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沒看出繼位的新老板有任何要重用自己的意思,反而有一種上位者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也許是父親的去世讓浪子回頭,也許是牢獄生涯讓他快速成熟,總之眼前的昆少不再是當初的劉昆侖,他現在是王家的新當家人,他隻有一個名字就是王海昆。


    “你還有別的事情麽?”王海昆居高臨下問道,身上一股凜然的威壓和已故的老板如出一轍,李明說沒了,然後倒退著出門,王海昆再沒拿正眼看過他。


    李明找到自己的老相好張倩打聽內幕,張倩告訴他老板簡直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一掃往日紈絝大少醉生夢死女人堆裏打轉的脾性,現在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作息時間都變了,每天早上五點半就起床,在跑步機上一邊聽人讀報一邊運動,早餐和老頭子一樣,都是小米粥小鹹菜,健康綠色。


    “他這是在模仿老頭子。”李明感慨道,“昆少終於懂事了,長大了。”


    張倩說:“你的苦日子也到頭了吧,不用再去高原上風吹日曬。”


    李明苦笑道:“還得去,昆少,不,老板一點不念舊,這一點太像老板了,鐵麵無私,喜怒無常。”


    張倩說:“那你趕緊回去吧,別惹新老板不高興,新君登基都是要立威的,別撞槍口上。”


    李明說不急,咱倆找個地方好好嘮嘮嗑唄,說著抓住了張倩的手。


    張倩將手抽了回來:“我還有事,挺忙的,還有,咱倆好久沒見了吧,這期間發生了不少事。”


    李明訕笑:“我懂,你隻要別和晁曉川搞到一起就好,我最討厭這家夥。”


    張倩就不言語了。


    “得嘞,我明白,走了。”李明擺擺手,轉身走了,再沒有回過頭。


    ……


    林海櫻很哀傷,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父親年紀大了,八十六歲的高齡離開人世算是喜喪,父親這一生可以蓋棺定論了,這是堪稱傳奇的一生,有書生報國,有戎馬倥傯,也有蘇武牧羊一般的塞外苦寒,最終是以著名愛國人士和知名實業家的身份離開的,其實他還有幾個為人所稱頌的身份,那就是藝術家和收藏家。


    在父親的熏陶和鼓勵下,林海櫻在藝術上頗有造詣,她現在國際上也小有名氣,搞藝術需要資金,單憑母親那點工資收入是遠遠不足留學英倫,頻頻舉辦藝術展的,所以她很感激父親。


    王化雲的葬禮很隆重,作為他唯一的女兒,林海櫻是和王海昆站在一起同來吊唁的賓朋們握手致謝的,葬禮之後,兩人卻沒有進一步的交流,林海櫻覺得有些意外,怎麽隔了沒多久這個弟弟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林海櫻回到近江家裏,向母親林蕊報告了父親葬禮的情況,林蕊拿著噴壺澆花,手上的動作都沒停:“終於死了,活的挺久的。”


    “媽!你說什麽呢,好歹他也是我的父親,是你曾經愛過的人,你不覺得這樣的言辭對一個逝去的人很不厚道麽!”林海櫻忍不住了,媽媽也太過分了,就算有再多怨恨也不應該這樣刻薄。


    林蕊放下噴壺,拿起小剪刀修剪枝葉:“你知道我為什麽從不見這個人,也不讓你接觸他麽,因為他壓根兒就不是你爸爸。”


    林海櫻呆住了:“媽,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王化雲不是你爸。”林蕊掃了一眼女兒,不以為然。


    “那我爸爸是誰?”林海櫻已經完全被搞糊塗了,那個寵愛自己,培養自己的男人不是生身父親,自己的身世難不成還有更大的秘密?


    “你爸爸叫南裴晨,當他改名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他了。”林蕊臉上出現了怨毒之色,,這表情林海櫻太熟悉了,從小看慣,她鬆了口氣,忙乎自己的事情去了。


    忙著忙著,心裏時而想到母親的小心眼,不禁感慨女人女人記仇能記一輩子,忽然一個很突兀的想法闖入腦海,在祖父王蹇死後,父親南裴晨仿佛變了個人,而且改名為王化雲,而在父親王化雲死後,弟弟劉昆侖也好像性情大變,而且也正式采用了他的另一個名字王海昆。


    這兩件事的一致性讓林海櫻不寒而栗,莫非母親說的話是對的,自己的父親早已不在人世,那個人並不是南裴晨,他隻是王化雲,就如同王海昆不是劉昆侖那樣。


    再聯係起王海聰的離奇死亡,更多的疑點冒出來,林海櫻腦洞大開,她試圖斥走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但又不由自主的去思索,去質疑,去浮想聯翩。


