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珂則不然,身體還沒有徹底恢複的關係,隻能忍。


    再怎麽想要放肆,都得打碎牙齒,混著血,忍著往肚子裏咽。


    把一切想要宣泄的情穀欠,都藏在心裏。


    陸靳城笑出聲。


    伸手捏薑珂的小瓊鼻。


    “等確定你身體沒有問題了,這段時間欠你的,都補給你。”


    ——薑小姐嫁到分割線——


    在陸靳城的安排下,薑珂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隔著通透的玻璃窗,望著眼前這個不複昔日光景,穿著囚服,戴著手銬、腳銬的男人,薑珂沒有哭、沒有笑,隻是一臉錯愕,目光震顫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不知道用了多久,待眼眶裏,驚蟄出一圈水霧,她才囁嚅唇,發出近乎嘶啞的嗓音。


    “……爸!”


    薑文驥瞧見玻璃窗那側的薑珂,目光顫抖了一下後,瞬間老淚縱橫。


    “小珂?”


    薑文驥的情緒很激動。


    他踱步走上來,喊著薑珂的小名。


    如若眼前沒有這道阻攔的玻璃窗,他一定會衝過去,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


    被法院羈押在這裏的日子,太難捱了。


    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


    如果可以,他倒真希望一槍子崩了他,省得在這裏活得這麽難受,這麽窩囊。


    見薑文驥要撲過去,兩個輔警趕忙上前拽他,並惡狠狠和他說:“安分點兒!”


    不再擁有曾經的一切,他薑文驥現在是階下囚,連普通人都不如。


    被嗬斥,被鉗製,甚至是被打,他除了認命遵循,別無他法。


    薑文驥形容不上來自己的荒涼,現在能見到自己的女兒,於他而言,像慘淡生活裏照進來的一束光,驅逐了陰暗、晦澀和霧霾。


    薑珂雖然沒有薑文驥情緒那麽激動,但是每一根神經,都糾纏羈絆著。


    當她看到自己父親被兩個輔警粗暴的按住,她控製不住情緒大喊。


    “你們放開我爸,別那麽對他!”


    她自認為,再怎麽說,自己父親曾經都是海州城說一不二的人物,現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就算得不到他們的善待,至少,也不應該受他們的虐待。


    可是她悲哀的發現,龍遊淺灘招蝦戲,自己父親曾經身份再如何高貴,進了這裏,和其他人一樣,都是有罪的囚徒,而不是因為曾經身份的關係,就會被善待的那一類人!


    薑珂用手砸玻璃窗,眼淚,控製不住的往下掉。


    “爸,你們放開我爸,放開他!”


    五十幾歲的男人了,再如何掙紮,也擰不過身強體壯的輔警。


    薑珂替自己父親深覺悲哀,可除了悲哀,她還什麽也不能做。


    就在他們父女二人因為見到對方,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的時候,管事兒的頭進來,一邊“咣咣咣”敲著牆上的鼓鑼,一邊吵嚷。


    “還能不能見了?不能見,立馬滾蛋。”


    說著,管事的頭兒,就讓輔警把薑文驥拉回去。


    見自己父親被拉扯,往內室的門那裏拖,薑珂慌了,去哀求管事的頭兒,一個勁兒說:“見,我見,你們別把我爸拉開,我見他!”


    “要見,就給我消停點,不然,麻溜給我滾蛋!”


    管事的頭兒不清楚薑珂是陸靳城安排進來的,薑珂不懂人情世故,沒有給他好處,自然會刁難。


    薑珂為了見自己父親,服軟,沒有和管事的頭兒嗆。


    薑文驥也知道這是自己見自己女兒,了解外麵的唯一機會,他不想錯失,也安靜了下來。


    等父女二人都穩定下來,薑珂問薑文驥:“……爸,你和媽都怎麽樣?”


