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家令出宮後,直接回了家。


    他滿心懊惱,渾身冷汗。


    「真是越老越糊塗!怎麽就管不住嘴巴,把這事說了出來。這如何是好?」


    少府家令這會很後悔。


    「這條老命怕是保不住了。」


    他想到了最壞的情況,那就是死!


    他嘆了一聲。


    活到這麽大的年齡,他不恐懼死亡。


    隻是擔心會牽連兒孫家人。


    懊惱過後,少府家令開始準備後事。


    可能不會死,但是身後事不能不準備。


    他交給兒子一封信,「若是老夫有一天走了,你就把這封信交給詔夫人。以後老夫無法繼續照顧你們,你們的前程就全指望詔夫人。」


    他兒子一臉驚詫,「父親為何突然提起身後事?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


    少府家令擺手搖頭,「沒有意外,你別多想。老夫近日感覺有些不適,萬一熬不過去,提前準備,免得你們到時候手忙腳亂,什麽都做不好。」


    「父親身體不適,那就請太醫過府。」


    「老夫已經看過太醫。太醫說老夫太老了,活得太久,懂了嗎?」


    少府家令安排好家裏的事情後,每天如常上衙門辦公,靜靜等待著最壞結果的到來。


    然而,他沒等到死神降臨。


    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


    少府家令怔愣!


    文德帝竟然會放過他?


    緊接著他自嘲一笑。


    沒死,這是好事啊!他幹什麽會覺著遺憾?


    文德帝同先帝畢竟不一樣。


    這要是換做先帝,早就弄死他,不留半點後患。


    少府家令如釋重負,或許是他將文德帝想得太壞了。


    ……


    李大人文採風流。


    檄文一出,群情激奮。


    討伐逆賊,責無旁貸!


    逆賊就該被千刀萬剮!


    這就是文字的魅力。


    用最淺顯的語句,煽動全天下的人心,喚起人們心中對反賊的仇恨。


    反賊造下的殺孽,應該被徹底清算。


    所有反賊,都該死!


    這是民眾的心聲。


    沒誰喜歡做亂世人,沒人願意活在恐懼中,更沒人願意被一群反賊奴役。


    檄文通達天下,在災區引起最最強烈的反響。


    每個人都在討論著檄文,討論著誅殺逆賊,為自己為家人討回公道。


    天災讓人餓肚子,人禍則讓人家破人亡。


    沒人去關注反賊的口號,什麽奉旨討伐,全都是狗屁。


    反賊靠著之前的輿論,占據的那點優勢,正在一點點消失。


    而劉詔已經趁勢離開江南,喬裝打扮前往交戰區。


    ……


    等到輿論偏向朝廷,禦史們舊事重提,再次提起女子學堂,攻訐劉詔有造反之心。


    「閉嘴!」


    出人意料,文德帝竟然會嗬斥禦史,罕見地站到劉詔這一邊,替劉詔說話。


    「大皇子不畏艱辛,南下江南籌措糧草,解民生之困,解朝廷之危,為朕分憂解難,可謂是勞苦功高。眾臣不思大皇子功勞,反而逮著一點小事大做文章,誣陷堂堂皇子造反!依朕看,唯恐天下不亂,巴不得有人造反的人就是你們!是你們不安好心,不將忠君愛國的大皇子逼得造反,你們就不肯罷休。你們真以為朕可以隨意欺辱嗎?」


    「陛下……」


    「休要再說!朕已經聽膩了你們老調重彈。區區女子學堂又如何,可有搶你們的功名?可有搶你們的官職?無非就是替大戶培養幾個得用的幫傭,就把你急成這個樣子。鬥不贏山河書院,就用下三濫的手段,真是令朕不恥!」


    「陛下此話,乃是誅心之言啊!」


    「朕誅的就是你們的心。國子監背靠朝廷,擁有天下最優秀的學子,竟然競爭不過一個山河書院。朕都替你們感到羞恥!不想著如何迎頭追上,反而頻耍小手段。朕在你們眼裏,就成了打壓皇子的工具嗎?離間皇家父子之情,誰給你們的膽子?」


    眾臣皆驚!


    全都傻愣在原地。


    這是怎麽回事?


    陛下怎麽突然轉性子,竟然替大殿下說話?還替山河書院背書?


    這是為什麽啊?


    朝臣們個個懵逼,臉上都寫著大大的問號。


    文德帝當然不可能給朝臣們解惑,直接甩袖,退朝!