    ……


    劉沂蒙雖然沒了工作,但手上的事兒可不少,她現在主營業務是幫凶宅驅邪,這個護士出身的女法師膽子奇大,法術奇高,雖然出道以來隻接了幾個單子,但都是頂級凶宅,一一被她化解,所以在圈內小有名氣。


    驅邪並不忙,一個城市的凶宅總是有限的,所以劉沂蒙有更多的時間用來學習,上次費天來的話刺激到她了,她不想做一個隻會考試的優等生,所以現在她涉獵的範圍非常廣泛,買了很多書看,卻不再報考任何學曆職稱,同時她也在網上拚命地汲取營養,注冊了當下最紅火的新浪微博,關注了很多人,在係統學習之外也學習一切碎片知識。


    在劉沂蒙關注的人裏麵,有一個北京天機律師事務所,也就是弟弟的辯護律師謝天機的工作單位,就在王化雲的葬禮後沒幾天,這個博主發布了一則消息,準確的說是一則訃告。


    本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謝天機,前日在美國紐約遭遇意外身故。


    死因說的語焉不詳,於是劉沂蒙上外網搜集線索,她的英語口語很差,但是經過刻苦學習,瀏覽文字已經沒什麽障礙,果然被她找到了相關新聞,一個姓謝的華人男子在紐約布魯克林區遭遇黑人打劫,身中三槍不治而亡,事發時間是深夜,新聞上還配了一張圖,雖然打了馬賽克,還是能看出死者心髒和頭部中槍。


    劉沂蒙聽弟弟說過,職業殺手殺人往往要打三槍,兩槍打心髒,一槍打腦門,這說明謝天機是被職業殺手擊斃的,並不是尋常黑人搶劫犯。


    謝律師之死並不能說明什麽,隻是在劉沂蒙心底又增加一點疑惑,她用來接單的平台是qq,每天都有無數人留言,她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處理留言,卻發現無數跳動的頭像中有最難忘的一個。


    是蕭邦,他出現了,劉沂蒙心跳加速,點開對話框,是一段留言,約在醫院停屍房見麵。


    醫院停屍房是個很冷僻的地方,平常不會有人去,在那裏見麵比在大庭廣眾見麵安全的多,劉沂蒙回了一個好字,關了電腦,換衣服出門,風風火火趕到醫院,距離約會時間還早,她先到處溜達了一圈,醫院是個人來人往的地方,來的是新生兒,往的是逝者,劉沂蒙發現自己辨別魂體的能力又加強了,能看到滿大廳靈魂亂舞,但是能量極小,因為她眼中呈現的隻是嚴重的飛蚊症。


    快到時間了,劉沂蒙起身向停屍房走去,剛走到樓後,一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擦肩而過,低低的聲音響起:“跟我來。”


    那人是從後麵超過去的,劉沂蒙很自然的跟隨他的腳步,相隔五六米距離,走上樓梯,過了一扇防火門,正好是處於攝像頭死角的樓梯拐角,那人停下,扯下口罩,正是楊正強。


    “你……”劉沂蒙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楊正強臉色凝重,並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反倒像是地下黨接頭,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是一張撕碎了又重新拚接起來的紙,劉沂蒙接過來看了一眼,大驚失色,這是遺書,是劉昆侖親筆所寫的遺書,要求將自己葬在康哥左近。


    “劉昆侖已經死了,是我親手執行的,現在活著的是王化雲。”楊正強快速說道,“謝天機被他們滅口了,還有很多知情者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是逃出來的,如果我死了,也是王海昆殺的。”


    劉沂蒙瞪大眼睛看著他:“我弟弟死了?”


    “對,現在這個占據你弟弟軀體的,是別人,是王化雲,他做了一個完美的局,劉昆侖自始至終都在局裏,他覺得自己在報仇雪恨替天行道,其實所有的事件都在王化雲掌控之中,什麽通緝追捕關押審判,統統都是假的,都是讓他相信自己真的死了,但事實上他並沒有死,隻是深度昏迷,然後就被取代了。”


    “你怎麽知道?”劉沂蒙一時處理不了這麽多的信息量,下意識的質疑。


    “他收攏了很多走投無路的醫生,在他的生命遺傳研究所裏,其中就包括我,他們研究的都是違反人倫的黑暗技術,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延續王化雲的生命,劉昆侖隻是其中之一,還有很多的替代品在生產和研發中,好了,我隻能說這麽多了,你心裏明白就行,那個人不是你弟弟了,保持距離。”


    楊正強說完就要走。


    “等等!”劉沂蒙說,“我弟弟死在什麽地方了,我需要知道確切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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