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驚呼一聲我操!抄起對講機和橡皮棍就出了崗亭,心裏把劉昆侖八輩祖宗都罵了一個遍,這小子惹誰不好,惹切糕幫,那可都是一言不合就動刀子的野蠻人,連車站派出所都拿他們沒轍。


    還沒等他跑到地方,那邊已經動起手來,確切的說是動刀,五個*小販齊刷刷從懷裏抽出匕首,殺氣彌漫,在兩個女孩尖叫聲中,連初春溫暖的陽光刹那間都變涼了。


    “完了完了,小劉交代了。”老馬心道,拿起對講機咋呼:“東門出事,東門出事,動刀子了,快來支援!”說支援,其實是善後,再確切點,是給小劉收屍。


    但是小劉並沒有倒在刀下,反而放倒了一個小販,還用鋼頭勞保鞋在那人腦袋上跺了一腳,老馬精神一振,快步跑過去大喊道:“小劉,接棍!”


    一根內襯鋼條的橡膠警棍打著旋兒拋過去,劉昆侖淩空跳起來接住警棍,順勢輪圓了抽下去,老馬都能肉眼看見警棍因為加速度而變得彎曲。


    警棍砸在一個小販頭頂,整個人直挺挺倒下,再也不動了,剩下三人依然嗷嗷叫著用匕首亂捅亂劃,一寸長一寸強,保衛科給他們配備的警棍長度在六十厘米左右,用來打人最合適不過。


    幾秒鍾後,老馬就停下了腳步,看劉昆侖用警棍暴打三個滿地亂滾的切糕幫,橡膠警棍每一次掄下來都帶著嗚嗚的風聲,打的那叫一個狠,一個暢快淋漓,連老馬這樣快退休的中年大叔都看的血脈賁張,激情萬丈。


    東門內跑出來一群保衛幹事,都拎著家夥,大市場魚龍混雜,保衛科不強勢一些很難混,所以一遇到事兒大家很團結,可是已經沒有架給他們打了,五個切糕幫人員全軍覆滅。


    劉昆侖打完,將血跡斑斑的警棍一扔,轉身走了,老馬迎上去:“小劉,你咋樣,我看看,衣服上這麽大一個口子,你掛彩了!”


    一群人圍上來,七手八腳把劉昆侖的警服上衣脫下來,他裏麵隻穿了件白襯衣,已經被鮮血染紅,腰腹位置血肉模糊,傷的不輕,別看老馬平時吊兒郎當,蔫了吧唧,緊急時刻動作麻利的很,他迅速脫下自己的襯衣堵住刀口止血,叫人征用了一輛拉貨的三輪車,用最快的速度把劉昆侖送到附近的物資局醫院救治。


    一群人亂哄哄的跟著去了,留下的同事拿起劉昆侖的警服對著太陽看,陽光從幾個大口子裏投射過來。


    醫藥費是同事們湊錢墊付的,老馬陪劉昆侖拍了x光,做了b超,萬幸刀傷不深,沒紮到內髒,不然來個內出血,神仙都救不了他。


    做b超的時候,老牛看到劉昆侖身上摞著的傷疤,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拿x光片的時候,醫生說三根肋骨斷了,不過仔細又看看,說這是舊傷,不是這回打斷的,老馬聽了又咂舌,這孩子到底受過多大罪,吃過多少苦啊。


    回到病房,老馬歎道:“年紀輕輕的,有啥想不開的啊,你這種打法,是一心求死啊,七九年我在越南見過你這樣的,腸子都淌出來了,端著機槍不下火線,後來感染死了,人家好歹混了個烈士,你圖的啥?”


    劉昆侖隻是淡淡一笑,閉目不再說話,眼前浮現出康哥的身影:“小弟,你真是好苗子,不當兵都可惜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圖個痛快,我要是年輕二十歲,我也上,早他媽看那群人不順眼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是痛快了,麻煩也大了,切糕幫能惹得起麽,他們肯定得報複你,再就是咱金橋的領導,是尋釁滋事,還是見義勇為,那就是領導一句話的事兒,領導覺得你不對,醫藥費就不給你報銷,搞不好還把你開除了,還有就是車站派出所,在治安攝像頭下麵動刀子打架,你這是公然挑戰公安機關的權威。”


    老馬一口氣說完,用袖子擦擦嘴角的唾沫星子,端起他的罐頭瓶大茶杯喝了一大口,想了想補充道:“怎麽定性,就看醫療費報不報銷了。”


    到了傍晚,單位依然沒有正式派人來探望,金橋大市場是老國企做派,職工有個病有個災的,領導都會拎著水果罐頭來象征性的看看,再安排個同事值班看護,醫療費用也是報銷的,何況劉昆侖是在崗位上負傷,屬於妥妥的工傷,到這個點領導還沒出現,說明不大妙。


    老馬捧著他的波導手機一通短信亂發,很快收到回音,他告訴劉昆侖:“兄弟,散熊了,有兩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劉昆侖沒好氣道:“先聽最壞的。”


    老馬說:“切糕幫有動靜,據說要辦你。”


    “下一個。”


    “單位給你打架的事兒定性了,不算工傷,是你個人行為,至於開除不開除,就看派出所怎麽處理了,弄大了把你送去勞教,那就鐵定得開除了。”


    劉昆侖說:“馬師傅,幫我兩個忙行不?”


