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文德帝將《大周生活秀》重重地扔在桌上,發出響動。


    「裏麵的內容,都是你同意他們寫的?」


    自從進入大殿,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湖陽郡主被這一聲響動驚醒。


    她回過神來,「啊?哦!是啊,我同意他們寫,挺有趣的。」


    「將你曝光在眾目睽睽之下,你很得意?」文德帝明顯不滿。


    湖陽郡主偷偷翻了個白眼,「皇兄叫我進宮,就為了這事?」


    文德帝冷哼一聲,「朕都沒找你算帳,你還衝朕翻白眼。放肆!」


    「請皇兄責罰。」湖陽不走心,顯得有些敷衍。


    文德帝皺起眉頭。


    他厲聲嗬斥,「你將陳駙馬挖墳鞭屍,此事朕沒和你計較,你竟然還給朕甩臉色。你真是越發放肆!」


    湖陽郡主明顯愣住,顯然事先並不知道文德帝已經知曉了一切。


    轉眼間,她又反應過來。


    她笑了笑,「原來皇兄都知道了啊。我也就不用因為欺瞞皇兄而感到內心愧疚。」


    文德帝一臉嫌棄,「休要哄騙朕,你根本不會感到愧疚。將陳駙馬挖墳鞭屍,你一定很得意吧。」


    湖陽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也是她今日露出的第一個真正的笑容。


    「不敢欺瞞皇兄,我的確很得意。父皇還在的時候,我就想這麽幹。等了這麽多年,我總算幹了一件真正想幹的事情。」


    文德帝輕輕敲擊桌麵,「你將陳駙馬挖墳鞭屍,朕能理解。為何又將陳律挖出來,鞭打棺木?」


    湖陽臉色一垮,厲聲說道:「因為我恨!他就是個禍害,他身上流著陳老狗的血,和陳老狗一樣就不是個好東西。母後對他多好啊,從未虧待過他,他竟然用毒藥毒殺母後。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皇兄許他服毒自盡,實在是太過仁慈。我鞭打棺木,是在為母後聲張,也是在為皇兄出氣。」


    文德帝麵無表情盯著湖陽,判斷這番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湖陽情真意切,「最近我時常想起母後。母後還活著的時候,我一直覺著自己還是個孩子,可以一輩子不用長大。無論犯了什麽錯,都有母後替我兜著,我可以肆意瀟灑。轉眼間,母後沒了,我才意識到自己長大了。我得為自己負起責任。」


    文德帝情動。


    他走下台階,來到湖陽身邊,拍拍她的肩膀。


    「母後沒有白疼你一場。」


    湖陽眼中有淚,望著文德帝,「皇兄,我不想進宮。沒有母後的皇宮,於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仿佛一個囚籠。以後我都不進宮,好不好?」


    文德帝臉一板,嗬斥道:「說什麽胡話!皇宮若是囚籠,朕難不成成了囚犯。朕以後不想再聽見類似的話。」


    湖陽一臉委屈,「我進宮能找誰?母後在的時候,我給母後請安。如今母後不在了,難不成找皇後娘娘請安?還是找你那群後宮嬪妃閑聊?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


