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爺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屋子裏,麵對門前不斷走過的人們,此時並沒有任何心情去關注,縱使有人不住地啐罵,亦不予理會,管自喝著小酒,想念著緋緋。


    自從六十年前一別,馮大爺與緋緋差不多有一輩子沒有相見了,此時非常思念,欲與之說說話來著,可是山遙路遠,萬水千山,知她佳人何處?


    馮大爺是個癡情的人,縱使如此,亦不介意,相信自己的一片虔誠定能感動上蒼,在某個黃昏,或者是雨天,驀然回首時,那拈花微笑,明眸皓齒之女士定然就是緋緋。


    可是等了如許多年,再想一見緋緋,此無異於癡人說夢,根本就不可能,並且外界不住地傳來謠言,有說緋緋嫁人了,亦有說不在人世了,倒究如何,已然無從考證。


    荒村的人們,特怕馮大爺,不僅因為其長相頗為不俗,一些娘女,或者是少女之流,見了,往往要想念一二,明知不正經,也要如此,尤其是在漆黑的夜裏,更是這樣,不然的話,真的是不能睡去哈。


    為了使自己的女人不要去想那馮大爺,有些人竟然不顧法理之存在,非常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女兒或者是妻子,不然的話,長此下去,一旦與馮大爺好上了,傳揚出去,豈非是天大的笑話?


    當然,更有些女人,在偷偷地想了馮大爺之後,甚是覺得自己不是人,不配活在人世,漸漸地,便瘋掉了,當作眾人的麵,站在大街上的時候,往往要脫去自己的褲子。


    更有些女人,覺得自己竟然會想馮大爺這樣的不正經人士,到了漆黑的夜裏,非常羞愧,感覺都沒臉見人了哈,而那些人們,似乎也知道她們的這種心思。漸漸地,竟然到了沒有人理會之地步,迫使那些想念馮大爺的女人在一夜之間,悄悄地上吊身亡了。


    對於那些女人們,馮大爺本來也是非常喜歡來著,可是自從有緋緋出現,那美豔嫵媚的笑容,那可人的話語,使得馮大爺漸漸地把那些粗俗的女人忘諸腦後,不再去理會了。


    而往日門可羅雀的天井,漸漸地,也有人出沒,更有人往往在累了之際,也可以去休息一二,喝口井水,或者是去聽聽馮大爺罵街也是好的。


    因為好久沒有見到緋緋,馮大爺漸漸養成了罵街的習慣,尤其是下雨之夜,更是如此,使得路過的人們,往往要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才敢經過,否則的話,斷無過去之理。


    對於一些無聊之人,特別是下雨天,沒事可做,也不想去聽人家擺龍門陣,至於去呂鎮閑逛,那更是不可能,因為口袋裏真的是沒有什麽錢來著,去了也沒有什麽意思。


    到了這個時候,一些窮人便出現在馮大爺的屋子門前,非常無恥地聽聞著那種罵人的話,借此消磨時間,或者是在這種馮式罵娘聲中與自己的女友打牌取樂。


    雖然荒村多了個罵街的人,可是少了許多上吊者,至於去殺害自己的妻子或者是女兒這樣的事情,漸漸幾乎是不存在了,剩下的,隻有馮大爺一個人在夜裏不斷地罵娘的聲音而已。


    有些人出於可憐馮大爺,特別是一些婦女,在見到馮大爺之後,覺得不該是這樣的,應該有個女人陪伴在他的身邊才是,於是不顧勸阻,力排眾議,出沒於馮大爺的屋門,欲去與之閑話一二,想借此手段使馮大爺不再罵街,那怕是為此而背上罵名,也認了。


    可是不成,那些想去勸阻一下馮大爺的女人們,回來的時候,都被打得不堪,有些屁股都打腫了,本來她們的丈夫想去馮大爺的家裏討個公道,可是念及馮大爺渾身有力,並且極其勇猛過人,思之再三,覺得還是算了,不敢去與之說三道四,甚至也不敢路過馮大爺的屋子門前了。


    馮大爺非常有力,曾經上大山殺過龍,險些丟了性命,身上被龍咬了不止十下,當時鮮血直流,幸虧有菩薩保佑,不然的話,可能此時馮大爺已然是不在人世了哈。


    當然,那惡龍也死在馮大爺的亂刀之下,當時就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荒村的人們從此怕了馮大爺,不想與之呆在一起,不想聽到馮大爺的名字,甚至也不念馮大爺的恩情,直接想趁著天黑,殺死他,不然的話,他們的女人會想念他呀。


    可是不用去殺人了,因為緋緋出現了,從此荒村的人們,尤其是那些女人們,不再感到不堪,有了緋緋,馮大爺不會再去想念她們,漸漸地,她們想念馮大爺的心也涼了,冷了,消散不見了。


