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走出寢宮,渾身都輕了兩斤。


    她見到陳大昌,就說道:「陛下讓公公進去伺候。」


    「詔夫人這是要出宮嗎?咱家這就安排人送詔夫人出宮。」


    陳大昌客客氣氣的。


    顧玖含笑說道:「多謝陳公公。」


    她跟著小黃門,走出興慶宮。然後就看見李德妃帶著小皇子求見。


    李德妃看見顧玖從興慶宮走出來,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驚訝之色。


    「詔夫人?」


    「見過德妃娘娘。」


    李德妃緊蹙眉頭,「你怎會在此?」


    「陛下召見,詢問流民安置情況。德妃娘娘是要進去嗎?」顧玖含笑看著對方。


    李德妃內心驚疑不定。


    這都什麽時候了,陛下還有心思關心城外的流民。


    難道不是該考慮立皇儲嗎?


    「陛下就隻問了你流民安置情況?」


    「娘娘以為除了流民安置問題,還有別的事情嗎?娘娘未免想太多。」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


    李德妃笑了笑,「詔夫人安置流民,大功一件。」


    「娘娘謬讚。娘娘若是沒別的事,我先告辭。」


    顧玖微微頷首,迅速離去。


    李德妃心中閃過各種念頭,等到內侍通知她可以帶小皇子進去麵見陛下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她牽著小皇子的手,走進寢宮。


    「快叫父皇!」


    小皇子很軟萌,小小的孩子,口齒還不清楚,「給父皇請安。」


    小皇子穿的厚實,像個包子,彎著腰行李,直接就滾到了地上。


    李德妃緊張得不行,天子卻很高興。招手,叫人將小皇子抱到跟前。


    小皇子好奇地看著天子,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又無辜又純真。


    天子一顆飽經滄桑的心被安慰了。


    小孩子才是這世上最純真,最美好的存在。


    隻可惜,他已經沒機會看著小皇子長大。


    不過長大後的小皇子,肯定沒有現在這麽可愛。


    天子伸出左手,摸了摸小皇子的臉頰。


    老人的手,讓人並不是那麽舒服。


    小皇子有些抗拒。


    李德妃擔心得不行,差點就要出聲嗬斥小皇子。


    幸好,小皇子並沒有苦,也沒有躲閃。


    天子努力做出一個笑臉,卻將小皇子給嚇住了。


    小皇子瑟縮身體,想要躲避。


    李德妃急了,「孩子太小不懂事,請陛下見諒。」


    「無妨。他連話都說不清楚,朕豈會同他計較。」


    李德妃鬆了一口氣。


    「等到明年,孩子就該啟蒙了吧。」


    李德妃忙說道:「還需陛下費心,親自替孩子挑選兩位啟蒙老師。」


    天子點點頭,「若是朕能活到那天,自會替他挑選啟蒙老師。」


    「陛下長命百歲,一定會好起來。」


    天子看著李德妃,「以後別帶他出來,安分守己便可。」


    李德妃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心往下沉了沉。


    「臣妾遵旨!」李德妃壓著各種念頭,躬身稱是。然而發顫的聲音,還是透出她心中的不甘。


    天子並不在意李德妃的態度。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身為皇子,自有一世榮華富貴。隻要別做超出本分的事情。」


    李德妃膽怯地低下頭,根本不敢麵對天子的目光,「陛下說的是。臣妾一定會認真教導小皇子,讓他安分守己。」


    天子「嗯」了一聲,又逗了會孩子,然後就打發了母子二人。


    「退下吧。」


    「臣妾遵旨!」


    李德妃牽著小皇子的手,遲疑了一下,「以後小皇子還能來給陛下請安嗎?」


    天子朝軟萌可愛的小皇子看去,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朕想他的時候,自會派人抱他過來。」


