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加大了。


    陳十三脫下了自己鞋,真是他為數不多會發善心的時候,光著的腳底有靈氣覆蓋,並不懼怕風雪。


    “我腳小,鞋防滑,你拿去湊合穿著吧。”


    少女低著頭腦,小手緊緊抓著衣角,不斷的攪動,揭露了心裏的不安,卻又不敢接受,更不敢拒絕。


    就這麽僵持住了。


    陳十三把鞋子舉到麵前,輕輕嗅了嗅,然後凶狠的麵相揚起微笑,說道。


    “我沒腳氣,鞋子不臭,毛皮做的,保暖還防滑,你拿去穿吧。”


    少女還是不敢動,在她的印象裏,卑微的自己怎麽能這麽接受仙人的恩賜。


    “你家是哪裏的?”陳十三突然這麽問到了一句。


    少女愣了一下,水靈靈的眸子盯著已經結冰的台階,沉默了半晌,才用輕微且平淡的聲音說道。


    “我沒有家。”


    陳十三點頭,這是看得出來的事情,有家的話,少女多半也不會這麽淒慘了,所以他又換了一個問題。


    “你從哪裏來?”


    “黃池鎮。”少女這麽回答,眼眸裏閃過一絲波動。


    “那得是深山裏邊了吧,離這裏有個三十裏地,路也沒修進去,你走的都是山道吧,那距離還要拉長些,至少得走兩天兩夜。”


    陳十三看到過雲簾宗周邊的地圖,記得這些村子的名字和路段。


    “還……還好。”少女已經低著腦袋,輕聲回答著,卑微得像是路邊的雜草,一點也不敢冒尖。


    “你來這裏圖什麽?”陳十三又換了一個問題。


    少女雙手緊緊的抓著破爛衣角,似乎要把本就破爛的衣角徹底抓爛一般,下巴緊緊抵著胸口,一點也不敢看陳十三,語氣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來,直到最後,她才以微弱似蚊蠅的聲音回道。


    “拜……拜師。”


    這句話說出後,少女咽了一下口水,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不是因為寒冷,是因為害怕。


    “那要拜師的話,總得走到山上去吧。”陳十三回答道。


    “嗯。”少女極輕微的點頭回道。


    陳十三將自己領到的昂貴毛皮鞋子放在了少女腳邊,同時分析道。


    “等下到徬晚會更冷,到時候將你的腿腳凍死了,總不能指望著爬到山頂去吧,那你隻能凍死在山道上。”


    少女打了個寒顫,一言不發。


    陳十三豎起食指,凝了個一境的火法,偏長的發絲在風雪裏飄搖,雲流袍獵獵作響,朝少女道。


    “想要修仙,我教你最基本的一點……”


    少女聽到這句話驟然抬頭,明亮的雙眸正對著陳十三帶著細微火焰的食指。


    火焰纏繞在食指上,璀璨、飄搖。


    啪!


    陳十三打了一個響指。


    食指上的火焰呼嘯而出,像是旺盛的火爐跳動出了最猛烈的那團火,熱烈且溫暖。


    少女麵色被照著火紅一片,發絲隨著火浪飛舞,渾身的寒冷被驅散大半


    這就是……仙術嗎?


    少女眸子裏全是驚奇。


    而陳十三也接上了話語,說出了他要教少女的最基本的一點。


    “抓住機緣。”


    陳十三說完後,身子往旁邊一倒,像是要跌入風中,卻在半程不見,隨著風雪一起飄走了。


    少女麵前沒了火焰,僅剩下了空蕩蕩的寒冷,她低頭看著昂貴的獸皮鞋子,默念著陳十三剛才說給她的話語。


    抓住機緣。


    她像是理解到了什麽,抬起凍得烏黑的腳,艱難的放進了鞋裏,雙手再次縮進了單薄的衣袖裏,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前麵。


    少女現在是最後一位了,但她不會放棄,她的目標很明確。


    登山,拜師。


    少女咬著牙,頂著風雪,繼續一步一步朝著台階踏去。


    她明亮的眸子裏邊,閃爍著堅定的光。


    ————


    陳十三回了山頂,還是在之前的石墩子上邊蹲著,單手撐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有長老的目光不斷打量到他的身上來,畢竟在登山環節,他是唯一一個出手幫忙的長老。


    雖然這少女確實是被其他人襲擊了,但也不該出手,之後再醫治就好了,對那幾個少年也會有相應的懲戒。


    陳十三這麽做,反倒有些出風頭的意味了,且還把後勤分發給長老的鞋子給了這少女,怎麽看都有些場外援助的意思了。


    不過這也沒什麽,收徒大會本來就是為了讓長老們收徒存在的。


    若是陳十三真把這少女看上了,直接免除登山環節,納入門下弟子都可以。


    但陳十三好像也沒有收這少女當弟子的意思。


    其次還擾亂了長老們的打賭,本來許多長老都是賭的這少女登山失敗。


    結果陳十三去送了鞋子,瞧著是要登山成功了。


    不過其實這些都算是小事,打的賭可以取消,賭注可以歸還不作數。


    這些長老們隻是單純的看不慣陳十三而已,從最開始知道陳十三一個剛入門的小修士能當長老時,就已經開始不爽了。


    他們辛勞這麽多年,不說為宗門打生打死,立下了多少功勞,但苦勞總是有的吧。


    好不容易才混到這麽個長老的位置。


    結果陳十三什麽都沒為宗門做過,名氣也沒有,一來就當了個長老。


    雖然是最貧窮、凋零的第七宗長老,但其餘長老們還是不太服氣,對陳十三的態度也是有些敵對的。


    當下更是找到了可以譏諷的點,便有些陰陽怪氣的話語說出了口。


    “沒想到石長老既然喜歡這種沒有資質少女,也不知道是看重了什麽,莫不是人?”


