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一起去雲南執行任務的幹警裏,除了陸靳城,根本就沒有追來機場相送的家屬。


    臨州的市局、區局幹警,無一不對他投以歆慕的目光。


    薑珂眼底噙著淚,半晌,問他。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刁蠻任性,還經常不講理,和我在一起,我都覺得你虧了。”


    陸靳城輕笑一下。


    “對你好,沒有理由。至於你覺得我虧了,我倒是覺得我賺了。”


    在所有人認為他們這段越發不平衡的感情裏,薑珂永遠是配不上陸靳城的那一個。


    可陸靳城則是不然。


    他是給了她無盡的縱容和寵愛,但她也給了他最珍貴的青春、最純淨的感情和肉體。


    她對他,喜歡的純粹、喜歡的毫無保留,這在陸靳城看來,足夠了。


    “不要再用懷疑的眼光看待你我的感情,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的。”


    男人一句“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的”,聽得薑珂熱淚盈眶。


    自己曾經有過多麽腐敗的過去,多麽紙醉金迷的生活,多麽肮髒的家庭,在陸靳城的眼裏,都是不值得一提的虛妄。


    他在意的,從來不是自己的家世、過去。


    薑珂有些克製不住自己的感情。


    僅僅一句話,就能牽動她全部情緒的男人,隻有陸靳城。


    深呼吸一口氣,薑珂似嬌似嗔道。


    “你幹嘛動不動就說哄我開心的話?你不知道我最近淚窩很淺嗎?油嘴滑舌!”


    陸靳城無奈的笑。


    他不過是陳述一個事實,倒不想被薑珂認為是油嘴滑舌!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吧,我明天等你回來,然後陪你出席慶功宴。”


    陸靳城說好。


    “你也早點睡。”


    “嗯。”


    叮囑完薑珂早點睡覺,薑珂準備掛電話的時候,陸靳城又開口叫住她。


    “小珂。”


    “嗯?”


    電話那端的男人,有片刻的遲疑,旋即,聽到他嗓音又低又沉的說。


    “很想你。”


    薑珂失笑。


    “明天就回來了,我不會讓你想我太久。”


    陸靳城笑了下,又說。


    “不僅想你,也很喜歡你。”


    “……”


    薑珂有些錯愕。


    她沒有聽他對自己說過太過直白的話,即便他承認喜歡自己,也沒有這麽中肯過。


    揚唇淺笑,她說。


    “我等你回來,親口對我說喜歡我,而不是在電話裏對我說喜歡我這三個字。”


    陸靳城嘴角勾出一抹弧度。


    “好。”


    ——薑小姐嫁到分割線——


    薑珂還沉溺在陸靳城回來,自己就有了主心骨的希冀裏。


    不想,第二天上午她聽到的一個重磅消息,如深海中炸開的魚雷,震蕩她五髒六腑。


    薑文驥涉嫌為黨亂紀、貪贓受賄、故意殺人罪等七項罪名,法院方麵,開庭受理。


    聽到這個消息,在喝雞湯的薑珂,手上一顫,手裏的調羹,吧嗒一聲掉到瓷碗裏,迸濺出濃稠的黃汁。


    目光不可思議看著告訴自己這個消息的夏沅,薑珂懵了。


    “……開、開庭受理?怎麽這麽突然?”


    她皺眉,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父親涉嫌惹出來的多項罪狀,會這麽著急開庭受理。


    要知道,開庭受理,法院方麵會安排時間,會讓媒體、家屬和社會公眾,到場觀庭。


    她沒有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不想,法院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開庭受理。


    夏沅說:“聽我爸說,上麵下達指示,要在春節之前,處理好你父親的事兒,所以,法院這邊,才著急開庭受理。”


    什麽上麵下達指示,說坦白點,不就是袁書記的意思嗎?


    想也知道袁書記是知道陸靳城今天回來的事兒,他怕夜長夢多,所以,才搞出來這等幺蛾子的事兒。


    薑珂再沒有心情喝雞湯,本來,她還打算今天過去交通隊,向交警詢問自己哥哥出車禍一事兒。


    不過,向交警詢問自己哥哥昨天出車禍一事兒,遠不如法院這邊開庭受理自己父親的案子,來的讓她震撼。


    她不能讓法院方麵定自己父親的罪。


    無論如何,她都要等陸靳城回來,看看他有沒有辦法轉圜餘地。


    見薑珂起身,往樓上走,夏沅追了過去。


    “珂總,你幹嘛去?”


