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好花回去之後,一時呆在自己的屋子,情緒抑鬱,一度大哭不止。當然,別人不知道,而好花心裏卻明鏡似的,自己的手在打牌時被狗爺摸了一下,一時想不開,又無處發泄,便隻好對天大哭。好花素來以男女授受不親為人生之準則,打牌之時尚且要戴手套,為的就是怕別人摸到,從而想不開。此時無端被狗爺之流摸了手,想尋仇吧,卻又明知不敵,而要做到豁然大度又是不可能的,便隻好以淚洗麵。


    好花此時,在吃過晚飯後,便一人出了屋門,蹲在一株老樹之下,而此老樹下尚且有土地廟。好花膽子不可謂不大,獨自尚且敢於與土地廟相處,對之哭泣不止,想以如此之方式感動神靈,欲使摸自己手者受到應有之懲戒。


    好花此時,真想把自己的手砍了算了,既然受到狗爺之輩的撫摸,那麽還用存在世上幹嘛?要不是怕疼,好花真的這麽幹了,可是,再想到自己的孩子,沒了這雙手,何以為之搓洗衣物,更如何使三頓飯做熟呢?


    想到這,好花斷不能再生此念,非但不能砍去,尚且應當好好養護,使之發揮保護之責任,不然的話,豈非成了家裏罪大惡極之人?好花呆在這土地廟大哭一陣,想必土地爺爺應該知道了自己的不幸了吧,便在擦去淚水之後,悄然離去。


    當然,手雖然不能砍掉,而這洗幹淨也是應該的,好花這時湊到小河邊上,獨自不住地搓洗著,平日頗不舍得使用洗衣粉,而此時,為了使自己的手能夠清白無汙,便不惜用了一整包洗衣粉。如此在小河邊洗了一夜,到了天亮之時,再看這手時,已然是如此白淨漂亮,而留在上麵的汙垢,看來也是蕩然無存了吧?


    縱使是如此,好花在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後,心裏之苦楚尚且沒有排除,因而坐在這天井,淚水漣漣,似乎受到了天大的不公平。好花丈夫此時看在眼裏,他當然也是厚道之人,平日斷不會為了一些雞毛蒜皮之小事而與人大動幹戈,不過,此時也已然是忍無可忍,便大吼一聲,抽刀衝出屋門,不顧一切地往什麽地方奔去。如此之氣勢,想風雪山神廟之林衝也不過如此吧,卻不知要打何人,而這被打之人要是看到他如此模樣,豈非要嚇死?


    好花之丈夫不去別處,卻是直奔少秋屋門而來,這一切定然是拜少秋所賜,不是他調戲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好花又何以會哭得如此之傷心?


    好花丈夫之力氣,在荒村也是一絕,據說能扛起上千斤重的石頭,曾見兩大水牛打架,別人看都不敢看,而好花丈夫見一牛模樣可憐,尚且出手勸解。硬是用自己粗大的右手拽住一牛之牛角,之後雙手合力,如此左右手各執一牛角,將之扭倒在地,這才救了輸牛之命,當時逃之夭夭了。而把牛扭倒之後,便一時放開,這牛爬起,一時不服氣,便欲尋仇,可是聽到這好花丈夫之一聲怒吼,便也不敢上前,低著頭從其身邊掠過,如風逃亡。


    因此之故,好花在荒村,一般來說,沒人敢惹,縱使是狗爺之流,見了也是要敬三分。


    可是,得知自己的女人被少秋調戲,這當然是宵小之徒的流言,卻使好花丈夫當真相信了,一時怒不可遏,抽刀奔出自己的屋子,便欲如對付水牛一樣地對付少秋。何況,好花丈夫此時手上尚且有刀,隻此一刀下去,少秋的性命便會堪憂,不過,沒有人會勸說好花的丈夫。少秋呆在荒村,對於眾鄉民來說,也是一大禍害,成日價讀書,簡直吵得人不堪,而且顯得自己沒文化,如此之人,要他何用?


    且說少秋這天夜裏,呆在自己屋子,雖然是三月了,花的倩影在月光下輕輕地顫動,而一股香味隨風飄來,令此屋子之中,一度也是溫馨可人。在如此夜裏,少秋不敢出去,而且荒村之人,待自己不友好,見了自己,非打即罵,如此何必還要出去呢?唯有呆在自己的屋子,窗戶雖說破敗,倒也不失為窗戶,風可以進來,而這雨卻斷然不能。


    讀書累了之時,少秋尚且要站起來,之後在自己的屋子踱步,耳聽流水聲,而何處一聲怒吼,卻又令人害怕不已。雖說是三月了,而自己的病尚且沒好,而這大山上的大田,卻已然是荒蕪得不成樣子了,再不耕種的話,來年定然是顆粒無收的。想到此處,少秋臉上淚水漣漣,而此時風輕拍窗欞,卻似在安慰自己的無助和無奈。


    夜色下,荒村有人在不斷地大笑,更有少女的說話聲傳來,世界還是如此美好,而一切的一切,於自己來說,尚且可以說是無幹的。而一花枝,在風的鼓吹之下,輕輕搖擺著,不時叩擊著窗欞,沙沙之聲真是相當的嫵媚。這雖然有如美女在向自己招手,可是,此時除了咳嗽,上天賜予自己的,還有什麽呢?


    少秋不禁輕輕地搖了搖頭,望著自己瘦弱的身影,遙想以後,尚且要以如此瘦弱的身體對付黑匪之流,能不令人感到害怕麽?唉,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眼下該是想辦法把自己的病調理好,不然的話,卻要如何對付大山上的一片良田呢?


    此時,少秋聽見外麵有怒吼聲,而且聲音之大,足以令其所居之屋子顫動,一時竟有如發生了大地震,直是恐怖之至。而且,這暴吼之聲越來越近,不時便到了少秋屋子門前,頗似有人站著,而一把大刀更是砍上了這少秋的屋門。刀刃從門外透進來了,看這刀尖,直是鋒利無比,不僅如此,刀尖之上尚且有血滴落,一滴一滴落在少秋屋子之內,情形直是恐怖得令人發抖。


    “滾出來!”門外之人,確切說是好花之男人,如此暴吼一聲。


    少秋嚇得又咳嗽著了,不過,不拉開這屋門,看來也是不行了,這好花的男人說不定尚且要打破這門,屆時自己又沒錢去修理,將如何防備盜賊呢?少秋隻好出去了,一看,才知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好花之丈夫。


    一見了少秋,好花丈夫提刀上前,便欲砍向少秋的腦袋,而少秋此時當然不敢呆在外麵,趕緊縮進了屋子,而後以自己的背壓住了這屋門,千萬不能使之開了,不然的話,自己還有命嗎?好花丈夫此時踹門之聲頗急,眼看這門便欲破裂了,而自己的性命堪憂,若無援手前來,自己此生也就到此為止了。


    “砍腦殼的,你打人家屋門做那樣?”一個聲音突然出現,而一聞此聲音,少秋竊喜,自己沒事了,至少不會死了。


    “不是他欺負你?”好花丈夫問道。


    “欺負你腦殼!”好花如此回答。


    見如此,好花丈夫這才把刀收起,不再呆在這少秋屋子門前,可是在離去之時,尚且要啐一口。


    少秋關上屋門,此時呆在這屋子,儼然尊嚴受損至至,卻又毫無辦法,自己一介書生,如何是這等歹徒似的強人之對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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