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央宗……”劉昆侖喃喃自語,品味著這個藏族名字。


    “你四姐的身份尊崇,算得上郡主級別了。”費天來遺憾道,“可惜香巴想不開,死的也太早,他即便還俗,結婚生子,依然是宗教界大佬,一個全國政協副主席是跑不掉的,可惜啊可惜。”


    通過費天來的解惑,很多疑點得以解開,比如王化雲的始亂終棄,其實是飽含諸多不得已苦衷的成全,他已經是廢人,不忍心拖累林蕊,,沒想到林蕊性子執拗無比,居然終身不嫁,也難怪王化雲如此寵愛女兒,對兒子們卻要求嚴格,始終有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淡。


    “我有兩個問題。”劉昆侖說,“第一,我的高位截癱是不是你幫我治好的,第二,王海聰是怎麽死的?”


    費天來說:“你當我是萬事通啊,你曾經高位截癱?那可是很難治愈的,如果我能治好這個病症,那我幹脆幫王化雲把隱疾治好算了,王海聰也死了啊,這個……他是怎麽死的?”


    劉昆侖描述了一下王海聰之死的前後經曆,又把克裏斯這茬說了說,費天來想了許久才皺起眉頭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這個答案不能讓劉昆侖滿意,一個能開著遊樂園飛船到處逛的人簡直和超人沒有區別,這世界上就不該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才對,話說回來,這個神秘的費天來究竟從何而來,那飛船又是怎麽回事。


    劉昆侖提出自己的疑問,費天來卻說:“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較好,至於我是誰,這也超出了你的理解範圍,我隻能告訴你,我是和時間賽跑的人。”


    “那你跑贏了麽?”劉昆侖揶揄道。


    費天來兩手一攤:“我跑輸了,好在這場賽事一直沒有結束,我還有重來的機會。”


    “最後一個問題,我哪兒次了?”劉昆侖對自己是次品耿耿於懷。


    “胚胎次了點,但是成品不次。”費天來笑道,“甚至青出於藍,你身手不錯,知道為什麽嗎?”


    “那個老師是你請的?”劉昆侖想到幼年時曾跟一個拾荒老者學過搏擊術,那真是個世外高人。


    “沒錯,我幫你找的老師,你的運動神經從小就特別發達,身體協調性和耐受力都不錯,知道為什麽嗎?”


    “不知道。”


    “因為我給你的基因做了一點小小的改進,寫了個代碼放進去,就是擔心你體弱長大受欺負,沒想到你不但沒受欺負,還殺了那麽多人,曆史都被你攪亂了知道不。”


    ……


    劉沂蒙決定幫春韭娘回家,這個家不是葫蘆崖苞米頂的家,而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家,那個有木地板和手風琴,總是陽光明媚的家。


    找家並不容易,因為幾乎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春韭娘是八十年代中期被拐賣的,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原始的報案記錄恐怕都丟了。


    春韭有一支鋼筆,就是劉沂蒙說的那支派克筆,這種筆是外公送給娘的禮物,筆杆上鐫刻著兩個字:雅蘭,很可能是娘的本名,於是劉沂蒙去公安局找熟人想查一下當年的失蹤人口,可是本來一口一個姐姐喊的親切的詹子羽卻推三脫四不願意幫忙,劉沂蒙知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弟弟是億萬富翁的時候,每個人都巴結自己,弟弟成了通緝犯,誰還認這個沒錢沒權的姐姐。


    當然好人還是有的,小莊也是警察,他們交警被並入交巡警支隊,擁有一定的執法權限,小莊上內網查了一下,叫雅蘭的失蹤人口確實存在,而且數量不少,全國範圍內有幾十個人,但是沒有一個符合年齡。


    “也許是時效問題,八十年代的案子沒進入數據庫。”小莊這樣解釋,送劉沂蒙出來的時候還問了一句:“四姐,昆侖哥的案子咋樣了?”


    “我也不清楚,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劉沂蒙有些警惕,畢竟小莊也是警察,雖然是和案子完全不相幹的交巡警。


    “應該問題不大,經濟案子而已。”小莊說。


    劉沂蒙心中狐疑,但是沒接茬問,據她所知,弟弟犯的應該是命案,如果是經濟官司倒不用擔心了。


    春韭娘的情況非常嚴重,已經沒有時間容許她們慢條斯理的查找了,劉沂蒙想出一個辦法,一個最直接的辦法,讓春韭娘自己說出來家庭住址父母雙親的名字。


    “我娘不是瘋了麽,她怎麽說?”春韭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找心理醫生。”劉沂蒙回答,她真的找來近江最好的心理醫生來給春韭娘治療,但是醫生隻來了一次就放棄了治療,他說病人這不但是心理問題,還有嚴重的腦外傷,是器質性病變,隻靠心理疏導是治不好的。