    薑文驥眼眶發澀,想流淚,卻不想讓薑珂擔心,就說:“都還好,我和你媽都好,就是……就是想你和你哥。”


    蘇怡在女子監獄那邊被羈押,薑文驥並不清楚她那邊的情況。


    不過自己這邊的情況不好,她那邊,也好不了多少。


    薑文驥一句“就是想你和你哥”,如奔湧的水,肆虐的焰,衝擊薑珂的五髒六腑,疼得她心口撕裂,未見鮮血,卻徹心徹肺!


    “……我、我和我哥都還好,並沒有人為難我和我哥!”


    薑珂不敢告訴自己父親關於自己流產,自己哥哥出車禍的事情。


    就依照他們的現在情況而言,別說是幫不了自己和哥哥,反而,會讓他們擔心,跟著著急上火。


    現如今薑家捉襟見肘的局麵,不能再鬧的分裂不寧。


    “你和你哥都好,對我來說,就行了!”


    薑文驥不求別的,自己孩子沒受牽連,他哪怕挨槍子,也認了!


    薑珂心裏難受,但知道,自己這次來,不是和自己父親敘情來了,有太多的事情,她迫切想要知道。


    四下看了眼守在自己父親身後不遠處的父親,抿了抿唇,她壓低聲音問。


    “……爸,我想知道,檢察院羅列的那些罪狀……都是真的嗎?”


    檢察院提出公訴,關於自己父親犯下的罪狀,密密麻麻那麽多,她看的頭疼。


    自己父親縱然處事不幹淨,但那麽多罪,樁樁件件,都是壓下的山,太沉重。


    若不是從自己父親口中親自聽到這些,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相信。


    薑文驥臉色凝重。


    沉靜片刻後,說。


    “四分之三是假的!”


    “……”


    薑珂驚訝。


    四分之三是假的?


    這話意味的,自己父親身陷囹圇,就是有人暗中陷害。


    他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


    “小珂,爸和你說實話,是不想你覺得你的父親,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但是,爸之所以沒有選擇上訴,也是想了很多。這些年,爸犯了很多錯誤,所以有今天的下場,我認了,不想再追究了。”


    “可是爸……有人栽贓嫁禍你,你怎麽能不追究呢?”


    薑珂情緒有些激動。


    如果有人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把那些不屬於自己的罪,安在自己身上,她絕對不會罷休!


    薑文驥搖頭。


    “倒也不是有人栽贓嫁禍我,是我自作孽。”


    薑珂眼眶裏,噙著的淚,又開始打旋。


    說到底,哪裏是自己父親自作孽啊,分明是她執意要和陸靳城在一起,逼急了袁書記,才搞出來這一係列的事情。


    十指往掌心裏蜷縮,深陷。


    再開口,她果決道:“我不可能讓事情就這麽算了。”


    如果這罪孽要承受,也應該是她薑珂承受,而不是她的父親。


    從始至終,得罪袁書記的人,都是她薑珂和陸靳城。


    他們兩個人的感情,不應該成為讓自己父母親鋃鐺入獄,自己哥哥出車禍的導火索!


    薑文驥搖頭。


    “小珂,真的不要再追究下去了,這一切,隨著我蹲監獄,應該結束了!”


    “不能結束,袁書記以公報私,這件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薑文驥說已經晚了。


    “小珂,你真的不用再堅持下去了,事情其實和袁書記沒有太大的聯係。很多事兒,爸確實做了,事情發展到今天,爸認了,真的認了,這一切都是命!”


    薑珂不是不信命。


    她信命。


    但她也信因果報應。


    袁書記這麽大費周章搞自己父親,是小人之舉,為什麽要認命?


    “我不會讓事情就這麽算了,我會替你犯案!這分明就是冤假案,是一出袁書記自編自導自演,又自私自利的鬧劇。”


    薑文驥說:“小珂,你要還認我這個父親,我說什麽,你就給我聽什麽!”


    “……”


    “這件事兒,我不想再追究,你也不用再追查什麽,對我而言,你和你哥安然無恙,我就算是掉腦袋,也認了。”


    薑文驥神情肅穆,言辭鑿鑿,透著他身為一州之長的果斷與強硬。


    “很多事情,我確實做了,就算是沒有那些假案,我也注定不能善終!”


