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並沒有讓楚桐驚訝,作為一個喜歡浮想聯翩的女生,她的腦補總是千奇百怪的,尤老鼠作為羅瀾撒骨灰的執行人,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她曾經假想過,也許尤老鼠就是羅瀾本人,因公執行任務染上毒癮,最終沉淪至此,當然這種假想被她自己否決掉了,不是因為邏輯不對,而是無法接受一個猥瑣的老流氓形象。


    “尤老鼠……尤榮在醫院門口看到你被綁架,打電話給我,我立刻趕過去查看,可是他沒有手機,聯絡不上,我正在辦手續查你的手機定位,交巡警那邊通知刑警,出事了,現場很慘烈,死了兩個人,尤榮頭部中槍,至今未脫離危險。”張湘渝歎了口氣,“他騙了我幾百回,就這一回說了真話。”


    楚桐沉默著,她需要捋一捋,劉昆侖高位截癱,尤老鼠是自己的生父,還有肚子裏這個小小的胚胎該如何處置,她的腦子就像是一台老式386電腦,忽然載入了巨大的cad程序,死機了。


    “這是你的手機,給你放這兒了。”張湘渝理解楚桐的心情,放下一個裝在塑料袋裏的手機,悄然退出病房,去病房樓下麵的草坪上抽了一支煙,平複一下心情,繼續去重症監護室打探消息。


    劉昆侖和尤老鼠都躺在icu,即便是刑警也不能進去訊問,四姐劉沂蒙拎著飯盒子焦慮不安的等在門口,張湘渝和劉沂蒙聊了幾句,這個單純的女孩平時工作很忙,閑暇時間還要上夜校讀大專,根本不知道弟弟的事情,從她這得不到什麽線索。


    “我對他關心太少了。”劉沂蒙扭過頭去哽咽著擦眼淚,“我沒教育好這個弟弟,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爸媽咋辦啊,我還不敢告訴他們。”


    “這是江湖人的宿命。”張湘渝歎口氣說道,他從警也有二十年了,見過太多曾經閃耀的流星,自以為是江湖王者,卻迅速隕落,劉昆侖不算最慘的,至少還保了條命,隻是下輩子要和輪椅打交道了。


    至於尤老鼠,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個問題,子彈打穿他的麵頰,從腦部穿過,這家夥也是命硬,居然這樣都不死,至今保持著心跳和呼吸,但是救過來人也廢了,不是植物人就是傻子。


    想到當年他們一起穿著白色的警服騎著長江750馳騁在馬路上的場景,張湘渝有些唏噓,這些年,犧牲的戰友也能數滿一隻手了。


    動了槍,死了人,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鬧市大街上開槍殺人,影響極其惡劣,省廳限定時間破案,所有刑偵口的夥計們都連天加夜的幹活,張湘渝也是一夜沒睡,但是逃掉的兩個人依然沒有下落,死掉的兩個也沒查出身份。


    “如果天網係統完善起來就好了。”張湘渝暗道,等到那天滿大街都裝上攝像頭,罪犯就逃無可逃了,可是現在還不行,還得依靠老辦法破案。


    這種重大案件,輪不到張湘渝上陣,他的任務是保護證人,也就是劉昆侖尤老鼠楚桐等人,偵破工作由近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長詹樹森親自掛帥,全市刑警投入到偵破工作中,摸排走訪,很快就捋出了一部分線索。


    案發地點已經恢複了正常車流秩序,那輛金杯車被拖到刑警大院裏提取證物,


    涉案車輛是縣區盜搶車輛,懸掛的牌照又是從別的車上偷的,車內經過改裝,血跡噴射狀散布,現場死者身份正在鑒別中,因為身上的證件都是偽造的,現場還遺留了兩把槍械,一把是穿透力極強的*手槍, 槍柄和扳機上有三個人的指紋,一把是7.65口徑的德國製pp手槍,但車內的彈殼卻是7.62的五一式手槍子彈殼和美式的點四五口徑彈殼,這說明至少還有第三把槍掌握在潛逃人員手中。


    詹樹森立刻下令,各小分隊提高警惕,犯罪分子手中有武器,必要時可以開槍擊斃。


    案發現場一共開了十槍,據目擊者稱,當時這輛麵包車正常行駛中,忽然有一輛電動車從慢車道竄過來,大概是路麵濕滑,倒在了麵包車右前方,由於下雨,車輛行駛速度較慢,電動車騎乘人員並未受傷,純屬碰瓷行為,車上駕駛員下來交涉,試圖花錢消災,但是碰瓷的不要錢,執意報警,這時候車上又下來一個人進行恐嚇推搡,忽然車裏響起槍聲,後麵下來的人轉身返回車內時,碰瓷的一把抱住他,結果被人當頭一槍放倒,然後開槍的走到車門口,又被車*出的兩槍擊倒,駕駛員和副駕駛位置上下來的人迅速逃離現場。


