犯人銀子,獄卒膽敢私相收取,定嚴查不怠。


    “此事本官已經再三強調,昨日仍有人敢犯!”


    楊校尉說道:“昨晚當值的差撥白三兒,收甲九獄犯人銀子,今早已經送去京衙牢房,仗一百,監三年!”


    嘩!


    眾獄卒頓時嘩然,本就是牢中胥吏,豈能不知“仗一百”的恐怖。


    重手法打下去,人不死也落得個殘廢。


    楊校尉冷聲道:“你們且仔細著,本官不管先前如何,現在就得按這個規矩!”


    待楊校尉離開,眾獄卒議論紛紛。


    奈何楊校尉背景深厚,連吳司獄都不敢露麵,一群底層胥吏哪有什麽辦法。


    有獄卒不忿道:“周爺,姓楊的故意拿您開刀,就能忍了?”


    周易笑著搖頭:“不忍還能怎麽樣?人家可是世家子弟,咱惹不起!”


    老雷疑惑道:“楊校尉這麽做,可不止惹了咱們,不怕牢中那些犯人鬧事?”


    “楊校尉來天牢,大可能是鍍鍍金,整頓出成績就高升了,哪在乎犯人的想法。況且,犯人就是犯人,難道還能反了天?”


    周易勸說道:“暫且忍一忍,過幾年苦日子罷!”


    眾獄卒聞言,連武道煉髒的周爺都慫了,更加覺得沒了主心骨,隻得乖乖遵守楊校尉規矩。


    事後。


    楊校尉聽了心腹匯報,知曉走後所有獄卒舉動,對周易看法略有改觀。


    “此人有刑罰本事,又懂得隱忍,還能看清形勢,確是個可用之才。待本官整頓過天牢,便提拔提拔他,一同去軍中當值!”


    “一輩子窩在天牢有什麽前途!”


    周易不知道楊校尉評價,縱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楊校尉所作所為,惹得眾獄卒私下裏咒罵,殊不知是享受慣了各種潛規則,忽然來了個依律辦事的,於是就覺得冷酷無情。


    人可以習慣甚至墮入潛規則,卻不能真的失去了對錯!


    周易習慣性和光同塵,自認為做不到清白,卻不會出手阻擾楊校尉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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