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花伯吃過晚飯之後,複走進了少秋的屋子,因為有些事情,不與之商量著辦,怕是不妥,這便偷偷摸摸地走進了少秋的家裏了。


    少秋此時,因為身體之不適,正躺在床上來著,渾身無力,長此下去,大約會出事的,本來想請醫療治,卻根本拿不出錢來,無奈之下,亦隻好是如此了。


    花伯此次之拜訪少秋,與其是為了看望他,倒不如說是想從他那兒得到一些好處,此人之日漸消瘦,時日不多,這便湊到了他的屋子裏,與之談些事情,比如山上的大田等等等等。


    少秋大山上的大田,少說也有百十來畝,非常肥沃,縱使是不施肥,長出來的穀子,那也是顆粒飽滿,金黃金黃的。花伯對此垂涎已久,早就誌在必得,此時見少秋人不行了,不去把這塊良田搞到手,遲早要淪落他人之手,一旦歸了別人,再想打這塊大田的主意,就憑自己之本事,怕是還欠些火候。


    倒不如先人一步,把這大田搞到手了。於是趁著少秋病危,不太關注這些大田之事,亦且大山上的莊稼,因為沒人打理,又在一個漆黑的夜裏被花伯燒了一把大火,此時幾乎可以說一片荒蕪,雜草叢生,甚至可以藏一些不幹淨的東西了。


    “我大山上的莊稼還好嗎?”少秋問道。


    “不行,”花伯說,“非常之不好。”


    “怎麽了呢,”少秋問道,“前幾天我還去看了看,不是長得非常之不錯,估摸著到了秋天,肯定可以有個好的收成呀,而您說‘非常之不好’,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怎麽說呢,”花伯一時有些自責,畢竟無端在人家的大田燒了一把大火,把那些正茁壯成長的禾苗,連帶著穀子一並燒了個幹淨,幸好是夜裏,大山上沒人,否則讓人看到,怕是不太光彩,此時聽見少秋如此問道,這便回答著,“昨天閃了個閃電,大山上的所有的禾苗都讓這閃電燒沒了。”


    說到這裏,花伯一時之間,不住地哭起來了,似乎非常心疼那些大山上的莊稼來著,一度想不開,這便在少秋的屋子裏,不想活了,這不,一頭撞去,準備死在這少秋的屋子裏。


    見花伯如此,少秋及時製止,如此死在自己的屋子,以後還怎麽住人呢,這便拉住了花伯,不準他這麽幹。“您這是幹啥呢?”


    “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的莊稼,導致出了如此大事,唉。”花伯此時被少秋拉住了之後,坐在一邊,不斷地唉聲歎氣來著。


    “伯伯,”少秋如此說道,“我不怪您,您也是日理萬機的,白天要修房子,到了晚上,看不住地裏的莊稼,那也是情有可原,何罪之有啊?”


    聽見少秋這麽開說,花伯一時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來了,此時從自己的行李中掏出一條香煙,雙手送上,擺放在少秋的書桌上。


    “沒有什麽好的禮物,隻能是為你買一條香煙,還請收下哈。”


    “讓伯伯破費了,鄉裏鄉親的,何必如此見外。”少秋如此說道,說完這話,便又有些恐懼,不知自己肺病期間,到底能否吸這香煙呢?


    花伯看了看這少秋的書桌,上麵有一瓶純牛奶,此是其親戚送的,很大一瓶,足有兩三斤重吧,此時看得這花伯有些眼饞,知道是個好東西,這便不住地看著那瓶牛奶。


    “那個好喝嗎?”花伯指著那瓶牛奶,流著口水問著少秋。


    “還行吧。”少秋回答。


    “我……我口渴了。”花伯說。


    少秋知道花伯的意思,不過是想喝那瓶牛奶罷了,一時之間,也不便拂逆了他,不然的話,萬一從中作梗,把小花嫁出去了,亦不是個事。此時聽見花伯說自己口渴了,這便叫他喝了那瓶牛奶。


    “伯伯口渴了就喝了那瓶牛奶吧。”少秋說道,說完這話,又不斷地咳嗽起來了。


    “我試一下哈,”花伯說道,“看看好不好喝。”


    就這樣,當作少秋的麵,花伯把一大瓶牛奶,一口氣喝了一大半,尚且流出了好些在自己的脖子上,甚至把那些衣服也弄髒了。喝了一大瓶之後,這便坐在一邊,可能因為喝得太多了吧,不住地打著嗝,甚至放了好幾個響屁出來,弄得少秋的屋子,烏煙瘴氣來著,呼吸著這種空氣,非常之不舒服。


    這不,這種空氣直是熏得少秋不斷地咳嗽,甚至咯了血,嚇得花伯一時之間,根本就不敢呆在此處了,怕萬一少秋出事了、死了,這便不妥,人們會說是自己掐死的。這便喝光了那瓶牛奶之後,匆匆逃出來了,關上屋門,不時之間,這便如風逝去。