    而根據楚桐的描述,她是被人誘騙綁架的,凶犯試圖對她性侵,同被綁架的劉昆侖救了他,並且奪槍自衛,但是當時她麵朝下方,而且緊閉雙眼,什麽都沒看見,隻聽到無數聲槍響。


    會議室內,煙霧繚繞,老刑警們也都是見多識廣的了,可是這種類似港片的近距離駁火還真沒見過,至少在治安良好的江東省沒發生過。


    “證人說,劉昆侖是被手腳綁在一起的,我們交警趕到的時候,發現他手上還戴著手銬,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能絕地反擊,不得不說是個猛人。”詹樹森感慨道。


    劉昆侖是如何脫身的,他可以猜想的到,上次割喉事件後,劉昆侖就戒備萬分,身上隨時帶著家夥,他的匕首和甩棍被綁架者繳械了,但是藏在腳踝處用襪子遮蓋著的一枚手銬鑰匙和一把飛鷹牌單麵刀片還在,趁著車裏兩個人下去一個,另一個對楚桐非禮的時候,劉昆侖解開手銬,割斷繩索,死者之一咽喉上的大口子,就是出自飛鷹刀片的手筆,這是毫無疑問的。


    “這小子,這是防著誰呢。”詹樹森嘲諷道,手銬是警械,劉昆侖隨身攜帶手銬鑰匙,動機不言而喻,加入犯罪分子使用的是其他款型的手銬,那他豈不是抓瞎。


    劉昆侖是近江江湖上最近竄起來的人物,但羽翼未豐,也沒有什麽矛盾極深的仇家,除非是……


    這案子透著凶殘和詭異,表麵上看起來是一起綁架案,實際上是報複殺人案,老公安搭眼一看就知道是毒梟來找回場子了,隻不過這回他們依然賠了血本。


    “是張彥斌幹的。”詹樹森做出這個判斷,心裏卻鬆了一口氣,毒梟尋仇,針對性很強,想必張彥斌這個老狐狸此時已經到了外省,在本市繼續追查是找不到人的。


    經過繁忙的工作,兩名死者也查到了身份,被割喉的是湖南邵陽人,一級通緝犯,被隔著車門打死的是遼寧人,身上也背著案子,但他們和張彥斌都沒有牽扯,想必是毒梟最近收納的小弟或者臨時組隊的成員。


    這些判斷,還要等劉昆侖從icu出來才能得以驗證。


    ……


    劉昆侖終於轉入了普通病房,這是一個四人間,病床之間用簾子隔擋,病友們的家屬親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而劉昆侖的床頭隻有四姐一個人,她眼圈紅紅的,似乎哭過。


    “我還能走路麽?”劉昆侖問四姐,他的下肢已經沒有知覺了,就像兩根木樁連在自己的身體上,殘疾兩個字籠罩在心頭,灰暗無比。


    “還有幾個手術沒做呢。”四姐強顏歡笑,打開保溫桶,“我燉了骨頭湯,你一定得喝完。”


    張湘渝進來了,四姐很知趣的退避一旁,讓警官問話。


    “是張彥斌。”劉昆侖知道張湘渝想問什麽,但他更關心的是楚桐的安全,如果她沒事,為什麽不來看自己。


    “楚桐沒事,隻是受了一些輕微傷,她媽媽來了……她家裏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張湘渝頓了頓,“其實尤老鼠是楚桐的生父,要不是他,你也沒機會反抗。”


    “原來他就是羅瀾。”劉昆侖心有戚戚,“他怎麽樣了?”


    “臉上中了一槍,頭蓋骨都掀起一塊來,怕是好不了了。”張湘渝搖搖頭,“你這個老丈人啊,一輩子混蛋,臨了也算是好漢了一把。”


    劉昆侖忽然想到了什麽:“其實你早就知道尤老鼠是楚桐的生父,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張湘渝說:“我是為你們好,為那丫頭好,誰願意自己的親爹是個吸毒的無賴,我好多次給你暗示,讓你別查了,你這個愣頭青一點沒看出來。”


    劉昆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並不是難查,而是和羅瀾認識的人都不願意讓楚桐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


    “羅瀾這一生,也算是傳奇了。”劉昆侖感歎道,旋即想到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年紀輕輕就經曆過如此多的風雨磨難,今後等待自己的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命運。


    “他哪兒傳奇了?”張湘渝奇道。


    “他不是安全部門的特工,去國外執行多次任務,最後因為犯了錯誤被清退,沒有退休金,沒有任何保障,難道不是這樣麽?”劉昆侖比張湘渝還納悶。


    張湘渝笑了:“小夥子,哪有那麽多的傳奇,羅瀾確實是安全廳委培的學生,和我們一屆,但他畢業沒多久,哦,一九八七年,就因為犯事兒被雙開了,後來下海做生意,倒騰服裝電器,闖過香港澳門,破產過,東山再起過,風光了幾年吧,最後還是打回原形,這家夥就是太喜歡玩了,最後栽在毒品上,淪落到現在這幅樣子,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攤上這樣的爹,你那女朋友能舒坦?還有,羅瀾才是他的曾用名,尤榮是他的本名。”


    劉昆侖久久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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