    李德妃復又高興起來,「謝謝陛下。昊哥兒,快拜謝父皇。」


    軟萌小皇子很聽話,躬身說道:「兒臣拜謝父皇。」


    結果因為穿的太厚,一不小心,又滾落在地上,惹來不少人善意的笑聲。


    就連天子也露出了笑容。


    李德妃抿唇一笑,替小皇子請罪,得到了天子的諒解,這才抱起小皇子離開了寢宮。


    寢宮外。


    「咱家送娘娘一程。」


    申常侍主動請纓。


    李德妃推辭兩句,這才答應由申常侍送她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一直到興慶宮門外。


    「娘娘慢走!」


    「申公公請回。」


    李德妃眉眼風情無限,轉眼又變成了端莊的德妃娘娘。


    「陛下很喜歡小皇子,娘娘該放寬心。」申常侍隨意地說道。


    李德妃點點頭,摸摸小皇子的頭,「孩子是個有福氣的,本宮堅信這一點。」


    申常侍笑了笑,「天氣涼,娘娘早點回去吧。」


    「多謝申公公。」


    「娘娘客氣。」


    二人打了一番啞謎,各自離去。


    等到陳大昌休息的時候,一個小黃門來到他身邊,「啟稟公公,之前申公公主動送德妃娘娘出門,兩人還在宮門口說了幾句話。」


    「說了什麽?」


    小黃門複述了一遍申常侍同李德妃之間的對話內容。


    陳大昌聽完,冷冷一笑,「不用管他們,暫時還輪不到咱家去操心他們的事情。」


    李德妃同申常侍二人,不是第一天勾勾搭搭。


    如今天子中風偏癱,這二人更是急不可耐想要搞事。


    搞事就搞事,陳大昌半點不擔心。


    因為真正需要擔心這二人搞事的,不是他,而是那些皇子皇孫。


    李德妃想要扶持小皇子上位,最大的競爭對手,不就是那些正在往京城趕的皇子嗎?


    隻要皇子們都死光了,皇位自然就落到了小皇子頭上。


    陳大昌嘲諷一笑,李德妃的心未免太大了些。


    十來個成年皇子,還想一網打盡,真當各家王府,皇子府是吃素的嗎?


    就算皇子們真的都死了,皇位真的落到了小皇子頭上,李德妃也是死路一條。


    天子拚著最後一口氣,也會將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賜死,以免小皇子被她操控,劉家江山變成了李家江山。


    至於申常侍,與虎謀皮,真到了關鍵時候,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陳大昌叮囑小黃門,繼續盯著李德妃和申常侍,有任何情況及時稟報。除此之外,任何多餘的事情都不準做。


    皇子們還沒回京,現在做任何事情都為時過早。


    不過他可以賣個人情,將消息賣給各家王府皇子府。


    ……


    顧玖走出皇宮,長長舒了一口氣。


    宮裏麵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馬車邊,站在熟悉的人。


    顧玖看見他,頓時笑了起來,笑容燦爛。


    她走過去,仰著頭問道:「你怎麽來了?」


    劉詔笑了笑,「接你回家。」


    顧玖抿唇一笑,「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一次到宮門接我。」


    「以後我都來。」


    「那倒不用。我隻是隨便說話。」


    兩人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並不趕時間。


    顧玖望著他,「你不問我嗎?」


    「這事不急。」劉詔拉著她的手,似乎並不在意天子的召見。


    顧玖挑眉,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裝的真像,我還以為你真的不在意。」


    劉詔笑道:「你該相信我,我更在意的是你。隻要你平安,比什麽都強。」


    顧玖低頭一笑,這話她喜歡聽。


    果然隻要是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


    她笑了笑,主動提起麵聖的事情,「陛下很關心城外的流民,也清楚隻有我是真心想要安置那些流民。


    但凡換個人,那些流民的下場會有多慘,不用我說你也猜得到。


    為了保證南城門外的項目順利進行,確保無論發生什麽變故我都能牢牢掌握南城門外項目,陛下打算提前在南城門外設縣。我趁機推薦了顧喻顧四哥。」


    「皇祖父答應你了嗎?」


    「隻要顧四哥是真本事,這件事差不多就定了。」


    區區一個縣令,天子還是能幹綱獨斷。


    「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沒人會來掣肘南城門外的項目。」


    顧玖笑著點點頭。


    遲疑了一下,她才說道:「陛下在考慮立皇儲的事情,但是很明顯還沒拿定主意。」


    「哦?皇祖父說了什麽?」


    劉詔不由得想起林書平說的那句觀皇孫。


    難道因為皇祖父拿不定主意,所以才要考察皇孫嗎?


    隻是會不會晚了點?


    偏癱老人,壽數有限。


    說不定哪天人就沒了。


    不早早定下皇儲,這京城非亂起來不可。


    顧玖搖搖頭,有些話還是不能說。


    因為劉詔身在局中,無法做到盤觀者清。


    她不能誤導劉詔。


    她說道:「我隻是從陛下的語氣態度中判斷出陛下還沒拿定主意,非常糾結矛盾。」


    劉詔嗯了一聲。


    皇祖父總以為自己還有一二十年可以活,自然沒認真想過要立皇儲的事情。


    如今到了非立皇儲的時候,自然是難以拿定主意。


    父王必須早點回來,早點布局。


    夫妻二人回到王府,劉詔陪著顧玖一起逗弄孩子,一副心無旁騖的模樣。


    外麵的紛紛擾擾他都莫不關心。


    顧玖都差點被他騙了過去。


    吃過晚飯,劉詔藉口離開上房回到了文書苑。


    護衛趙三躬身站在邊上,「請公子吩咐。」


    劉詔目光深沉,表情嚴肅,「將甲一,甲二,甲三,這三隊人馬全都派出去。甲一負責保護王爺。甲二,甲三負責狙擊拖延。一定要確保王爺是第一個回到京城,絕不能讓其他人搶先。」


