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寺門外,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夫人當心!」


    許有四率先跳下馬車,扶著顧玖下車。


    顧玖踩著杌凳,下了馬車,踩在三天前才鋪的水泥路麵。


    很踏實!


    她笑了笑,「少府動作真快,水泥路都鋪到了這裏。」


    許有四忙說道:「少府著急賺錢,恨不得全京城一天內全都鋪上水泥路。好叫所有人都見識到水泥路的好處,都去少府買水泥。」


    文德帝似乎是聽取了顧玖的意見,先將京城內的道路整修,全都修成水泥路麵。


    這筆錢,戶部出一部分,兵部出一部分,少府出一部分。


    為什麽修路,兵部還要出錢?


    因為兵部搭上了顧玖,要和顧玖合夥做快遞生意。少府和戶部自然不肯放過宰兵部的機會。


    兵部據理力爭,沒爭過。隻能破財免災,就當是支援京城百姓,改善京城人的出行條件。


    水泥路一修,街麵上明顯比過去熱鬧了許多。就連牛車,驢車,騾車也多了起來。


    戶部很意外。


    平日裏沒這麽多人啊!


    這些多出來的人到底是從哪裏鑽出來的?


    殊不知,居住在京城的很多男人女人,其實都是宅男宅女,平日裏輕易不出門。


    他們嫌棄街麵骯髒,雨水天路麵泥濘,大晴天灰塵又大,不如不出門。


    於是乎,這些人漸漸地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宅男宅女。


    如今京城的路麵正在陸續修整。


    修好的水泥路麵,幹淨整潔,再也不用擔心路麵泥濘,也不用擔心灰塵太大。


    這幫宅男宅女靜極思動,於是紛紛走出家門,上街逛去。


    人一多,車馬就多了。


    車馬多,就要收取衛生費。因為牲畜拉屎可不選地方,直接往街麵上一拉,臭得很。


    要保持街麵整潔,就得叫人定時清掃街麵。


    這要錢啊!


    要花錢的事情,自然不能叫衙門獨立承擔。


    來來來,凡是駕駛車門出行,統統交一筆衛生費。


    也不多,五文錢。


    能養得起牛羊驢子騾馬的京城人,也不差這五文錢。


    五文錢,拿去。


    把竹籤給來,作為憑證。


    和遊商稅類似。


    衛生費每天的竹籤也是不一樣的,很容易分辨。


    逛街嘛,總得買點東西,才叫逛街。


    於是乎,隨著街麵上人多起來,京城的大小商鋪,走街串巷的遊商們,生意都好了一兩成。


    個別商鋪的生意,直接好了三四成。


    天氣好,出城玩的人也多了起來。


    京城外,唯有南城門外的官道鋪了水泥。


    於是,四個城門,就數南城門最熱鬧。每天那城門口,進進出出都要排隊。


    京城的少爺們,小娘子們,跟趕集似的,天天出城玩去。


    聽說那山上修了許多景點,還有書院,倒也有趣。


    先不說那山,那書院。


    許有四報上身份,宗正寺的官員就將顧玖迎了進去。


    「詔夫人,婦人劉氏就關在丙字院。」


    顧玖點點頭,「你們去忙吧,我這裏不用留人。」


    宗正寺官員連連點頭,「下官就在籤押房,有任何需要,夫人派人說一聲就成。」


    顧玖含笑。


    許有四趕緊送上一個荷包,裏麵裝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沿著石板小徑,到了丙字院。


    用鑰匙開門,推門進入。


    「夫人,老奴陪著你進去。當心那劉氏傷了您。」許有四請命。


    顧玖點點頭,「你和王依隨我進去。有王依在,我的安全沒問題。」


    許有四和王依,一左一右,護衛在顧玖身側,隨著她走進小跨院。


    窄窄的四方天地,關押著昔日不可一世的朝陽長公主。


    而今,她隻是一個貶為庶民的老婦人,還不得自由。


    她聽到動靜,伸出頭,本以為是送飯的來了。


    當看清楚來人,她瞪大了眼睛。


    她指著顧玖,「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還我爵位,還我公主府,還我富貴……」


    朝陽從房裏衝出來,直接撲向顧玖。


    許有四如臨大敵。


    王依直接一腳踢翻她。


    「害了我家夫人一次還不夠,還妄圖害第二次。是想找死嗎?」王依掐著腰,怒罵道。


    朝陽趴在地上,眼中滿是仇恨,「你這個賤人,全都是你害的,你要給本宮償命。」


    「什麽本宮?」


    許有四端來一張椅子,放在院子裏,「夫人請坐。屋裏昏暗,不如這院子亮堂。」


    顧玖從善如流,她也不樂意進房裏說話。


    她往椅子上一坐,「我該稱呼你為劉氏,還是該稱呼你為朝陽?罷了,還是稱呼你為朝陽吧。」


    朝陽攥緊拳頭,「你來看本宮笑話?我是不會叫你得逞的。你如今得意了,你害本宮家破人亡,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王依大怒,很想堵住朝陽的嘴巴。