    萬不得已,劉沂蒙隻好采取自己的方式,雖然她以前沒試過,但是冥冥中她覺得興許有用。


    在實施之前,劉沂蒙征求了春韭的意見,假如能讓娘清醒過來,但是記不得有你這個女兒,你願不願意,春韭考慮了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種方式是夢境催眠,劉沂蒙握著春韭娘的手進入夢鄉。


    在春韭娘的心靈世界裏,劉沂蒙就是上帝一樣的存在,這是一個多維度的空間,時間也是可以來回穿梭的維度,劉沂蒙把春韭娘遭遇人販子之後的全部記憶簡單粗暴的打包清空,相當於一次大腦的部分格式化。


    劉沂蒙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掌握的這種方法,仿佛與生俱來就會的本能。


    當她醒來後,發現春韭娘的氣息平穩了許多,頭上出現了半透明的流體,但是顏色呈現一種壓抑的黑色,她將這些黑色記憶挪到一盆花上,沒多久這盆花就枯萎了。


    再進屋的時候,春韭娘就醒了,依然躺在床上,眼睛明亮無比,神情不像是飽經摧殘的被拐婦女,倒像是清純善良的女學生。


    “這是哪裏,你們是誰?”春韭娘問道,普通話不是很標準,帶一點點南方口音。


    春韭硬生生將一聲娘咽回肚裏,說這裏是醫院,你昏迷了很久,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鄺雅蘭,是二工大的學生,正在進行暑期社會實踐活,請問你們是?”


    “阿姨,不,同學,我們是……誌願者,你昏迷的時間比較久,健康狀況很差,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會讓你非常震驚,你做好思想準備。”劉沂蒙說。


    鄺雅蘭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同,身體虛弱無比,說話都費力,抬起手來看看,手臂枯槁,皮膚都皺了,她驚訝的摸摸臉,急道:“能給我一麵鏡子麽?”


    劉沂蒙以眼神製止春韭從包裏掏鏡子的行為,繼續道:“你昏迷了二十三年,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


    “啊!”鄺雅蘭震驚了,“那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那我爸爸媽媽呢,還有我的同學呢?”


    “我們會幫你尋找,現在需要你提供他們的姓名住址和聯係電話。”


    “有紙筆麽?”鄺雅蘭問。


    春韭將派克鋼筆遞過去,又拿來一張醫院的繳費單,讓娘在後麵空白處書寫。


    鄺雅蘭特地看了看繳費單上的日期,2010的字樣讓她確信奇跡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了,這病房的設施也能證明時代不一樣了,在她的印象中,醫院病房是多人間,白色的牆壁,藍色的牆裙,白熾燈泡掛在天花板上,進門的地方有個臉盆架,地麵應該是水磨石的,窗戶是木質的,可是眼前這個病房卻豪華的如同譯製片裏的外國醫院,射燈、飲水機、呼叫器,就連塑料一次性吊水袋都是新奇的,更別說掛在牆上的液晶電視了。


    繳費單背麵寫上兩行字,父親 鄺智永,母親 李秀茹 家庭住址 上海市靜安區某某弄某某號, 傳呼電話號碼隻有六位數,第二行是學校信息,上海第二工業大學機械工程自動化係,學號,老師姓名,還有一位叫趙執信的男同學的聯係方式,也是傳呼電話。


    傳呼電話是八十年代的特色產物,弄堂口的公用電話,看電話的老阿姨可以幫著叫人來接,這東西早已不複存在,城市二十年來翻天覆地,怕是連原來的住址也不複存在了。


    劉沂蒙讓春韭陪著鄺阿姨,自己拿著紙條去找線索,她另辟蹊徑,在網上發了帖子尋求幫助,劉沂蒙在網上還有另一層身份,她掌握著上百個qq群,資助著無數白血病患者,被人譽為女菩薩,女菩薩號令一出,網線另一端的無數人忙碌起來,熱情的幫著查找線索,很快就有有人提供了一個號碼。


    這個號碼的主人叫趙執信,現在是上海一家大型國企的總工。


    劉沂蒙打通了這個號碼,男中音敦厚自信,一聽就是來自事業有成的盛年男性。


    “您好,哪位?”


    “趙總您好,我這邊是近江醫大附院,請問您認識一個叫鄺雅蘭的女士麽?”


    電話那頭沉默了,劉沂蒙可以想象對方的愕然。


    但是聲音很快響起,沒了從容大度,而是變得急切激動:“認識認識,她怎麽了,她在你那裏麽,我想和她通話。”


    “是這樣的,鄺雅蘭女士二十多年前被人拐賣,最近才獲救,但是她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刺激,神誌已經……她隻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她記得您,所以我們才能找到您,請問您知道鄺雅蘭的家人在哪裏麽。”


    “應該能找到,我待會兒有個會議,明天要出差去北京,這樣吧,你給我個號碼,我們再約時間。”趙執信的語氣恢複成自信睿智的中年成功男性。


    “對不起,我們等得起,鄺雅蘭女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劉沂蒙有些生氣了。


    一陣沉默。


    “我四個小時之後到。”趙執信說,“轉告雅蘭,讓她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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