    薑珂心頭百感交集。


    她父親認命,可是她不想認命。


    壞人憑什麽以權謀私,逍遙法外?


    說句難聽的,自己父親有罪,走正常程序,什麽刑罰,她都接受。


    唯獨,有人蓄意捏造,栽贓陷害,讓自己父親背負罵名,讓自己和自己哥哥在人前抬不起頭,她不接受!


    “爸,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事情,不是你想……”


    “小珂,你為什麽就不能聽我的話呢?”


    “……”


    薑文驥截斷薑珂的話,神情痛苦。


    在這之前,陸靳城已經來見過他了。


    也和他求證了一切。


    對陸靳城,和此刻薑文驥對薑珂,如出一轍。


    他不想多說一些不該說的話,隻要他確定自己孩子沒有事兒,什麽罪,他都願意認。


    他不會不服判決而上訴,也不會請求檢察院重新徹查一切。


    很多事情,他希望,隨著他的死,成為融化在空氣裏的塵埃,零落成泥,再也不能掀起風沙。


    “事情就這樣,對我來說,很好了!”


    “……”


    “你爸這些年,犯了太多的錯誤,本就是苟延殘喘之人,能撐到今天,知足了!”


    薑珂的心,被薑文驥的話,刺的難受。


    閱盡千帆,到頭來,無法善終,是人生,最經不起推敲的一大敗筆!


    深呼吸一口氣,她盡可能穩定心神,不讓自己活得這麽頹喪。


    過了好一會兒,薑珂問薑文驥。


    “爸,有件事兒,我要和你求證!”


    薑文驥問薑珂是什麽事兒。


    薑珂說。


    “我想知道,你藏在書房地板下麵的那把鑰匙,是做什麽用的!”


    “……”


    薑文驥臉色驀地一變。


    她望著薑珂,一臉震驚。


    “你發現那把鑰匙了?”


    薑珂沒有否認。


    “朗潤園是什麽?你在那裏放了什麽嗎?”


    薑文驥否認說沒有。


    “什麽也沒有,我在那裏什麽也沒有放!”


    不想讓薑珂起疑,猶疑良久,他說。


    “那是一處住宅小區,我之前……在那裏背著你媽,養過別的女人,不過,那女人後來跟了別的男人,我就把那處買給她的房,收回來了。”


    薑珂聽的半信半疑。


    在自己父親的位置上,背著大房在外麵養女人,已經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不過他養女人就養女人,和那女人鬧掰後,把房子收回來,有必要把鑰匙藏在書房地板裏麵嗎?


    這說不通,也不符合常理!


    “您沒有騙我?”


    薑文驥說沒有。


    見自己父親答的痛快坦然,薑珂也沒有虛與委蛇。


    “可是我不信!”


    “……”


    “不過是一處房,您至於把鑰匙放在那裏嗎?爸,我不夠聰明,但想也知道那把鑰匙,絕對不是你說的那麽簡單!”


    薑文驥被噎的說不上來話。


    但還不得不強嘴,堅持自己的話。


    “那把鑰匙,就這麽簡單,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


    怕薑珂還不信,薑文驥說,那是他背著蘇怡養別的女人時買的房,怕蘇怡發現端倪,所以把鑰匙,藏在了那裏,避免起疑,然後發生家庭爭端。


    自己父親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薑珂自知自己不能再追問下去。


    不然,自己再怎麽問,他一開始沒有決定說,就一定不會說下去。


    何況,她從見自己父親開始,和她父親的一係列談話,都能察覺到他和之前的不同。


    這些不同,她找不到原因,鑽死活同也想不通,隻能作罷!


    “對了小珂,黃阿姨和老張他們,現在都怎麽樣?”


    家政黃阿姨,和司機老張他們,為薑家服務多年。


    薑文驥倒台後,他的秘書和助理,接連接受調查。


    因為有參與,再加上為上麵的大人物頂罪,都不同程度判了刑。


    薑文驥不清楚為薑家服務多年的家政和司機有沒有受到牽連,如果受到牽連,當真是他們薑家,對不起他們!