    老馬說:“別說兩個,三個都行,不過話說在前頭,找領導說情我可沒這麽大麵子。”


    劉昆侖說:“不說情,我餓了,你幫我買份飯吃,再幫我找把刀。”


    “那沒問題,米線行不?再弄倆肉夾饃,刀要什麽刀?削水果的?”


    “砍人的。”


    “……行吧。”


    物資醫院距離金橋大市場不過一公裏,老馬走著就回去了,傍晚時分大市場已經下班,但周邊的飲食攤點還在營業,他先給米線攤子上交代了一句“來兩份加牛肉的大碗,多加辣椒多加香菜,我待會兒來拿。”然後去五金市場,趁個體戶小老板還有沒走的,要了一把陽江造的薄皮鐵片子大砍刀,看起來寒光閃閃的挺嚇人,其實也隻能嚇唬人。


    老馬用報紙包裹了大砍刀,拿著往回走,米線攤子已經把兩份牛肉米線打包完畢,又買了兩個肉夾饃,饃是燙麵餅,肉是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那叫一個香,賣米線的高大姐認識老馬,很貼心的給他預備了一個大提兜,兩個一次性碗和筷子,拎著往醫院走。


    進醫院的時候老馬就覺得哪裏不對勁,走到病房門口才回過味來,三個人圍在劉昆侖床邊,劣質夾克衫和西褲皮鞋,頭頂的小花帽和後腦勺上卷曲的頭發都顯示出他們的身份,切糕幫殺過來了!


    一瞬間老馬感到頭皮發麻,二十多年前在越南戰場上的感覺回來了,那就是趕緊撤,走晚一步就得受牽連,等他們砍完再說,興許能給劉昆侖留條命呢,反正就在醫院裏麵,斷胳膊斷腿的也方便救護。


    正當老馬打算戰略轉進的時候,忽然發現似乎不是那麽回事,花-帽子們不是來砍人的,而是客客氣氣來看人的,再看床頭櫃上擺著的東西,居然是一盒切糕,切糕……


    切糕幫的老大買買提回頭看到了老馬,用帶著西域口音的近江話打了個招呼,說馬師傅回來了,我們也該走了,然後三個人就這樣走了,老馬尷尬的和他們客套:“這就走了?買了米線了,不一起剋點?”


    再看床上的劉昆侖, 依然是那副誰都不鳥的拽樣子,老馬等人走遠了,才來個馬後炮說:“這是先禮後兵咋地?幸虧他們幾個沒動手,不然我當場一包米線砸過去,這可是滾燙的牛骨頭湯,比開水都燙,然後我還有這個!”說著抖開報紙,將鐵片子大砍刀亮出來。


    “買買提是來說和的,說敬重我是條漢子,要和我交朋友。”劉昆侖淡淡道。


    “那你怎麽說?”老馬一臉的不可思議,切糕幫的買買提,那可不是一般的狠角色,野蠻好鬥,加上民族政策護身,雄踞火車站廣場沒人敢動他們一根毫毛。


    “我說讓他們別在我眼皮底下訛人,讓他們滾遠點。”劉昆侖說。


    “你真這麽說的?”老馬滿心不信,不過看劉昆侖這尿性,也不是放不出這種狂言,床頭櫃上沉甸甸的切糕仿佛在證明,小劉並不是吹牛逼。


    “聞著這麽香,是不是進門第一家的高姐米線?”劉昆侖坐起身子,悄悄將藏在被子裏的椅子腿拿了出來,剛才他是做了動手準備的,真打起來,買買提的腦-漿子第一個糊滿牆。


    倆人在病房裏吃了米線和肉夾饃,吃完了飯老馬正收拾,聽到走廊裏腳步聲傳來,探頭一看,是陸副總帶著熊科長來了,還提著禮物,一兜子水果和罐頭。


    陸剛是金橋大市場最年輕的高層,他沒等派出所那邊定性,就先行給自家職工定了個見義勇為,帶了熊科長和辦公室的同事前來看望英勇負傷的劉昆侖,這和先前老馬的情報大相徑庭。


    “小劉是我們金橋大市場的驕傲,敢於和不正之風做鬥爭,敢於犧牲,敢於奉獻,值得大家學習。”陸副總很斟酌用詞,沒使用犯罪分子,黑惡勢力之類詞匯,而是用了一個很含糊的“不正之風”,畢竟那是民族同胞,是人民內部矛盾,這個度要把握好。


    熊科長也說:“小劉你好好養傷,醫療費用單位給你全報,住院期間工資也照發,馬師傅,你也不用上班了,這幾天就照顧小劉吧。”


    老馬自然是滿口答應,領導們稍微坐了一會兒,場麵話說完就走了,留下一堆香蕉蘋果和兩個碩大的玻璃瓶裝黃桃罐頭。


    劉昆侖拿起罐頭瓶端詳一番,說我以後就用這個喝茶了。


    七天後,保衛幹事劉昆侖重返工作崗位,崗亭的辦公桌上,多了一個嶄新的罐頭瓶,裝滿了一級茉莉花泡的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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