    花伯出了少秋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家裏之後,這便拉肚子了,整夜上廁所,大概上了十來個廁所吧,這才不再拉稀。看來一個人是不能一口氣喝下這麽多牛奶的,否則引起的後果直是不堪,花伯就是個例子。


    少秋咯了一會兒血,此時口渴異常,想弄點喝的,看了看那瓶牛奶,已然是被花伯喝光了,隻剩下個空瓶子擱在自己的書桌上。少秋十分口渴,本來想喝了這瓶牛奶,據說此物對自己身體之康複非常之有用,不然的話,亦不至於喝它了。


    此時看著這一大瓶牛奶被花伯喝光,一時之間,見裏麵似乎還殘存著一些,這便將之拿了起來,往自己的口裏倒著,終於是倒了幾滴牛奶出來,卻根本就解決不了口渴問題,隻好是去喝些生水解渴了。


    實在沒有什麽吃的,又無法入睡,這便坐在書桌前,似乎想看會兒書來著,而在此時,聽見門外有人走過的聲音,腳步匆匆,非常之詭異,此時不想去聽,卻是無法做到。


    荒村直是非常寂靜,不聞人語閑話之聲,甚至聽聞不到風聲了,小河往日之私語,此時不再,似乎看到了何可怕之物事,不敢放聲歌唱了。


    在少秋的屋子門前,有人徘徊著,似乎想鑽進來,甚至把自己殺了,此時不能不害怕,卻又無處可逃,隻能是麵對吧。為了壯膽,少秋看了看花伯送給自己的香煙,此時抽出一支來了,點上,這便吞雲吐霧來著,權且壯壯膽子,不然的話,深夜時分獨自麵對這些不幹淨的東西,怕是不妥。


    少秋刁著一支煙出了屋門,及至拉開屋門往外一看,天空月色如水,大地空曠,根本就不見有人,隻有風不住地吼叫著刮過,一時之間,匆匆遠去,不知消逝於何處。


    獨自站在自己的屋子門前抽了一會兒煙,不再如是之害怕,不然的話,怕是不好了,直接有可能嚇出屎來也說不定。本來是不應該抽煙來著,因為肺病在身,醫者囑咐不可吸煙,此時情急之下,為了保命,不得已而為了耳。


    抽了一支煙,少秋不複如此之害怕,卻在此時,因為抽了這煙,對肺病之康複,那當然是極為不利的,這不,又咯血了。此時不敢抽煙了,一時關上屋門,複坐在書桌上,想看一會兒書來著。


    加上有物出沒於自己的屋子門前,一時不敢睡去,怕萬一處於睡眠狀態,那事物衝進了屋門,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亦是有可能的,到了那個時候,真的是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倒不如就此呆在書桌邊上,權且看幾頁書來得好些。此時因為肺病加重,不時咳嗽來著,這聲音,夜半時分聞去,頗顯蒼涼,使人墮淚。


    花伯此時並沒有睡去,而是坐在自己的天井,聽著這少秋一陣陣的咳嗽,一時心情大好,雖然在喝了一大瓶牛奶之後,自己的肚子不太舒服。不過這也沒有什麽,有什麽聲音比少秋的咳嗽來得好聽呢?


    自己之所以這麽做,那也是因為白天在小河邊,不經意之間,看到了這小子摸了自己女兒的屁股來著,不然的話,亦不至於想出這麽個壞主意。本來想打人的,卻下不了手,這鄉裏鄉親的,打人不是個事。


    也是怕這少秋身體好了之後,渾身有力,這便會做出傷風敗俗之事,不然的話,自己也不會送他煙,更不會喝光了他的牛奶了。本來自己不想喝這牛奶的,不太好喝,抑且有股子令人不太舒服的味道,喝下去之後,尚且令人想嘔吐來著。


    不過,為了自己的女兒,不要說喝牛奶了,縱使是喝下毒藥,那也是萬死不辭。區區牛奶算什麽呢?


    此時,花伯坐在自己的天井,聽著這少秋不住地咳嗽來著,心情非常之好,尚且還哼了個歌,看來這少秋今後不會有什麽力氣禍害自己的女兒了,不然的話,明天下午,他又會去小河邊,與自己的女人坐在一起,摸著自己女兒的屁股了。


    少女也站在一邊,聽著小河流淌的聲音。往往在無眠之夜,少女這便會爬起來,站在天井裏,無聊地聽著這種天籟之聲。


    此時聽見少秋不住地咳嗽來著,心裏非常之不是滋味,知道少秋有病,身體不好,不然的話,這便甚至要撲進了他的屋子裏去了。見花伯不住地跳著舞,哼著一些不成調的小曲,一時不住地勸說著,“爸,不要跳了,吵得人家都睡不著了。”


    “要跳,為何不跳,”花伯說道,“老子我今兒個高興著哩。”


    聽見花伯如此說話,少女知道說不過,這便憤怒地關上屋門,吹滅了燈火,躺在床上去了。而花伯仍舊不斷地在門前跳著,哼唱著,一時無法入眠,不知到了明天,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力氣去與少秋在小河邊說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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