    趙三躬身領命,臨走之時又問道:「如果遇到阻礙?」


    劉詔一臉冷靜克製,「殺無赦!」


    「那如果諸位殿下……」


    「保證不死就成,弄傷弄殘無所謂。」劉詔果斷打斷趙三的話。


    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什麽脈脈溫情都是假的,唯有利益和皇宮那把椅子才是真的。


    身為皇子,就該有被人殺死的覺悟。


    而且,他並不打算要了諸位王叔的命,隻是弄傷弄殘而已。


    他已經很仁慈了。


    趙三得令,迅速退下,親自帶人離開京城。


    錢富無聲無息地來到劉詔身邊,「啟稟公子,其他王府分別動了起來。據老奴調查,光是今日,不下十波人離開了京城。」


    「趙王府還是燕王府?」


    「有趙王府也有燕王府,還有其他皇子府。另外,宮裏有人傳訊,當心李德妃。有人懷疑李德妃有可能在外麵養了死士。」


    劉詔冷冷一笑,「區區一個李德妃,滿打滿算也才崛起幾年。以她的財力和底蘊,就算養了死士也不成氣候。」


    「公子還是要當心。老話說得好,蟻多咬死象。」


    劉詔點點頭,「你提醒地對,本公子不能大意。宮裏的釘子,也該動起來了。」


    錢富躬身領命,「老奴這就去安排。」


    ……


    接下來的日子,京城反常的寧靜。


    連皇宮也平靜得過分。


    隻是平靜的湖麵下,早已經掀起了滾滾波濤。


    天子因為右半邊偏癱,無法親手批閱奏章,隻能讓人口述代筆。


    太醫再三強調,天子想要緩解中風,必須靜養。


    天子妥協,每日隻批閱少量的奏章,處理一些軍國大事。其他的事情,則交給朝臣們處理,有了結果後給他過目就行。


    朝臣們很滿意現在的狀況。


    天子不再幹綱獨斷,而且似乎也變得很好說話,朝臣們有種翻身做主人的感覺。


    隻盼著這樣的情況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因為朝臣們罕見的看天子順眼,也就沒給天子找麻煩。


    就連立皇儲一事,也沒催得那麽厲害。


    大不了等諸位皇子們回了京城後,再商量立皇儲的事情。


    當然,真正讓朝臣們放鬆的原因,是因為天子看起來還能活個一年半載。


    有一年半載的時間,怎麽著也能立下皇儲。


    有了皇儲後,天子也可以去見列祖列宗,將皇位騰出來。


    天子做了三十七年的皇帝,實在是太久了。


    早就該換上新皇,讓天下換個新氣象。


    對於朝臣們的想法,天子一清二楚。


    大部分人都盼著他死,可他就不死。


    隻有少數人盼著他長命百歲,比如身邊這些太監,比如金吾衛一幹人等。


    金吾衛已經徹底取代了禁軍侍衛,宿衛興慶宮。


    保證沒他們的允許,一隻螞蟻也休想爬進興慶宮。


    ……


    江淑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暴躁厭惡已經恐懼,挺直了背脊走進甘露宮。


    「哎呀,我當是誰,這不是淑儀娘娘嗎?淑儀娘娘怎麽又來了啊?」


    甘露宮的宮女們,一個個嬉笑怒罵,完全沒將江淑儀放在眼裏。


    江淑儀麵色柔弱,低著頭說道:「是貴妃娘娘喚我來的。」


    「既然是娘娘叫你來,還不趕緊過去。」


    「還敢讓娘娘等候,真不怕死。」


    「人家當慣了娘娘,哪裏還習慣做奴婢。」


    「就是,做奴婢都沒個奴婢樣。看來該和娘娘說一聲,叫嬤嬤好生調教一番。」


    對於眾人的辱罵,江淑儀充耳不聞。


    如今,沒有什麽比保命更重要。


    她沒有孩子,娘家都還要靠她,不拖後腿就不錯了。


    陛下中風偏癱,隻怕命不久矣。


    一旦宮中有變,她還有活路嗎?


    靠上薛貴妃,縱然苦不堪言,總比死了強。


    隻要保住了性命,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就算不能東山再起,能夠脫離皇宮,隱姓埋名富貴一生也是好的。


    江淑儀對未來,已經有了清晰的打算。


    在天子過世前,她會老老實實聽從薛貴妃的吩咐。


    「奴婢參見娘娘!」


    仿佛又回到身為宮女的日子,江淑儀跪在地上,姿態謙卑。


    「來了啊!」


    薛貴妃似笑非笑,像是在看一件貨物,「最近如何啊?」


    「托娘娘的福,奴婢最近還好。」


    薛貴妃笑著問道:「那你是不是該回報本宮一二?」


    來了,來了!


    江淑儀心頭一抖,「請娘娘吩咐。」


    薛貴妃拍拍手,當即有宮女拿出一盒薰香出來。


    薛貴妃笑道:「這是本宮最新得的薰香,你替本宮走一趟,分別給蕭淑妃,李德妃,以及諸位嬪妃們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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