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出動,如狼似虎沖入王府。


    目標明確,直奔帳房和庫房,將兩處地方查封。


    錢湘拿著皇帝手書,囂張得不可一世。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怕他。


    他享受被人畏懼的感覺。


    他更享受查辦皇室宗親,高官顯貴的暢快感。


    別管你以前多牛逼,進了金吾衛都得給他蹲著。


    金吾衛的每次行動,都能吸引到八方關注。


    這一回對兩位王爺同時動手,這是怎麽回事?


    「事情古怪得很,事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兩位王爺到底犯了何事?」


    「聽說陛下身體不好,莫非是要提前為齊王殿下掃清障礙?」


    「休要胡說八道。」


    「齊王殿下正在西北練兵,明年還要去西域。陛下真要是擔心身體,又怎麽會這個時候將齊王殿下派出去?」


    「說齊王殿下是儲君,一切都是你們的臆測。說不定陛下真正屬意二皇子,或是三皇子,藉機將齊王殿下打發出京,也是可能的。」


    「一派胡言!」


    「陛下春秋鼎盛,少妖言惑眾。」


    「金吾衛出動,隻能正常辦案,絕非你們想的那樣。」


    「既然是正常辦案,那倒是說說,兩位王爺到底犯了何事?」


    「金吾衛辦案,哪輪到我們過問。」


    「既然不知金吾衛為何盯上兩位王爺,那麽一切都有可能。或許陛下的身體真的不行了。」


    「早就聽說,陛下身上有許多陳年舊傷,肯定有礙壽數。」


    「你們可別忘了,有皇後娘娘在,就出不了大事。」


    「這話有理。」


    「楊相公可是皇後娘娘一手提拔上來的,他肯定會替皇後娘娘穩定朝局。」


    「對對對,有皇後娘娘在,朝廷就亂不起來。」


    「後宮公然幹涉朝政,爾等不反對就算了,竟然還一個勁叫好。爾等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抱殘守缺!」


    「陳詞濫調!」


    「迂腐不堪!」


    一連串的嗬斥懟了回去。


    「皇後娘娘幹涉朝政又不是今天才開始。早在成宗文德帝的時候,就多次進言獻策。到了現在,你指責我等不讀聖賢書,你也不過爾爾。」


    「聽聞審計司已經有女帳房,算帳速度不下男子。」


    「此事我也有聽聞。據說是從女子學堂畢業。工錢沒有男帳房那麽高,算帳和男帳房一樣又快又好。很多商行都有些動心,想聘請女帳房。」


    「商行還是有所顧忌。來來往往皆是男人,當中坐一女帳房,著實有些不妥。」


    「言之有理!」


    「兩位王爺犯了何事,爾等都不關心嗎?」


    「我們倒是想關心,奈何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誰在金吾衛或是宮裏有關係,此時不妨利用起來。改明兒大朝會,我等也可以在諸位同僚麵前好好表現一番。」


    「何需表現。莫非你們還想幫兩位王爺翻案嗎?」


    翻案?


    萬萬不能!


    別說沒翻案的本事,也沒那膽子啊!


    金吾衛突然對兩位王爺下手,定是兩位王爺做了什麽犯忌的事情,撞在陛下跟前,惹得陛下震怒!


    皇家的事情,一群外臣就別參與了。


    ……


    數日後,大朝會。


    錢湘有份出席,惹來眾多嫌惡的眼神。


    錢湘嗬嗬冷笑。


    別犯事!


    犯了事也別落在金吾衛手裏。


    否則,本官掘地三尺,也要將案子辦成鐵案,一輩子不得翻身。


    有那膽小的官員,對上錢湘那眼神,頓時嚇得直哆嗦。


    今日大朝會,主要討論兩位王爺的案子。


    大理寺責問少府。


    少府責問金吾衛。


    錢湘直接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資料,站在大殿上,一項項拋出來。


    要問兩位王爺做過什麽好事,不好說。


    要問兩位王爺做過什麽爛事,那是一天都說不完。


    林林總總,累計起來,也是不小的罪名。


    朝臣靜默。


    疑問不僅沒有解答,反而添了新的疑問。


    金吾衛查到的事情,這在宗室實屬平常,過去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說罪名裏麵的侵占良田,這在權貴裏麵司空見慣,能算是罪嗎?


    陛下是不是小題大做?


    兩位王爺到底犯了什麽忌諱,以至於陛下得用這種小手段收拾他們?


