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櫻在心裏給劉昆侖取了個名字叫做刀鋒少年,以此來紀念那利刃一般的眼神和那天馬行空的牆畫,她曾想過去探究少年的家庭和成長曆程,但最終隻是計劃階段,她想,也許世間有許多這樣的天才少年,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蘊藏著的天賦,就這樣虛度一生。


    刀鋒少年死於一起鬥毆事件,想殺雞一樣被人割了喉嚨而死,但現在竟然好端端的站在眼前,林海櫻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而劉昆侖對於這次邂逅顯然並沒有多大觸動,隻是微微點頭就繼續前行了。


    林海櫻回轉身,看著劉昆侖坐進李夢蝶的跑車,不禁泛起疑惑,她認識那個女的,是畫室的模特,教授說這是他見過身材最美的女人,簡直如雕塑般完美,奇怪的是模特的酬勞很低,而這個女人開的是一百多萬的跑車。


    她決定找助教去索要模特的電話號碼,打聽一下劉昆侖到底怎麽回事。


    李夢蝶坐在車裏,指揮劉昆侖去某銀行大廈,同時接了個電話:“嗯,是我,你好你好,是的是的,他呀,我也不是很熟,偶然認識的,他已經走了,手機?哦,他沒有手機的,沒事,不客氣,再見。”


    劉昆侖專心開車,他眼角餘光時不時瞥一眼後視鏡,有一輛白色的捷達一直尾隨在後麵,間隔一兩輛車,若隱若現的,這種車在北京的保有量極大,滿街都是,若不是心細如發是很難發現的。


    來到銀行大廈停車場門口,劉昆侖看一眼後視鏡,白色捷達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前開了,車窗玻璃是極深的黑色,看不清裏麵坐了幾個人,但是從懸掛受壓程度來看,起碼坐了四個男人。


    劉昆侖沒告訴李夢蝶,他的觀察不一定準確,也許人家隻是順路而已,他跟李夢蝶來到大廳,客服經理已經等在這裏,引導二人去樓上貴賓室,奉上茶水點心,理財經理上前服務,說李小姐這點小事您打個電話我們就安排了,您還親自跑一趟,多不好意思。


    李夢蝶拿出一張金卡遞過去:“幫我取兩萬元,要新鈔票,過年給孩子壓歲錢的,再匯兩筆款,一筆十萬,一筆二十萬。”


    “還是原來的收款人和賬號麽?”理財經理得到確切的答案,顛顛的去安排櫃員操作了,填單子之類都有人代勞,隻需要李夢蝶簽字即可。


    雖然有專人服務,但依然需要排隊,因為前麵還有兩個貴賓客戶在操作境外匯款的業務,足足耽誤了半小時,李夢蝶打了幾個電話,回了一些短信,期間還有一個旅行社的人來給她送了車票,她沒忽悠劉昆侖,確實是一張回近江的軟臥。


    “弟弟,這可是高級幹部才能享受的待遇,軟臥包廂哦。”李夢蝶將紅色的火車票遞給劉昆侖,“回家過了年之後,還來北京麽?”


    “回。”劉昆侖就回了一個字。


    理財經理拿來一堆單據請李夢蝶簽了,然後奉上兩萬現鈔,剛印出來的新錢散發著油墨的特有臭味,李夢蝶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做陶醉狀:“這就是金錢 味道。”


    兩萬元放到劉昆侖麵前,他說聲謝謝,將錢放進包裏。


    理財經理鞠躬恭送貴賓客戶下樓,外麵暮色沉沉,走到停車場時李夢蝶提出要請劉昆侖吃飯:“反正我一個人也是吃飯,不如兩個人一起了,就當給你踐行。”


    沒等劉昆侖回答,停車場裏兩輛金杯車的門同時打開,跳下來一群彪形大漢,都是寸頭黑皮衣,為首之人手中端著可疑的桶,一副隨時準備傾倒的架勢,劉昆侖一把將李夢蝶推開,同時用後背護住她。


