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辭喝了一口酒,也沒心思品味。


    他很發愁,卻還是耐心的對王學成解釋。


    「對小民來說,是有好處的。以後他們不用租種地主老財的土地,可以直接租種官府的土地。租子又少,稅又少,負擔比租種地主老財家的土地少了一半。」


    王學成很好奇,「官府收多少租子?」


    嚴辭肯定地說道:「具體多少還不清楚,肯定不會超過三成。」


    「三成很低了。」王學成很認可這一點,「京畿一帶,因為管得嚴,租子普遍都是四成。京畿以外的地方,比如江南那邊土地肥沃,都要收五成的租子。聽說個別地方已經收到了六成。」


    「所以說,由官府來主持土地租賃市場,租子低了很多。對小民來說,有大大的好處。」嚴辭又灌了一口酒。


    王學成領會到對方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說,對地主老財,對我等讀書人來說,沒什麽好處。」


    嚴辭重重點頭,「這條律法,根本用意就是為了限製高官顯貴囤積土地。我們這些讀書人,都是捎帶的。」


    王學成頓時糊塗了,「既然這條律法根本用意是限製高官顯貴,為何朝廷官員還會同意頒布執行這條律法?這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不通朝廷的大佬們,為什麽會通過這條律法,是嗎?」


    王學成連連點頭,像個乖巧的學生。


    嚴辭神秘一笑,「黃老闆你知道吧。我從黃老闆那裏得到了一點內幕消息,我就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


    「嚴兄放心!我們多年交情,我嘴巴嚴不嚴實,你還不知道。」


    嚴辭四下看了眼,確定門窗都關好,沒人會偷聽。


    不過他依舊壓低聲音說道:「聽黃老闆說,很快少府將成立一家糧食商行,全天下最大的糧食商行。將來,官府收了租子,這些糧食全歸糧食商行所有。皇帝和皇後娘娘承諾,朝廷官員可以入股這家糧行,每年分紅利。」


    王學成暗自咋舌,「所有的租子都歸這家糧行,那規模得有多大啊?」


    嚴辭笑了笑,「天下間任何一個世家豪族,都比不上的規模。光是糧行還不夠,皇帝和皇後娘娘還將成立一家海外商行,同樣承諾朝廷官員都可以入股。」


    王學成好奇,「海外商行做什麽的?」


    「當然是用來賺錢。」


    「怎麽賺錢?」


    「具體怎麽賺錢,我也不清楚。不過根據黃老闆透露,楊季率領的大軍,已經打下了大片土地。這些土地,目前都歸海外行營,但是無人耕種。很快朝廷就會發布一個消息,任何人,不限身份不限地位,都可以找海外行營購買海外土地,買多少都行,隻要你有錢。」


    王學成張大了嘴巴,「到底有多少土地,還可以隨便買?」


    「我想想啊,起碼是四五個河東河西那麽大。」


    王學成好奇問道:「嚴兄打算去海外買土地嗎?」


    嚴辭一臉發愁,「黃老闆有建議我,可以考慮到海外置辦產業,讓族中子弟帶著家僕到海外管理,僱傭當地百姓耕種。我現在還在猶豫。」


    不猶豫不行啊。


    關係到大筆銀錢,還涉及到人身安全問題,嚴辭也是愁得很。


    「這麽說嚴兄可以將土地買了,去海外買土地。」


    嚴辭點點頭,「皇帝和皇後娘娘,強硬推行新的土地律法,歸根結底,就是逼著大家賣掉手中的土地,去海外置辦產業。」


    王學成一臉驚嘆,「皇帝和皇後娘娘真是深謀遠慮,一環套一環,讓人佩服。當年有幸見過皇後娘娘一麵,足夠我吹噓一輩子了。」


    嚴辭哈哈一笑,「此話有理。當年皇後娘娘住在曉築,我們跟著楊季,有幸和皇後娘娘見過一麵,的確值得吹噓一輩子。」


    王學成連連感慨,「哪裏能想到,當年和我們一起在書院讀書的楊季楊兄,陳壯實陳兄,都成了一方大人物。尤其是楊兄,海外行營大都督,兼任江南大都督府大都督,權勢滔天,風頭無兩。」


    嚴辭替楊季擔心,「就怕烈火烹油,高處不勝寒。」


    噗!