    薑珂語氣生冷。


    “找袁立明!”


    ……


    薑珂沒有耽擱,換好衣服,便捏著小挎包出門。


    出門之前,她告訴夏沅,讓她趕去法院那邊,隨時向自己傳遞第一手信息。


    夏沅父親在州委工作,知道薑家出事兒以後,再三叮囑夏沅別和薑家有任何來往,以免惹禍上身。


    夏沅卻不聽,陽奉陰違,明麵上讓自己父親看不出自己和薑珂有來往的破綻,背地裏,不斷從自己父親那裏,套來關於政府裏的消息。


    “好,法院那邊,我會替你盯著。”


    得到夏沅肯首的回答,薑珂讓家裏司機,載自己過去袁書記家裏。


    袁書記似乎料到了薑珂會來找自己。


    當薑珂到省委,自報家門,袁書記的秘書,直接說袁書記在等她。


    薑珂沒有像之前一樣來勢洶洶,她知道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如若不理智,隻會自亂陣腳,到時候,不戰而敗。


    等薑珂進門,袁書記正在寫書法。


    梳著一絲不苟的頭發,穿著板正的中山裝,拿著狼毫,在宣紙上,龍飛鳳舞,恣意揮灑。


    薑珂欲開口說話,袁書記卻在這時,製止住她。


    “寫書法時,我不喜歡有人打擾,等我寫完再說話。”


    薑珂見袁書記沉得住氣,她捏緊手指,再如何不情願,也不敢妄動。


    她來找他是來談判,倘若,袁書記連談判的資格都不給她,她不戰便敗。


    思量一番,她選擇在一旁安靜等候。


    不過是幾個毛筆字,她還不信他能寫上個把小時。


    等袁書記寫完啥,他放下中號狼毫,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道。


    “你看我寫的這幾個字怎麽樣?”


    薑珂對書法沒有研究,不過還是往宣紙上掃了一眼。


    宣紙上,愕然寫著八個大字。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薑珂抬頭去看袁書記,隻聽他說。


    “聰明的人,懂得趨利避害。很多時候,有些人,明明是人生贏家,卻非要做出來自掘墳墓的事情,會敗,不是老天爺不容他,而是他自己不想好。”


    知道袁書記的話,意有所指,薑珂嘴角扯出一抹冷漠弧度。


    “事在人為,老天爺容不容得下他不是重點,得看人!”


    一向粲然的烏眸,轉冷,她一字一句,別樣深刻。


    “人心,最容不得直視!”


    袁書記哈哈大笑。


    薑珂一個僅僅二十三歲的小丫頭,不迂回,如此深諳,還直接戳破,倒是讓袁書記大開眼界。


    “小姑娘,說話辦事,太直接,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薑珂說:“那也好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袁書記笑。


    “小人指誰?君子又是指誰?你父親幹了什麽好事兒,你不清楚嗎?”


    薑珂毫不避諱。


    “我清楚我父親都幹了什麽事兒!但你以權謀私,讓法院那邊提前開庭,安得是什麽心思?”


    袁書記說:“我身在這個位置,隻為以正綱紀,沒有旁的心思。”


    薑珂心裏冷笑。


    到底是不顯山、不漏水的笑麵虎,說話辦事,事無巨細,讓人找不到端倪。


    “你不就是因為我讓你失了麵子嗎?有什麽不滿,你大可以衝我來!”


    袁書記嗤笑。


    “你一個小丫頭,還不足以讓我對你動什麽心思?知不知道,我想弄死你這個小丫頭,就和碾死一隻螞蟻一樣輕鬆。”


    薑珂瞳孔驟然緊縮。


    確實,身在他這個位置,她相信他捏死自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那你到底為什麽要針對我父親?”


    袁書記依舊一派從容。


    還是之前那套話。


    “我沒有針對任何人,凡是黨內成員,有誰作亂,我都有以正綱紀,肅清作奸犯科黨員的職責。”


    好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


    薑珂自知自己從袁書記嘴巴裏撬不出來什麽東西,索性,改口。


    “那你今天肯見我,到底想幹什麽?”