    顧玖揮揮手,示意王依別髒了自己的手。


    她對朝陽說道:「過去,我從不幹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浪費時間又沒意義。可是這一回,本夫人很想痛打落水狗。你,朝陽,就是那條落水狗!」


    「啊啊啊……」


    朝陽瘋狂大叫。


    她活了一輩子,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即便公主府被查封收回,她被關入宗正寺,也不曾有人用如此惡毒的言語侮辱她。


    朝陽從地麵上爬起來,就朝顧玖衝去。


    王依一抬腳,朝陽表現出不符合年齡的敏捷,及時剎住腳步,堪堪躲過了王依的腿。


    她接連後退兩步,手指著顧玖,「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今日你羞辱我,他日,自有人替我報仇。我今日的下場,就是你未來的下場。不,你會比我更慘十倍。你一定會不得好死!哈哈哈……」


    似乎言語上戰勝了顧玖,朝陽仰天大笑。


    王依手癢,真的很想將朝陽收拾一頓。


    顧玖卻叫她別浪費力氣。


    顧玖說道:「你兒子趙傳明,死了!死在流放的路上。」


    朝陽明顯愣住,眼神變幻,連連搖頭,「不,不可能。你是在胡說八道,你肯定是在騙本宮。我兒子活的好好的,你休想騙我。我是不會上當的。」


    顧玖用著平靜地語氣,繼續說道:「趙傳明在詔獄的時候,被用了刑,受了傷,卻沒得到治療,就匆匆被趕出了京城前往流放地。路途上,他的傷口發炎,高燒不退。昨兒本夫人得到確切的消息,趙傳明已經病逝,死在離京城兩百裏的破廟裏。」


    「啊……本宮不相信,本宮覺不相信。你是在騙我,對不對?你這個賤人,你一定是在騙我。」


    朝陽指著顧玖大罵。


    顧玖眉頭微蹙,「你以為你還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殿下嗎?如今的你,一文不名,有什麽價值值得本夫人騙你?」


    朝陽連連搖頭,「不,不可能,本宮不相信。他不能死,我的兒子不會死。」


    顧玖冷笑一聲,「當日在湖陽郡主府的時候,本夫人曾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你斷我財路,又派人刺殺我,也就別怪本夫人要你死。」


    「你想殺了我?哈哈,你能殺了我嗎?陛下親口允諾,會留我一條性命。你敢殺我,就是抗旨。你死定了!」


    朝陽放聲大笑,似乎是在笑話顧玖圖窮匕見。


    顧玖輕蔑一笑,「誰說本夫人要親手殺死你。」


    朝陽的笑聲,猶如被人堵在了嗓子眼,戛然而止。


    她瞪大雙眼,滿臉的皺紋,正在微微顫動,「你想做什麽?」


    顧玖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活著一日,你的兒孫便會陸續死去。昨日是你大兒子,下一次就輪到你的次子,再下次就輪到你的長孫……」


    「你住嘴!你想幹什麽?你威脅本宮?你要趕盡殺絕?你已經贏了,你贏了啊!你憑什麽要趕盡殺絕?」


    顧玖嘲諷一笑,「因為你也不曾給我活路!你派人刺殺本夫人的時候,可曾想到本夫人肚子裏還懷著一個?你不仁,就別怪本夫人殘忍。殺人者恆被殺之,在你派人刺殺本夫人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


    朝陽連連後退,臉色灰白。


    顧玖輕聲說道:「過去,本夫人行事,從不將事情做絕,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當日,你若肯罷手認輸,本夫人自然不會趕盡殺絕。


    不過,當你派人刺殺本夫人的那一刻開始,你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本夫人的仁慈,隻給值得的人。而你,不配得到仁慈,更不配得到諒解。


    你這樣的人,該死!你不死,就讓你的兒孫給你陪葬。他們會在流放的路途上,一個一個接連死去。到最後,隻需要一場時疫,就可以要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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