    王學成將嘴裏的酒噴出來,不如此,他就被嗆一口。


    被酒水嗆一口,那滋味多難受啊。


    他擦擦嘴角,壓低聲音,「嚴兄莫非得到什麽消息?難道楊兄有危險?皇後娘娘可是楊兄的靠山,難不成皇後娘娘要放棄楊兄?」


    嚴辭搖頭擺手,「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


    「那是怎麽回事?」


    嚴辭小聲說道:「皇後娘娘肯定會繼續支持楊季。我說的為危險,來自官場,來自朝堂。楊兄這一兩年,名聲大振,不知道多少人眼紅他。加上他整肅江南官場,得罪了許多人,瞧著吧,很快朝堂上就會有彈劾楊兄的聲音。


    對於功臣,朝臣們總是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當年的魯侯是這麽過來的,楊兄如果不盡早回到朝堂,很可能他也會走上魯侯那條路。回,回不來。留,又心驚膽戰,恐被人說有造反之心。也不知楊兄會如何做選擇。」


    王學成緊蹙眉頭,「有這麽嚴重?皇帝和皇後娘娘支持楊兄,難道也不管用?」


    嚴辭嗬嗬冷笑,「光是皇帝支持,也擋不住滿朝堂的非議。當年武宗開耀帝無條件信任魯侯,彈劾魯侯的奏章可有少過,派往西北的探子可有少過?如履薄冰,都不足以形容。」


    王學成替楊季擔心,「楊兄一定能化險為夷吧。」


    嚴辭搖搖頭,「不知道!他離著我們越來越遠,如今我是猜不出他的想法。或許他會繼續留在海外,等到局麵穩定。或許過個一兩年,他就調回京城做京官,重新開始。」


    「希望楊兄能夠回京城。」王學成小聲說道。


    「得看楊兄自己怎麽做選擇。」嚴辭想得多,故而比較悲觀。


    「喝酒,喝酒!不說楊兄。他那個位置,輪不到我們操心。」


    二人喝著悶酒,吃著滷菜。


    王學成問嚴辭,「嚴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賣了手中的土地,何不聽黃老闆的建議。」


    嚴辭揉揉眉心,有點頭痛。


    他愁眉苦臉,「這事我再想想。」


    一下子脫手幾千畝土地,就換點白銀,的確有點肉痛。


    去海外置辦產業,還得先看看風向。


    要是有人率先行動起來,他跟一波風倒是沒關係。


    二人喝酒喝到天黑。


    王學成趕著回書院,明兒一早還要當差,不敢熬夜。


    嚴辭也沒留他。


    替他叫了一輛馬車,把人送走。


    他搖搖晃晃,回廂房休息,順便構思接下來的劇情。


    三順看見他,「嚴老爺,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是三順啊!剛忙完嗎?」


    「我哪裏是剛忙完,我是正在忙。山河書院那邊又送來幾篇稿子,寫得挺好的。我家公子要求刊登在明兒的生活秀上麵,狠狠打那群讀書人的臉麵。」


    嚴辭指著自己的臉,「本老爺也是讀書人。你是要打我的臉嗎?」


    三順嘿嘿笑起來,怪尷尬的。


    「嚴老爺見諒,我這是說順了嘴,說錯了話,你千萬別和我一般計較。」


    嚴辭哼哼兩聲,幹脆在花台上坐下來。


    他招手,叫三順到跟前閑聊。


    他很好奇,「公主府應該很有多土地吧。新律法一頒布,公主府豈不是也要將超額的土地脫手?公主府幾位主子就沒抱怨?」


    三順哈哈一笑,「抱怨什麽啊,高興還來不及。」


    「這話怎麽說?」


    把土地脫手,還高興,毛病吧。


    莫非有內幕交易。


    三順四下看了眼,「嚴老爺,這話我隻告訴你,你可別往外亂說。」


    「你說,我保證不亂說。」


    三順輕咳一聲,清了清喉嚨,開始侃侃而談。


    「目前情況是這樣的,公主府將超額的土地轉讓給少府,算作少府糧行股份。一千畝算一股。要是不想要糧行的股份,可以置換成海外的土地,一畝換兩畝。」


    「我聽人說,楊大人的海外行營打下來的土地,全都是一年兩熟的肥田,甚至還有一年三熟。不用人伺候,把種子丟下去,幾個月就能收穫。還有海外大片大片的森林,全都是幾百年上千年的木材,這都是錢啊。比起苦哈哈種田那點收益,海外的收益是成倍的。」


    「不瞞嚴老爺,江南那邊的船行東家,已經陸續進京,要和少府,以及高官顯貴們談合作。這些消息,現在還處於封鎖階段。就是怕傳揚出去,被人強占了先機。」


    「那幫豪商,動作可快了。聞到一點風聲,幾百萬兩的大手筆灑下去,位置優良的肥田都被他們搶先買了,那肯定不行。對了,我家公子打算去海外買一個港口,同齊王殿下,二皇子,三皇子,汝陽公主合資。委託身在海外的二皇子殿下汝陽公主經營。」


    嚴辭張口結舌,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難怪朝堂上風平浪靜,這麽大的事情,竟然一點風波都沒有。你剛說可以用土地換股份,入股少府糧行,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這種事情我哪裏敢胡說八道。」三順翻了個白眼。


    嚴辭激動問道:「那我可不可以入股?我是舉人功名,肯定可以入股,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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