    薑珂說不清楚。


    薑家被封,她流產後,一直在陸靳城那邊住,黃阿姨和司機老張的情況,她根本就不清楚。


    薑文驥不知道薑珂流產的事情,沉著了片刻後,說。


    “小珂啊,有空,你代我去看看黃阿姨他們,不管怎麽說,他們為我們薑家盡心盡力,雖然我們家現在這樣了,但是也得感謝感謝他們!”


    其實不用自己父親說,薑珂也打算等自己身體徹底恢複以後,去看看黃阿姨他們。


    不管怎麽說,除了自己親人,他們也是和自己走的親近的幾個人。


    “爸,您放心,我會的。”


    她不僅會去看黃阿姨他們,同樣,她也會盡她最大的全力,幫自己父親翻案。


    事情說到這個份兒上,父女二人也說了很多,眼見著約定的免談時間也所剩無幾,薑文驥說。


    “小珂,就這樣吧,如果下次再有機會來看爸,讓你哥也一起來。”


    “……”


    “爸最惦念的,就是你們兄妹二人!”


    薑珂心口脹澀的疼。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哥哥可以和自己一起來。


    可是,自己哥哥什麽時候醒,她都不知道,根本就不敢兌現對自己父親的承諾


    “爸,您放心,我和哥都很好,沒有人為難我們,再怎麽說,我哥名下還有沒有被查封的房子,我們兄妹二人過得再難,也不至於露宿街頭。”


    “……”


    “我哥最近在忙,等下一次再有機會來看您,我一定和我哥一起來。”


    薑文驥說好。


    “你們兄妹一定要好好的,爸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兄妹二人!”


    ——薑小姐嫁到分割線——


    陸靳城泊好車,在外麵等薑珂良久。


    待兩根煙燃盡,他又等了一會兒後,整理了幾下袖管,然後進門。


    陸靳城穿過一道走廊,兩道門。


    待走到家屬會麵區那會兒時,被一道躲在暗處、鬼鬼祟祟的身影,捕獲目光。


    陸靳城訝異了一下。


    看清楚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是誰時,他冷沉目光,徑直走了過去。


    “嗯啊……誰啊?疼疼疼!”


    管事頭兒手腕被陸靳城扯住那一刻,他疼得齜牙咧嘴亂叫。


    正欲開口咒罵,瞧見一身警服的陸靳城,特別是肩章上,代表他身份的標誌,瞬間噤了聲。


    他一個管事的小頭目,再怎麽張狂,也不敢和市局局長抬杠啊!


    惹了他們這些腰上別槍的人,別說是丟工作,挨槍子都是有可能的!


    陸靳城無視管事頭目的叫喊聲,目光注意到他手上拿著的錄音器,顯示錄音已經錄了十幾分鍾,眼神冷冽似凝了寒冬臘月的風雪,北國蕭條狂肆的朔風。


    他加重掌心的力道,在管事頭目,一陣嗚呼的悲鳴中,他削薄的唇,弧線冰冷,唇間,一字一句。


    “誰讓你錄的音?”


    ……


    等薑珂從裏麵再出來,心頭,似壓了巨石,千斤重,迫使她每一下呼吸,都艱難陰澀。


    不想讓陸靳城因為自己情緒不對而擔心,她深呼吸幾口氣,竭力克製自己心裏的煩亂,盡可能麵色平靜,往陸靳城停泊的車,那裏走。


    不過讓她比較訝異的是,陸靳城沒有在車裏。


    本來,她打算和自己父親說一些私話,不讓陸靳城知道,免得他為自己做些什麽。


    所以,就讓他在車裏等自己。


    四下掃了一下也沒有找到陸靳城的身影。


    還是等了近五分鍾以後,男人挺拔頎長的身型,才出現在進門口那裏。


    薑珂扭頭看到陸靳城的身影,踱步走了過去。


    “你去哪裏了啊?”


    她不希望陸靳城知道自己和自己父親的談話,但他沒在車裏,讓她生出一種不確定他是否知道自己和自己父親談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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