    眾臣麵麵相覷。


    總而言之,兩位王爺倒黴,絕不是因為侵占良田這類事情。


    聽完錢湘的陳述,劉詔內心深處有點不滿。


    都是在民間作威作福,怎麽沒有在朝堂上陰謀陽謀的罪名?


    錢湘一臉心塞。


    陛下,你要求忒高了。


    兩位王爺,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在朝堂上胡搞瞎搞,又不是活膩了。


    上次兩位王爺之所以有膽子合起來算計端郡王劉議,那都是因為他們被蕭淑兒蠱惑,以為陛下對端郡王劉議存了殺之而後快的心思。


    陛下力保端郡王,兩位王爺自然也就歇了心思。


    劉詔雖然嫌棄錢湘搜羅的證據不夠分量,用來收拾老五老六也足夠了。


    他輕咳一聲,板著臉,裝出怒火滔天的模樣,「朕一再強調,誰敢奪走小民的飯碗,朕就打掉他的飯碗。誰敢不給朕臉麵,朕自然不會給他臉麵。十稅一,不分貴賤,隻要是大周子民皆要納稅。朕說了無數次,強調了無數次,到了今天依舊有這麽多人和朕陽奉陰違。更令朕失望的是,他們還是朕的兄弟。」


    說完,他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他一聲長嘆,又憤怒又痛心,「朕對他們不薄啊!他們如此糟蹋朕的一番真心,不顧兄弟情意,公然對抗朕定下的國策,不殺他們難以平民憤。」


    皇帝竟然要殺兩位王爺?


    天啦!


    大事不好!


    莫非陛下的身體真的快不行了,是要為接任者掃清障礙?


    眾臣惶恐不安,此事如何是好。


    就當眾臣慌亂之時,終於有人站出來一聲吶喊,驚醒大家陷入懵逼的腦袋。


    「陛下息怒!」


    猶如一聲驚雷,眾臣齊齊回過神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中書令楊季楊大人。


    楊季大聲疾呼,「兩位王爺縱然有錯,然而罪不至死。請陛下收回成命,對兩位王爺另行處置。」


    「請陛下收回成命。」眾臣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嘴巴。


    「這二人豬狗不如,一再辜負朕的好意。留在世上也是浪費糧食。」


    劉詔厲聲嗬斥,一副不殺人不足以平憤的態度。


    楊季身為百官之首,勸阻帝王,責無旁貸。


    他從兄弟情意談到先帝。


    從本朝律法談到上古傳說。


    他引經據典,劉詔執意不停。


    楊季就一直說說說,從先賢說到民間傳統,說了快一個時辰。


    劉詔敗下陣來,拂袖而去。


    「退朝!」


    朝臣齊齊鬆了一口氣,楊大人,你太能說了。


    而且說的內容還不帶重樣。


    各種典故信手拈來,其中還有不少小眾偏門的典故,這記憶力逆天了。


    隻是說的時間特長了點,大家腿都站痛了。


    下一回楊大人能否少說一點?


    不光朝臣在吐槽楊季太能說,劉詔也在吐槽楊季。


    他和顧玖抱怨,「你說楊季什麽毛病?朕隻是讓他配合一下,朕在他的『勸說下』收回成命,不要老五老六的性命。結果他洋洋灑灑,一口氣說了一個時辰。全程引經據典,把朕襯托成一個文盲。朕不得不懷疑他,是在利用朕刷聲望。」


    顧玖聞言,不客氣的大笑出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劉詔哼哼兩聲,很是不滿。


    顧玖笑過之後,才說道:「他是新上任,你得原諒他急於表現的想法。朝臣看他年輕,難免輕視他。他得拿出點本事來,鎮一鎮人心。這次對他來說是個機會,能夠『勸阻』皇帝的中書令就是合格的中書令。」


    劉詔哼了一聲,「果然是拿朕刷聲望。看在你的麵子上,朕不和他計較。下次,不許他這麽幹。」


    「你放心,楊季是個有分寸的人。他知道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二的道理。這一次,已經足以讓他打開局麵。」


    「你倒是處處替他說話。」


    顧玖笑道:「他是我挖掘出來的人才,自然要替他說說好話。而且我聽你的語氣,你也沒那麽生氣。」


    「朕都快氣死了,你哪隻眼睛看朕沒生氣?」


    劉詔故意擺出一張凶凶的臉,要安慰,要抱抱。


    顧玖哈哈一笑,「今兒本宮洗手作羹湯,陛下可要嚐一嚐?」


    劉詔喜笑顏開,就像是等待投餵的大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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