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珽來到軍營,求見魯侯。


    竇先生親迎,「顧將軍來了啊!侯爺正念叨著你,怎麽不在家中多休整兩天?顧將軍的假期還有十幾天吧。」


    顧珽嘿嘿一笑,「本將軍來拜見嶽父大人!」


    言下之意,今日隻是私人拜見,不是公事。


    「顧將軍裏麵請!京城送來了幾包新茶,顧將軍也嚐一嚐!」


    「好啊!今兒有口福,蹭一蹭侯爺的茶水喝。」


    顧珽樂嗬嗬的,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跟著竇先生進了籤押房。


    魯侯父子二人都在。


    「拜見侯爺,伯爺!」


    父子二人一個封侯,一個封伯,一門雙爵,果然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顧珽來了啊,坐下喝茶!」


    魯侯出言招呼。


    顧珽道了一聲謝,在下首坐下。


    他不懂察言觀色那一套,而且難以分清魯侯這等級別的老狐狸說的話是真是假。


    不過他自有自己的辦法。


    他單刀直入,「今兒過來拜見侯爺,是有一事不明。」


    「什麽事?」


    「侯爺能否告訴末將,接下來有什麽計劃?是否還要繼續追擊西涼?朝廷可有旨意下達?」


    竇先生率先挑眉,在門外的時候還口口聲聲說拜訪嶽父大人。這才剛坐下,就以上下稱呼,問起公事。性子真夠急的。


    竇先生不急。


    魯侯同樣不急。


    魯侯哈哈一笑,指著顧珽,「你啊你,一如既往的急性子。既然回來了,就在家裏好好休息幾天,陪陪妻兒。小蔓已經同本侯抱怨了幾次,說你常年不歸家,孩子們都不記得你了。這回本侯破例把假期給你補上,讓你休息一個月。」


    顧珽一臉為難,「不瞞侯爺,末將習慣了軍營生活。在家中待了兩天,閑的發慌,也不知道做什麽打發時間,渾身難受得很。不如讓我歸營練兵,晚上回城陪小蔓和孩子們一起吃飯。」


    「以後要是沒了戰事,你怎麽辦?」魯侯笑嗬嗬地問道,「你遲早得學會適應張弛有度的生活,不能整日像一張弓一樣繃緊了。」


    顧珽一副憨厚的模樣,「我習慣了軍營生活,這輩子都待在軍營。」


    魯侯挑眉,哈哈一笑,「不錯,不錯,好男兒就該在軍中歷練。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給下麵的小年輕們一個歷練的機會。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上陣殺敵。」


    「我們西北軍還要繼續追擊西涼嗎?」顧珽一臉興奮地問道。


    魯侯笑道:「軍事機密,顧將軍不該問,也不能問。」


    「朝廷可有旨意下達?」


    「若有旨意涉及全軍,本侯自會公開。」


    顧珽得不到答案,也沒所謂。


    他起身告辭,沒有多做逗留。


    竇先生看著魯侯,得了默許後,他追了出去。


    「顧將軍,顧將軍等等。」


    竇先生追上顧珽,「顧將軍可否賞臉,陪老夫喝一杯。」


    「這個時辰喝酒?」顧珽望了望天空,「竇先生不怕軍法從事?」


    竇先生哈哈一笑,「顧將軍在休假,老夫亦在休假。休假期間,任何時候都能飲酒。走走走,快遞站那邊開了個新酒館,老闆實在,還給折扣。」


    ……


    籤押房內。


    裴蒙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父親,顧珽畢竟是皇後娘娘的親哥哥。他留在西北,對我們更有利。」


    魯侯擺手,「你和顧皇後見過麵打過交道,你認為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裴蒙鄭重說道:「是個不容小覷的女人。」


    魯侯麵無表情地說道:「劉詔這人有什麽本事,本侯一清二楚。這些年他們兩口子折騰出各種名目,劉詔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


    裴蒙蹙眉,「父親的意思是?」


    魯侯挑眉一笑,「端看劉詔多年不納妾,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登基稱帝後也沒有選秀擴充後宮,你認為帝後二人真正做主的人是誰?」


    裴蒙沉默。


    魯侯繼續說道:「京城那邊送來消息,太後已經連著幾個月不曾出未央宮一步,也沒人能夠進入未央宮看望太後。若非太醫確保太後正在靜養,裴家都要懷疑太後娘娘是不是已經不在人世。同時,顧皇後拿私房錢,在宮裏興修土木,建造宮殿。宮殿建好之前,一直堅持住在秦王府。顧皇後住秦王府,劉詔就跟著住秦王府,完全不認為這麽做有何不妥。你想到了什麽?」


    裴蒙低聲說道:「這不是簡單的婆媳不和,也不是單純的母子不和。」


    魯侯點點頭,「這是太後同皇後的權柄之爭,很顯然皇後贏了,太後輸得一敗塗地,連反手之力都沒有。太後堅持住未央宮不肯搬走,皇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後宮大興土木,這是打臉啊!