    這是一桶腥臭的動物血,披頭淋下,把劉昆侖新買的衣服給徹底報銷了,李夢蝶反應極快,別看她穿著高跟鞋,跑起來還挺快,一邊跑一邊喊救命,尖利高亢的嗓音劃破黃昏的夜空,這邊劉昆侖可沒這麽幸運了,被那幫大漢放倒在地,一頓爆錘。


    大漢們一上手劉昆侖就知道路數,這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江湖客,出手很有分寸,別看拳打腳踢的,如果拉到醫院驗傷的話,連個輕微傷都算不上,他也懶得還手,抱著頭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硬挨著,大漢們見他識相,打了一陣也就撤了。


    五分鍾後,李夢蝶帶了幾個銀行保安趕過來,劉昆侖還坐在血泊中呢,把保安隊長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命案,趕緊招呼報警。


    “我沒事,好像是狗血。”劉昆侖說。


    不過他滿身血汙,眼角嘴角都有青淤,看起來著實嚇人,李夢蝶滿臉焦躁,拿出手機按了個號碼,想了想還是沒撥出去。


    “李小姐,要不要報警。”保安隊長征求貴賓客戶的意見,他一眼看出這不是搶劫綁票,而是私人恩怨,可能牽扯到一些不願意公開的隱私,所以報警與否要看客戶的決定。


    “算了,我先帶他去醫院。”李夢蝶說,謝了保安們,又拿出一百元請保安隊長交給保潔員清掃衛生,命令滿身鮮血的劉昆侖坐上車,現在立刻去醫院。


    劉昆侖沒有拒絕,畢竟他一身鮮血在外麵走動會被警察當成殺人犯抓起來的。


    李夢蝶風風火火開著車,劉昆侖不經意瞥一眼後視鏡,又看到了那輛陰魂不散的白色捷達。


    在醫院急診室,劉昆侖接受了包紮,他傷得不重,就是衣服都廢了,好在醫院隔壁就是商場,李夢蝶跑去直接買了一套衣服提回來,把劉昆侖好一頓責備,怪他怎麽不跑,怎麽不求饒。


    “你啊還是沒經驗,見到壞人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撒丫子跑,打不過咱們還躲不過麽,實在躲不過就認慫,跪地磕頭都行,好漢不吃眼前虧……”李夢蝶喋喋不休的嘮叨著,讓劉昆侖想到了四姐。


    “幸虧那些人下手不重,不然你就回不了家了,讓我瞧瞧。”李夢蝶將劉昆侖的腦袋扳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這才放心。


    既然傷得不重,就沒必要留院觀察,劉昆侖還得趕今晚的火車,經過這麽一折騰,晚飯也泡湯了,李夢蝶說我送你去火車站吧,劉昆侖說不用,回頭我坐地鐵車過去就行。


    兩人離開醫院,李夢蝶開車把劉昆侖放在最近的地鐵口。


    “路上小心點,下次來北京,姐再請你吃飯。”李夢蝶似乎有些不忍,眼角都掛了淚滴,但轉瞬又破涕為笑,“你這公狗腰姐還沒體驗過呢,哈哈,有緣再會了小兄弟。”


    跑車絕塵而去,劉昆侖站在地鐵站口,看見那輛白色捷達從麵前駛過,前排坐了兩個男人,和那些板寸黑衣的社會人不同,這倆貨一看就是真正的作奸犯科之輩,專幹大案子的。


    劉昆侖奔到路上攔下一輛出租車。


    “要交班了!不拉!”司機怒吼道。


    五張百元鈔票扇麵打開:“跟上前麵那輛白色捷達。”


    “好嘞!您坐穩了!”


    的哥的車技很好,死死咬住白色捷達,中間保持兩到三輛車的間隙,捷達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知道黃雀在後,依然肆無忌憚的跟蹤著李夢蝶。


    ……


    李夢蝶駕車駛入地下停車場,上電梯來到西餐廳用餐,已經有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士等在這裏,兩人點了一瓶紅酒,輕聲漫語的聊著,一直吃到很晚,男士的手機響了,起身去接了十分鍾的電話,回來說不好意思,有急事要去處理一下。