    文德帝冷哼一聲,「朕看你就是吃飽了撐著。這個《大周生活秀》到底怎麽回事?上麵盡寫你的事情。」


    湖陽嘚瑟一笑,「我覺著很好!如今我都成了京城的名人。」


    文德帝很是無語,嚴肅說道:「以後不準將你的事情刊登在報紙上。否則朕會下令關閉《大周生活秀》。」


    湖陽一臉氣惱,心知胳膊掰不動大腿,隻能乖乖服輸,「皇兄說了算!」


    文德帝瞧著她氣惱的樣子,笑了起來,「多大的人,整日裏還跟小孩子似得和朕置氣。朕這麽做,是在保護你。」


    「我知道皇兄是好意,就是覺著皇兄太緊張了。」


    「你是朕的親妹,朕緊張你不好嗎?」文德帝飽含深意地看著湖陽。


    湖陽低下頭,避開了文德帝的目光。


    「多謝皇兄關心,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以後會注意分寸。」


    「如此甚好!你既然不樂意進宮,朕就不留你用午膳。平日裏,你不樂意進宮,朕不勉強你。逢年過節,還是要進宮露麵。」


    「我聽皇兄的。」


    湖陽逃也似的離開興慶宮。


    皇宮讓她呼吸不暢,仿若窒息了一般。


    她喘著氣,心頭感到噁心,想吐,頭很暈。


    丫鬟扶著她,急忙出宮,吩咐人去請太醫。


    「不要請太醫!」


    湖陽阻止丫鬟,「去藥鋪。」


    「郡主娘娘……」


    「照本宮的吩咐去做,不要驚動陛下。」


    丫鬟無法,隻能吩咐車夫,前往藥鋪。


    大夫檢查結束,告訴湖陽,她身體沒有問題,身體狀況很好,比同齡人強多了。


    之所以感到噁心想吐,可能是受了刺激的緣故。


    大夫囑咐湖陽,靜養幾天,不宜動怒。


    丫鬟擔心的看著湖陽,「郡主娘娘要不要去曉築找詔夫人聊一聊?」


    湖陽擺擺手,搖頭說道:「算了。她忙得很,本宮不去打擾她。本宮靜一靜,等會直接去別院住幾天。」


    「奴婢遵命!」


    湖陽狀態不好,文德帝也不高興。


    文德帝同常恩抱怨,「湖陽和朕離心離德,她不信任朕。」


    「陛下多慮了!陛下是郡主娘娘在世上最親的親人,她怎麽會不信任陛下。」


    文德帝譏諷一笑,「朕了解她。她不樂意進宮,不是因為母後不在了,而是因為她不想麵對朕。她恨陳家,也恨朕。不,她怕朕!不過朕不會同她計較,她始終是朕的妹妹。」


    常恩說道:「陛下良苦用心,希望郡主娘娘能夠體會到。」


    文德帝疲憊地嘆了一聲,對常恩說道:「也隻有你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


    中書令李大人,最近過得很艱難。


    自中秋宮宴結束,朝中暗流湧動,風向開始發生變化。


    表麵上,文德帝對他一日既往的信任和重用。但是李大人自家知自家事,他明顯感覺到,一切都變了。


    文德帝對他的信任和重用,隻是假象。


    他內心有些慌亂,麵上還是鎮定如泰山,每日按時上朝,按部就班地處理政務。


    該有的宴請,都會出席。


    然而,他卻偷偷取消了兩場詩會。


    後續的詩會,遙遙無期。


    文德帝在防他結黨營私,防他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中書令這個位置,他很清楚,他快要坐到頭了。


    文德帝已經順利完成了新老交替。


    是時候動一動朝堂中樞。


    中書令這個位置,是時候讓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來坐。


    李大人現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體麵的退場。比如以太師的尊榮致仕,偶爾上上朝,卻不管具體的事情。


    如此,他還能維持在朝堂上的影響力。


    想要體麵退場,不容易。


    至少在大周朝,很不容易。


    歷屆中書令,少有能夠善終。


    幸運的是,文德帝是個還算溫和的皇帝。隻要不觸犯皇帝的逆鱗,一切都好商量。


    時隔多年,李大人主動約見劉詔。


    劉詔接到消息,嗤笑一聲。


    「這會他倒是想起了本殿下,早幹嘛去了。」


    錢富問道:「殿下要見李大人嗎?」


    劉詔想了想,「把見麵時間定在後日。後日休沐,本殿下要帶夫人上相國寺燒香。」


    「老奴這就去安排。」


    ……


    休沐日,全家集體出行。


    衡哥兒從昨晚一直興奮到今兒起床,還在床上蹦來蹦去,床都快塌了。


    禦哥兒早早的收拾好自己。小臉嚴肅,內心竊喜。


    妞妞和衠哥兒,兩個小不點,一聽要出門,比誰都積極。


    妞妞翻出自己的小背簍,早早地背在背上。


    衠哥兒則翻出他的木製馬車,牢牢抓在手上,要帶著馬車玩具一起出門。


    兩個小的惦記著出門,早飯都不肯吃,著急得很。


    一個勁的鬧,嘴裏喊著:「快點,快點,快點……」


    見爹爹和娘親慢悠悠的,兩臭小孩直接坐在地上委屈得哭起來。


    顧玖忍俊不禁,和劉詔嘮叨,「你說他們脾氣像誰,怎麽就這麽著急。肯定像你小時候。」


    劉詔感覺自己受到了冤枉,「我小時候極為沉穩,絕不會做出坐在地上哭鬧的事情。」


    顧玖哈哈一笑,「吹牛!」


    見爹爹和娘親還有心思閑聊,就是不著急出門,兩小孩氣壞了。


    妞妞從地上爬起來,捂著眼睛,委屈地跑回臥房,還將門關起來。


    衠哥兒則是跑到廚房找吃的。


    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哭。


    「這麽小,脾氣就這麽大,以後長大了還得了。你趕緊管管你閨女還有你兒子。」顧玖輕輕踢了一腳劉詔。


    劉詔齜牙咧嘴,「那也是你閨女,你兒子。」


    做父母的還在閑扯,半點不著急。果然是親娘親爹。


    做哥哥倒是關心妹妹和弟弟。


    衡哥兒去哄衠哥兒,禦哥兒則去哄妹妹。


    兩個哥哥很給力,幾句話的功夫,就將兩小孩給哄好了。


    禦哥兒牽著臉上還掛著眼珠的妞妞來到父母跟前,「爹爹,娘親,你們就別逗妹妹了。妹妹哭得好慘。」


    顧玖哈哈一笑,「你告訴妹妹,等她吃完早飯,我們就出發。不吃完不出門。」


    劉詔簡單直接,「聽你娘的,你娘說什麽時候出門就什麽時候出門。」


    禦哥兒一臉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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