    劉詔身為兒子,他做了什麽嗎?他將太後禁足,他明確又堅定地站在了皇後那一邊。太後身為劉詔的生母,連簡單的婆媳之爭都爭不過,無能啊!她也就命好,嫁給了成宗文德帝,還生下了劉詔。」


    魯侯對裴太後向來看不起。


    在他眼裏,裴太後就是個蠢婦,根本不懂如何發揮自己的優勢。盡幹些招人詬病的事情。


    都當了太後,還沒學會宮鬥那一套。怪隻怪成宗文德帝太放縱她,讓她缺失了夾縫中求生存的重要課程。


    成宗文德帝不愛裴太後,也不寵她,但是尊重她,放縱她。給足裴太後麵子,不插手她的事情。


    於是乎,多年下來,裴太後就養成了成宗文德帝不在的時候,說一不二的性格。


    早就忘了委曲求全的滋味,也將陰謀陽謀那一套丟在了夜壺裏。


    一力降十會!


    在王府的時候,她是王妃。所有女人中她最大,不滿意一巴掌打過去就好,犯不著耍手段。


    到了宮裏,她是皇後,同樣她最大。看不順眼哪個宮妃,小懲大誡,成宗文德帝也不會幹涉。


    當了太後,那更不得了,天下女人她最大。皇帝都是她兒子,更沒有東西能束縛她。


    結果,失算了!


    劉詔這個流氓皇帝,比他老子猛多了。一言不合就開幹!


    罵名?


    隨便罵!


    他根本不在意。


    「劉詔一登基,就為了皇後禁足太後,你猜他哪來的底氣?」魯侯笑著問道。


    裴蒙皺眉說道,「皇後?」


    魯侯重重點頭,「很顯然帝後二人,皇後才是主導一切的那個人。本侯寧願得罪劉詔那個流氓,也不願意得罪顧皇後。」


    裴蒙皺眉,「父親是否將皇後娘娘看得太重。」


    魯侯喝了一口茶水,「重了嗎?那些年,我們同西涼做貿易,你就沒看出點什麽東西?很顯然,皇後娘娘早在十幾年前就預料到了一切,開始籌謀戰爭一事,甚至早早的將無望那個禿驢派了過去。


    看似淩亂的事情,一步步連起來,就會發現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本侯不誇張的說,就連這場戰事,其中也有她的算計。」


    說到這裏,魯侯冷冷一笑,「西涼突然出兵,恐怕少不了無望的功勞。聽說西涼發生兵變,無望支持的王子勝出,本侯都要佩服無望那個禿驢的本事。當


    年本侯小看了他,然而皇後沒有小看他,反而還大大重用他,將他安插在最恰當的地方,做最擅長的事情。這份知人善任,敢想敢幹的本事,世上有幾人能和她比?劉詔那個流氓要是有這本事,本侯將頭擰下來當球踢。現在,你還認為本侯太過看重皇後娘娘嗎?」


    裴蒙倒吸一口涼氣,「莫非大周要出一位女帝?那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


    「別做夢了!」魯侯打斷裴蒙的妄想。


    「看皇後對大皇子殿下的重視和培養,很顯然儲君非大皇子莫屬。而且顧皇後這人最妙的地方,她擁有稱帝的一切條件和資源,但是她做人不貪心,不趕盡殺絕,凡事留一線。她給別人留一線,也給自己留一線。她擁有如今的影響力和人氣,不是皇帝勝似皇帝,還能留下美名。比直接稱帝強多了。」


    「有條件稱帝卻不稱帝,世上竟有這樣的人?」裴蒙不理解。


    魯侯笑了起來,「你看她這些年做的事情,她要的不是那個位置,而是要改變天下格局!她要的是大變革。任何變革都要承受猛烈的反撲,誰做皇帝誰承受壓力。劉詔當皇帝,可比她自己稱帝強多了。壓力是劉詔的,她隻需躲在幕後按部就班實施自己的計劃,將大皇子扶持上去。這才是聰明的做法。」


    「劉詔甘心?」


    「為何不甘心?開拓千古盛世,一旦成功,他就是千古名君。試問,誰能拒絕?」


    千古名君啊!


    裴蒙心中激盪。


    緊接著他問道:「劉詔若是做了千古名君,那我們西北軍豈不是註定成為他的踏腳石?父親,我們該怎麽辦?」


    魯侯從暗格裏麵取出一封信,「這是皇後娘娘給本侯的信件。」


    「皇後娘娘竟然給父親來信?」


    魯侯笑了笑,擺放在桌上的白色信封,像是燙手山芋,讓他不敢輕易觸摸。


    他對裴蒙說道:「你代表本侯去一趟京城,順便護送顧珽小蔓回京。」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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