    “是家裏的事情吧,沒關係,你忙你的,下次咱們再約。”李夢蝶很體貼的說道。


    “對不起啊,這次不能陪你了。”男士神情有些焦躁,“她帶著孩子突然從舊金山殺回來了,我也沒料到。”


    李夢蝶幫他整理著西裝領子,探頭過去嗅了嗅:“嘻嘻,幸虧沒幹什麽,不然弄一身香水味可不好交差,好啦,趕緊走吧,我的好男人,好行長大人。”


    男士匆匆而去,李夢蝶也沒心情繼續用餐,把剩下的半瓶紅酒喝了,望著外麵霓虹閃爍的夜景發呆,良久,眼角一滴淚珠滑落,她起身叫服務員買單。


    “那位先生已經買過單了,還留下這個。”服務生將一個包裝精美的橙色紙盒放到李夢蝶麵前,草草拆開,裏麵是一個hermes的蜥蜴皮錢夾。


    李夢蝶淺淺笑了,將包裝盒丟在一旁,把lv錢夾裏的卡片和鈔票轉移到新錢夾裏,拎著包包出門,下電梯直到停車的負二層。


    這個時間的地下停車場人很少,燈光黯淡,暗影中似乎埋伏著千軍萬馬,李夢蝶不禁打了個冷戰,她有些路癡,每次停車都找不到位置,好不容易找到自己那輛寶藍色的奔馳跑車,拿著鑰匙走過去剛要開啟車門,忽然從車後麵站起兩個人來,很普通的夾克衫羽絨服打扮,但此時此地冒出來哪怕是一隻小貓,李夢蝶都會嚇一跳,她警惕性極高,轉身就走,沒想到前麵也有兩個人。


    一塊手帕捂住了李夢蝶的嘴巴,她的喉嚨被人死死扼住,驚叫和呼救都消失在嗓子眼裏,她用力踢打掙紮,可是四個男人的力氣是她無法抵抗的,她腦海中浮現出無數恐怖的場景,自己裸露的屍體出現在京郊荒野中,死不瞑目。


    地下停車場沒有車輛經過,更沒有人,這兒的攝像頭怕也是壞的,四個男人將李夢蝶拖向一輛白色捷達車,一人過去打開了後備箱,裏麵似乎有短柄的鐵鍬和編織袋。


    “完了……”這是李夢蝶最後的念頭,正當她萬念俱灰之際,一道淩厲的身影從黑暗中閃出,動作快的眼花繚亂,李夢蝶隻能記得帆布書包和人腦袋撞擊時的悶響。


    劉昆侖這次是用了十成的本事,這四個家夥可不是江湖混混,而是殺人越貨的大盜,出手就要人命的,身上可能還帶著槍械刀具,對付他們絕對不能留情,一時半會他也找不到趁手的家夥,隻好從路邊花壇上掰了一塊磚頭裝在書包裏當流星錘用,事實證明這玩意確實好使,磚頭砸開了四個腦袋,自身也裂成了四塊。


    一陣短兵相接之後,四個劫匪都被放倒,劉昆侖不敢懈怠,繼續掄起書包砸他們的小腿迎麵骨,李夢蝶雖然受了驚嚇,但反應還算得體,她拿出手機發現沒有信號,迅速奔向電梯,大呼救命。


    十分鍾後,警察趕到現場,四個劫匪都被劉昆侖綁了起來,繩子是現成的,捷達車裏就有,警察一看這陣勢就知道咋回事了,全部帶回派出所審理。


    李夢蝶在警車上就打了幾個電話,聯係了有關部門的領導和律師,她懂點法律,很擔心劉昆侖被當成防衛過當,四人中有一個家夥腦袋開瓢了,怕是凶多吉少。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警方隻是詢問了事發經過就讓他們走了。


    “萬幸啊,這幫人專門跟蹤綁架開豪車的女人,勒索不到贖金就直接埋了。”送他們出來的警官這樣說。


    李夢蝶死裏逃生,後怕不已,身子抖個不停,也不敢回去取車了,讓劉昆侖打車送自己回外交公寓的家。


    出租車裏,李夢蝶依舊瑟瑟發抖,牙齒都在打顫,她強行依偎在劉昆侖懷裏,命令道:“摟著我,不許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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