    “哈哈,怎麽能把石長老的心聲就這麽說出來呢,弄得石長老不好意思了怎麽辦。”


    “無妨無妨,都懂都懂,哈哈。”


    “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石長老的想法,石長老在這方麵想必也是一流,不然鳳芝長老就不會這麽偏袒石長老了。”


    也是朱鳳芝不在場,他才敢這麽說話。


    幾位長老言語之間,全是嘲諷陳十三不靠本事,靠巴結。


    陳十三眼神微微撇過去,瞟了陰陽怪氣的長老們一眼,不太想搭理,但又不想讓他們繼續這麽說。


    很多事情,在開始時就做出行動是最好解決的,不然等發酵起來了,越演越烈,到時候說不定這些長老就要動手下陰招了。


    也總不可能避讓一輩子吧。


    陳十三沒這麽大的胸襟,所以他從石墩子上麵跳下來了,光腳踩在地麵上,隨意指了個陰陽怪氣的長老,問道。


    “你什麽境界?”


    這長老先是一愣,沒想到陳十三還敢還嘴,當下站出來,雙手負後,不屑道:“老夫三境巔峰,第五宗長老,你有什麽疑問嗎?”


    在場長老們的安靜了下來,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了,都等著看熱鬧。


    最好是能夠打起來,這樣現場也不用太過無聊。


    不過長老們之間終究是有和事佬的,之前陳十三身旁的第八宗長老譚舒丹便趕忙站了出來,勸誡道。


    “大家都各退一步,不要急躁,冷靜冷靜。”


    譚舒丹咧著友善的微笑,到也沒誰真要打他這個笑臉人,不過似乎也沒人願意看他的麵子。


    這第五宗長老繼續譏諷道:“名不副實的得了一個長老位置,就真以為自己配坐這個位置嗎,也不睜眼好好看看周圍,一百零三位長老,有誰是你能惹的?!”


    陳十三環視了周圍長老,皺眉問道:“誰不能惹?”


    大家都是長老,他還可以隨時跑路,惹急了還能自爆,還真好奇這些貴物長老裏有誰是他不能惹的。


    第五宗長老眉眼一挑,左手捏拳,右手直接指著陳十三,惱怒道:“在場長老,你一個都惹不起,靠走後門進來的東西,也敢和我強嘴!”


    陳十三環視了周圍一眼,看看有沒有朱鳳芝一類的特殊長老,沒有的話,他就決定兩個大比兜先甩這老頭臉上去了,對他造成一些極大的心理傷害。


    可惜陳十三剛把手掌拿出,還沒哈氣附魔,一旁就來了其他人,是有封號等級的長老。


    第五宗長老見此,也不願意在和陳十三對峙了,冷哼了一聲,便轉過了身去。


    陳十三則將手掌重新縮回了衣袖裏,又蹲在了石墩子上,撐起了腦袋。


    他知道長老來找茬是必然的事情,本身是無所謂的,也做好了還手的準備。


    麵對挑釁,最好的辦法是還手。


    隻有把挑釁的人打痛了,打服了,才能繼續過自己的安穩日子。


    陳十三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也知道自己隻要留在雲簾宗,就必然隱忍不下去。


    忍讓隻會逐漸失去自己應得的利益,該抽人時就得狠狠地開抽。


    陳十三記住了這個第五宗長老的模樣,以後要找機會專門弄回來,不然逼都給他裝完了。


    王鷗和譚舒丹向著陳十三靠近,兩人應該是認識的,互相笑著點頭示意,然後走到陳十三身旁,再對視一眼。


    由王鷗先說,“剛才和你起爭執的那人是第五宗長老吳傑,平時就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樣子,不過仗著有些關係,在宗門裏行事跋扈,平時還瞧不起那些普通長老,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和他起衝突了,沒好處。”


    “就是就是。”譚舒丹也接道:“吃虧是福,吃虧是福,反正也沒發生什麽事,忍一下就好了。”


    譚舒丹是典型的老好人思想,平時自己也是謙讓慣了。


    陳十三很好奇這種老好人竟然能夠走上修行路,還能走到長老的位置上來。


    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你相信緣分嗎,石長老?”譚舒丹突然又問道。


    陳十三搖頭,他覺得緣分這種東西都是騙煞筆的。


    譚舒丹笑了一下,輕聲道:“我學過一些佛法,書上說萬事有緣,我是相信的,所以對遇見的每個人都很友善,畢竟是自己的緣分。”


    “我覺得你和登山的那個少女有緣。”


    “不清楚。”陳十三含糊道。


    譚舒丹又笑了一聲,“我倒是覺得你們有些想象的地方。”


    “什麽?”陳十三皺眉,“你了解我嗎,怎麽就知道我們有想象的地方?”


    “神情、氣質、眼神。”譚舒丹伸出一隻手,指向自己的臉頰,同時道。


    “我第八宗修的是望氣、觀神,可以從以上說的幾樣中看到和勘測氣運機緣。”


    “你和那個登山的少女氣運有些相像。”


    “堅毅、果敢、強烈的自我意識,當然這些都不是最像的。”


    “最像的是什麽?”陳十三好奇的問了醫生。


    譚舒丹輕聲道:“最像的是我都看不清你們的氣運和機緣,一點一絲都看不透,就像……”


    譚舒丹猶豫了一下,繼續道。


    “就像你們都不是此世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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