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巍離開後,邱信義用辦公室裏的電話給韓城打了過去,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後做出一副為難的語氣,“韓縣長,你說這事兒,可怎麽處理好呢?”


    他拿腔拿調,都做好了接下來要跟韓城虛情假意、討價還價的準備了,結果,就聽那頭公事公辦的回應道,“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鋁廠對舉報信的事,不是有相應的流程嗎?邱副廠長難道忘了?”


    邱信義愣了下,懷疑耳朵聽錯了,不動聲色的重複,“按流程來辦?”


    韓城平靜的“嗯”了聲。


    邱信義皺起眉頭,試探的問,“韓縣長就不怕事情鬧出去,會對你和家裏的孩子造成不好的影響嗎?”


    韓城沒什麽情緒的反問,“那不然呢?你還有別的解決辦法嗎?”


    “也不是沒有,我可以暫時把事情壓一下……”


    邱信義正打算再談條件,然而,又被韓城打斷了,“不用,規矩就是規矩,誰也沒那個權利破壞,邱副廠長秉公處理就行。”


    邱信義沉默了,半響後,意味不明的道,“韓縣長真不愧是一縣之長。”


    都到這份上了,還能穩的住。


    要麽是有恃無恐,要麽是破罐子破摔。


    殊不知,那頭韓城快要把手裏的筆給掰斷了,他克製著胸腔裏幾欲噴薄而出的怒火,沉聲提醒,“不過秉公辦理歸秉公辦理,但在事情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我希望你們低調調查,盡量不要影響到我的家裏人。”


    邱信義隨口道,“你放心,我們肯定是不會把事情傳揚出去的……”


    但寫信的人自己爆出去,那他們就管不著了。


    韓城自然也聽懂他話裏的潛台詞,鐵青著臉,閉了下眼,再睜開後,聲音冷硬又果決的道,“暫時讓我愛人停職回家吧。”


    邱信義揚眉,慢吞吞的道,“這不好吧?這麽做,可能會引起某些不利於楊護士長的猜測啊?”


    韓城不理會他話裏的機鋒,撂下一句“就這麽辦吧”,砰的掛了電話。


    邱信義笑了笑,還有閑情逸致的喝了一杯茶,這才拿著信,去了隔壁鍾廠長的辦公室。


    鍾廠長看完,啪的拍了下桌子,“這是誰又在攪風攪雨?孟嬌剛鬧完自殺,廠裏傳的沸沸揚揚還沒過去,怎麽又翻騰出這種破事來?”


    他說完,看了眼邱信義。


    邱信義心塞的道,“你不會懷疑是我吧?要是我,我還用得著寫匿名信了?兜這圈子幹啥,直接把楊容月偷情的證據交給你不就完了嗎?”


    鍾廠長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我沒懷疑你,就是覺得,孟嬌剛自殺,楊容月又被舉報,事情趕在一塊太巧了,而這些事兒,往前推,可都跟你閨女有關……”


    誰知道是不是你打擊報複啊?


    依著邱信義的心胸,這種事又不是做不出來。


    邱信義哼了聲,“要這麽說的話,源頭還在宋醫生身上呢。”


    聞言,鍾廠長當即不假思索的道,“不可能是她,信上說的那些事兒,都過去十幾年了,她才多大?回咱公社不過幾個月,能打聽道啥?”


    邱信義立刻沒好氣的懟回去,“那我就知道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廠裏一萬多職工,我又不是閑的沒事幹,會盯著楊容月去打聽?她還不值得我費那些功夫呢……”


    鍾廠長也無意把他惹毛,當即轉了話題,問道,“那你覺得信上舉報的內容都是真的嗎?”


    邱信義隨口道,“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造謠。”


    這不廢話嗎?


    鍾廠長瞪他一眼,對他這種敷衍態度最是不滿,擺擺手,煩躁的道,“你派人去調查一下吧,記住,別鬧出什麽動靜來。”


    邱信義點頭,“行,我盡量。”


    “至於楊容月那裏……”鍾廠長想了想,還是道,“暫時讓她停職回家吧,等事情水落石出,再安排她的去留。”


    邱信義沒意見,“那我通知醫院那邊了。”


    “去吧。”


    很快,徐院長就接到了電話,當得知總廠那邊也接到了舉報信後,硬是嚇出了一身冷汗,慶幸他之前沒有偷偷瞞下,他最開始看到信,還想著賣韓城一個麵子的,後來思慮再三,才選擇了公事公辦,幸好,幸好啊……


    不然現在,他可就被動了。


    他應下後,就讓人去告訴了楊容月。


    楊容月收拾東西離開醫院時,臉上一片死灰,哪怕她在心裏一遍遍的勸說自己,一時的輸贏得失不算什麽,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可她依舊覺得痛楚難當,順風順水的過了十幾年,她早就不知道難堪羞辱是什麽滋味了,現在,卻又嚐到了。


    這叫她如何不難受呢?


    難受到五髒六肺都在燃燒,從醫院就這麽灰溜溜的離開,就像喪家之犬一樣的可憐狼狽,哪怕以後還有機會再回來,都無法洗刷掉今日之恥了。


    更何況,她真的還能再回來嗎?


    楊容月精神恍惚的回到家裏,開門就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韓城,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而旁邊的茶幾上,堆了好些個煙頭。


    “老韓?”楊容月心慌個不停,擠出一抹笑,“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單位不忙了?還是哪兒不舒服?”


    韓城聽到動靜,僵硬的抬起頭來,眼前,還是那張秀美不見皺紋的臉,還是如往常一樣的關心體貼,他卻覺得麵目可憎,連聲音都叫他惡心的想吐。


    “老韓?”


    楊容月試探著去摸他的額頭,還沒碰到,就被他狠狠甩開,想甩開什麽髒東西一樣,同時低吼,“別碰我!”


    楊容月頓時臉色慘白,踉蹌著退了一步,“你,你嫌棄我?”


    韓城冷冷的瞪著他,眼底再無曾經的溫情,痛恨、嫌惡、後悔、怨憤,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臉部表情變得猙獰起來,“我不該嫌棄你嗎?婚後給我戴了這麽多年的綠帽子,還跟小叔子生了野種,楊容月,你真叫人惡心!”


    楊容月聞言,渾身的血都冷了,她忍不住打了個顫,下意識的否認,“我沒有,你是不是聽說了舉報信的事兒?那都是汙蔑造謠啊……”


    韓城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楊容月指天發誓,“你不信我?好,我發誓,若是我有一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韓城嘲弄的嗤了聲,“我去見過孟歡了,她承認是你女兒,你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呢?我就真那麽傻嗎?”


    楊容月震驚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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