    她能看得出,袁立明今天肯見自己,絕對有事情要說。


    若是肯見自己,隻為打馬虎眼,那他見自己,太不值得了。


    袁書記說不想幹什麽。


    “肯見你,不一定想幹些什麽事兒,讓你和我一起等法院那邊消息,也不嚐是一個很好的消遣!”


    薑珂變了眸色。


    她走上前,雙手撐在伏案上,目光掃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八個大字後,問袁書記。


    “你想針對陸靳城?”


    於她而言,一個自己父親,一個陸靳城,是她最戳不得的軟肋!


    現在,他已經把自己父親打趴下,接下來,是要針對的,莫過於州政府晚宴上,讓他丟盡顏麵的陸靳城。


    相比較自己父親而言,他更恨陸靳城才是。


    陸靳城不僅撅了他的顏麵,還是一隻他無法降服的豹子,他應該恨死了拿捏不住陸靳城的那種感覺。


    袁書記用審讀的目光看薑珂,俄而,陰暗不明的笑了。


    有時候,他很欣賞薑珂的小智慧,不過,她憑借智慧,洞悉到的信息,太晚了。


    “如果我用你父親後半生的高枕無憂,換陸靳城的命,你同意嗎?”


    “……”


    薑珂目光震顫,連帶身型都有一瞬的不穩。


    她盯著袁書記看,一種積怒於心的憤恨,逼紅她的眼眶。


    果然,他袁立明要的,遠不是明麵上那麽簡單的一切。


    他想搞死自己父親,不過是噱頭,他真正想針對的,是陸靳城!


    因為恨與怒,薑珂抵在桌案上的手,往掌心裏蜷縮。


    不過,除了一縷輕飄飄的空氣,她什麽也沒有抓到。


    “你竟然要打陸靳城的主意!你……你真是喪心病狂!”


    薑珂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話能怒罵袁立明,隻感覺,任何蒼白的文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殘暴不仁、人麵獸心。


    賊眉鼠眼的袁書記,笑得兩個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線。


    “你不同意也沒有關係,陸靳城不死,就用你父親的血來祭奠!不過你要是想行孝,我會成全你,讓你做一個孝女!”


    “……”


    要她為了救自己父親而陷害陸靳城嗎?


    這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做出來?


    “你做夢!不管你使盡多少花招,用盡多少花樣,陸靳城是不會讓你的陰謀詭計得逞的!”


    袁書記笑,笑得張狂。


    “哈哈哈哈,你以為他能平安回到海州嗎?既然你已經找上我,我不妨就告訴你,在偌大的海州城,我想捏死誰,都輕而易舉,我要他的命,他就躲不過!”


    “……”


    薑珂腦海猶如原子彈轟然炸開。


    袁立明無藥可救,竟然要陸靳城的命!


    “瘋子!”


    袁書記不否認,隻問薑珂。


    “救你爸,還是陸靳城?”


    “……”


    “不對,準確的說,是救你爸,還是等著他們兩個人一起死!”


    薑珂恨不得現在手上有一把槍,崩了他!


    抓起桌上寫著“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八個字的宣紙,她撕碎成紙片。


    “我不會讓你的陰謀詭計得逞的!”


    她無法在自己父親和陸靳城之間做出權衡和選擇,隻有選擇逃避。


    氣到不行,薑珂摔門而去。


    隨著“砰”的一聲大力關門聲,袁書記看向門口的目光,諱莫入目。


    末了,拿過辦公桌上的座機,撥通內線。


    待接通,他說。


    “通知法院那邊,我要薑文驥的命!”


    ——薑小姐嫁到分割線——


    被憤怒填滿,薑珂從省委出來,剛準備上車,突然小腹傳來一陣劇痛。


    “嗯……”


    她難耐發聲,攪動的疼,好像有尖銳的刀片,飛速運轉,絞著腹腔裏的一切。


    “嗯……好疼!”


    薑珂不知道自己動了氣,手撐在車門把上,無論如何,也沒有拉開門的力氣。


    開車的司機老張,在薑家服務多年。


    見薑珂身體不舒服,趕忙推門下車,走過來詢問情況。


    “小姐,你怎麽樣?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薑珂忍著疼,搖頭說沒有。


    她暫時還不想讓外人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事情已經亂成一團麻,自己懷孕的事情,再跟著摻和,注定亂上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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