    金鑾殿上,議論聲聲。


    全都圍著中書令李大人,還有陸侍中等等幾位大人,詢問情況。


    「李大人,陛下唱的是哪出啊?」


    「陸大人,能否給下官等人透個底?」


    「家令大人,能否告訴我等,陛下到底在想什麽?」


    少府家令冷哼一聲,「怎麽著,陛下和大皇子殿下父子情深,你們不滿嗎?莫非就是你們陰謀陷害大皇子殿下,離間陛下和大皇子的父子之情?」


    「家令大人冤枉啊!給我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離間天家父子之情。」


    「還請家令大人稍微透個底,感激不盡!」


    「陛下的想法,老夫哪裏會知道。告辭!」


    少府家令拱拱手,幹脆走人。


    李大人和陸侍中有樣學樣,全都跟在少府家令後麵溜了。


    眾臣捶胸頓足,這是要逼死大家啊。


    不知道陛下的心思,以後要如何行事?如何說話?全都沒了頭緒。


    同樣沒頭緒的,還有劉詔下麵的諸位皇子。


    二皇子劉評氣呼呼地回到王府,進門就砸了一套茶具。


    「滾出去!全都滾!」


    一聲怒吼,所有下人全都退出廳房。


    歐陽芙讓嬤嬤將孩子帶下去,不走心地問道:「殿下這是發哪門子的火?莫非是在衙門受了閑氣,就找我撒氣,敢情我成了出氣筒。」


    「你閉嘴!你以為你可以看我的笑話嗎?我要是沒好下場,你也別想有好下場。我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二皇子劉評指著歐陽芙厲聲嗬斥。


    歐陽芙挑眉冷笑,「我是沒好下場,莫非你的愛妾就能有好下場?你的那些庶子庶女就能有好下場?我告訴你,要死大家一起死。我死之前,院子裏那些女人那些孩子,統統都要給本夫人陪葬。」


    「你這個毒婦!」


    「知道我是毒婦,你還跑我這裏撒氣。你是腦子不清醒了嗎?」歐陽芙根本不怵二皇子,直接懟回去。


    二皇子劉評氣得火冒三丈,胸口劇烈起伏。


    砰!


    他一拳頭,重重砸在桌上,像個失去理智的野獸。


    他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歐陽芙,「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倒黴?你是不是以為我倒黴後,你可以靠著大嫂翻身?我告訴你,你做夢!我要是倒黴,絕不會放過你。」


    歐陽芙嗤笑一聲,「你什麽時候有放過我?上次懷孕,你有放過我嗎?我生孩子的時候,你有放過我嗎?劉評,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粗重的呼吸聲,劇烈起伏的胸膛,都說明二皇子正處在暴怒的邊緣。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今兒早朝,父皇嗬斥禦史,替老大說話。指責禦史離間天家父子之情。明明之前,父皇對老大諸多不滿。父皇突然轉變,定有緣由。」


    歐陽芙麵色平靜,「大殿下正在南邊賑災,陛下維護他,理所應當。」


    「你不懂!」


    二皇子劉評怒吼歐陽芙,「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父皇對老大諸多猜忌不滿,怎麽可能短短時日,就改變了態度。」


    「事情已經發生,多想無益。我勸你還是安分守己,老實辦好差事。」


    「閉嘴!你勸我安分守己之前,先檢討檢討自己,你可有安分守己?哪家的女人,敢對夫君大吼大叫,還敢拿妾室庶子的性命威脅人?這個院子裏,你就是最不安分守己的那一個。」


    歐陽芙嗬嗬一笑,「既然殿下對我如此不滿,為何還站在這裏?指望我給你出謀劃策?還是指望我幫你打探消息?」


    二皇子劉評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和大嫂關係好,你去看望大嫂,藉機打探一番可好?」


    歐陽芙果斷拒絕了二皇子劉評,「不好!陛下態度轉變的原因,遲早會被人挖出來。你遲早都會知道真相,何必急在此時。」


    「你怎麽如此愚鈍?」


    二皇子劉評大為不滿,「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你怎麽就不替我著想?等別人挖出真相,還來得及嗎?一切都晚了。」


    「好飯不怕晚!」


    歐陽芙不客氣地懟回去。


    二皇子劉評麵色扭曲,「你就是不肯幫我,是不是?」


    歐陽芙神情嚴肅地說道:「我能力有限,幫不了你。你另想辦法吧。」


    砰!


    二皇子劉評直接踢翻了杌凳,又掀翻了桌子。


    他指著歐陽芙,「好,好得很。希望你別後悔。」


    說完,拂袖離去。


    歐陽芙渾身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夫人,你沒事吧?」


    丫鬟衝進來,擔心不已。


    歐陽芙渾身哆嗦,「扶我起來!」


    丫鬟將她扶起來,隻見她一頭冷汗。


    「瘋了,他瘋了!」


    歐陽芙喃喃自語,緊接著死死抓住丫鬟的衣袖,「派人盯著三房,四房,五房,有任何動靜及時告訴本夫人。」


    「夫人別急,奴婢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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