    荒村太平了。可是到了夜裏,馮大爺往往要罵街,一些個無聊的人,往往在吃過了晚飯之後,便會湊到了馮大爺的屋子門前,或者是坐在一些個大樹下、石頭上,邊品著茗邊聽著那種非常搞笑的罵街聲。


    如此過了一陣子,人們忽然發現,馮大爺到了夜裏不再去坐在一株社樹下罵街了,荒村漸漸地清靜下來,聆聽著東去之流水,伴隨著那種蒼涼雄渾的聲音,人們反而覺得好些,舒服些。


    終於在一天夜裏,馮大爺翻然醒悟,知道所謂的緋緋可能隻是個騙局,人家長得如此漂亮,根本就不會喜歡上馮大爺,之前之所以天天找他閑談,與之做遊戲,甚至願意與之去大山上睡覺,不過隻是騙人的手段罷了。


    把馮大爺的心騙到手了,之後緋緋旋即消失,長達六十年之久,到了此時,馮大爺甚至都不想女人了,緋緋尚且還沒有出現。


    年近花甲,滿臉皺紋的馮大爺;為人風流,少年倜儻的馮大爺已然是步入晚年,不僅沒有得到任何女人的溫存,甚至連個子嗣也沒有留下,到了夜裏,往往要看到鬼魂出沒,嚇得都不敢在屋子裏睡覺。


    一天夜裏,下著大雨,荒村的人們,早早地睡去了,關上了屋門,絕對不敢出去,因為這樣的可怕的夜裏,往往會出一些事故,有些人們直接選擇逃亡,不敢住在荒村了。


    似乎隻剩下馮大爺一個人住在荒村了,那個讀書人,不知為何,到了這天夜裏,也被人喊去,離開了荒村。


    馮大爺這天夜裏,獨自坐在自己的屋子門前,破敗的屋門,經不住大風的呼嘯,幾度撞擊之下,漸漸破損不堪,終於是哐當一聲從門框上掉落下來,碎成幾片了。


    因為外麵風忒大了些,馮大爺不想呆在外麵,加上有了困意,再坐在門口打瞌睡,此直是不妥,不僅會夢到一些可怕的歹徒,有時直接就會看到鬼魂出沒。


    看到了鬼的時候,馮大爺隻好是迅速關上了破敗的屋門,雖然是關之不上,那也得關一下,是這麽個意思而已,至於關上了之後又掉落了,那就沒有辦法了,隨他去了吧。


    馮大爺躺在床上去了,屋門關不住,一扇壞了的屋門掉落在一邊,沉睡在一片漆黑之中。而此時門外似乎有人不住地喊著他,馮大爺靜靜地聽著,也聽不明白,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在喊叫,打算不理會,直接睡去要緊。


    到了這把年紀,馮大爺可以說非常蒼老了,渾身上下,再也沒有當年那樣的力氣,不僅殺不了龍,甚至捉一隻蟲子也是非常吃力來著。


    甚至也沒有罵娘的力氣了。


    病弱不堪的馮大爺隻好是無奈地躺在床上,此時沒有人陪伴,門外的風在不斷地呼嘯,而在這種大風之中,似乎有人隱約在喊叫著,有如想與馮大爺去什麽地方約會一場。


    麵對這種可怕的誘惑,馮大爺盡管蒼老得不堪,也想著從床上爬起來,準備往外麵走去,萬一是緋緋呢?


    出去了,在一片大風之中,往前找尋了一陣子,沒有找到什麽,便打住,不去往前尋找了,知道找了也是白找,倒不如省些力氣,留著打鬼吧。


    到了這把年紀,沒有人作伴的馮大爺,一切就隻能是靠自己了,不比那些膽小之輩,有女人作陪。


    一切可能都是上蒼的安排吧。早知如此,不如不用如此大膽,也學那些膽小之人,到了這把年紀,至少也有個可以說話的人哈。


    可是馮大爺當真是什麽也沒有,到了漆黑的夜裏,隻能是悄悄地一個人住在破敗的屋子裏,想著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心情往往要壞到極點。


    躺在床上想心事的馮大爺,想著想著,便感覺到不對勁,似乎有人又在門外不斷地呼喊著他的名字了。此時出了屋門,往左右察看一翻,什麽也沒有,便又火速回來,悄悄站在門前,準備進入,可是似乎看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東西,不敢進去,直接往山神廟而逃。


    “救命啊!”馮大爺拖著不太方便的雙腿,往著不遠處一座廟宇逃去。


    到了此時,荒村幾乎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來著,而在他的身後,似乎當真有個什麽可怕的東西追殺著,非要在這天夜裏結果了他的性命。


    “救命啊!”馮大爺跌跌撞撞地往前逃去,慌亂之中,一度把自己的拐杖也弄丟了。


    可是此時的荒村,幾乎什麽也沒有了都,沒有人,沒有樹,甚至也沒有空氣了。天空懸掛著一輪慘白的月輪,到了今夜,在馮大爺看去,不知為何,正不斷地往下麵掉落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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