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戶,映照在屋內,形成了一束束光線。


    有細細的塵埃,在光線中飄飄蕩蕩。


    有人穿過光線,塵埃紛亂漂浮。


    「夫人,養生湯來了,趁熱喝。」


    青梅心疼顧玖,特意在小廚房小火慢熬了一碗養生湯。


    顧玖神色淡漠,下筆如飛,默寫著王府家規。


    在她的左手邊,是厚厚的一疊稿紙,全都寫滿了字。


    每一張都字跡工整,可以當做範本。


    青梅抱怨道:「王妃實在是太過苛責夫人,竟然要夫人抄寫家規一百遍。」


    王府家規,足有一百零八條,三千字。


    一百遍便是三十萬字。


    全部手寫抄完,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顧玖說道:「無需抱怨,我就當是練字。瞧瞧,我的字是不是有了進步?比之過去更有力道。」


    青梅細細看了,點頭說道:「的確比過去更有力道。隻是夫人太辛苦了。要不奴婢給夫人揉揉手腕。」


    顧玖搖頭,「先等我寫完這一頁。」


    她下筆很快,沒有半點遲疑。


    一頁紙,轉眼就被漂亮的簪花小楷給填滿了。


    等墨跡幹透,便放在那疊高高的稿紙上麵。


    青竹打來熱水,替顧玖敷手,又是按摩。


    青梅替顧玖揉肩,幫她放鬆。


    顧玖舒服的發出一聲嘆息,這日子真舒服啊。


    喝著養生湯,有丫鬟伺候,果然她是耽於享受的人,吃不得苦。


    她現在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將來劉詔敗落,她得陪著劉詔吃幾十年的苦。


    想想那樣的苦日子,真是不寒而慄。


    大周朝的皇帝,沒有一個是心慈手軟的主。


    對付皇室宗親,爭位的親兄弟,比對付外域敵人還要殘酷。


    一旦寧王府和劉詔敗落,那麽等待他們的絕不是簡單的圈禁。各種磋磨,隻有想不到,沒有宮廷中人幹不出來的。


    顧玖咬咬唇,打通南邊關係,派人出海一事,得趁早進行。


    她得給自己,給劉詔,給未來的孩子留一條逃生的退路。


    隻是劉詔現在還關在宗正寺,沒了劉詔當她的靠山,她在府中還真是有不少掣肘。


    顧玖喝了養生湯,問道:「老爺有來嗎?」


    青梅點頭,「回稟夫人,一大早老爺就帶著衙門屬官來到王府。聽鄧內侍說,王爺一共準備了四萬五千兩白銀。」


    顧玖嗯了一聲。四萬五千兩不多,還不夠零頭。好在總算還了點,用銀錢表達了王府對天子的敬重。


    天子要求清理積欠,王府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拿錢出來。


    這就是王府的態度。


    錢多錢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府還錢積極,沒讓戶部操什麽心。


    同別家王府比起來,單是態度上,就勝了一籌。


    此刻,在碧璽閣內,顧大人是坐立難安。


    王府下人抬著幾個箱子進來。


    箱子裏麵裝著白花花的白銀,一共四萬五千兩。


    寧王一副憊懶的樣子,「顧大人,點收吧。一共四萬五千兩,這是本王掏空王府家底才湊出來的。如果你還嫌少的話……」


    啪啪!


    寧王拍著巴掌,很快,又有下人抬著幾個箱子進來。


    箱子打開,裏麵都裝著珠寶器物,有各種禮器,還有金器,銀器,漆器,陶瓷。


    寧王指著這些物件,對顧大人說道:「本王湊了四萬五千兩白銀,要是戶部尤嫌不夠,那顧大人就將這些東西全都搬走。本王可是忠臣孝子,父皇下令清理積欠,本王一定全力配合。」


    顧大人看著滿箱子的珠寶器物,冷汗直冒。


    難怪他進來的時候,就感覺這間大廳有點怪怪的。原來是博物架上空空如也,竟然沒有一件擺件。


    敢情王爺是將這廳裏麵的擺件全都裝在了箱子裏。


    或許換做戶部尚書,真的會命人將這些珠寶器物給抬走了。


    但是顧大人不敢。


    他擔心一旦抬走這些珠寶器物,轉眼就會傳出他帶人抄了寧王府的謠言。


    這麽大的黑鍋,他可背不起。


    而且寧王的態度也詭異的很。


    謹慎起見,顧大人沒有妄動。


    他笑了笑,語氣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真會說笑。有了這四萬五千兩白銀,無論是朝堂還是宮裏麵,都知道王爺盡了力。畢竟誰也不會在府裏存放幾十萬兩的白銀。」


    寧王哈哈一笑,「顧大人說的沒錯,本王當然不可能沒事在府裏藏幾十萬兩的黃金白銀。


    府中上下近千口人,年年月月都是入不敷出。還了這四萬五千兩,王府就要喝西北風了。


    哎,本王也是為難啊。本王也不想上戶部打秋風,奈何家大業大,錢不夠花,沒奈何,隻能問戶部周轉一下。


    哪裏想到,幾年下來,竟然欠了戶部幾十萬兩。這麽多欠款,本王力有不逮,暫時無力全額償還,還請顧大人替本王解釋一二。若是戶部不肯接受的話,這些財物,顧大人都搬走吧。折算一下,看看能抵多少欠款。」


    顧大人連連搖頭,「王爺多慮了。這些物件,還是留在王爺這裏,相得益彰。」


    寧王笑笑,「顧大人果真不要這些財物?」


    「本官豈能隨意帶走王府的物件。萬萬不可,不可。」


    寧王哈哈大笑,「親家是實誠人啊。」


    這麽長時間,寧王第一次稱呼顧大人為親家,把顧大人激動壞了。


    「小女嫁入王府,若是做得不妥當的地方,王爺盡管責罰。」


    寧王笑道:「親家多慮了。大郎媳婦很好,賢良淑德,本王豈會責罰她。」


    顧大人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也跟著放鬆下來,不像之前那般拘謹。


    寧王拉著顧大人,東拉西扯,閑聊了足有半個時辰。


    顧大人意猶未盡,見時間不早了,才提出告辭。叫上人,抬著數箱銀兩齣了王府,前往戶部交差。


    戶部尚書得知顧大人從寧王府收了四萬五千兩,雖然相比欠款數還是太少,至少是撕開了一個口子。


    他想著定要勉勵顧大人一番,讓顧大人再接再厲,繼續清繳欠款工作。


    隻是話剛出口,戶曹前來稟報,「大人,銀兩不對。」


    顧大人大怒,「怎會不對?本官親眼看見四萬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你休要欺辱本官。」


    戶曹不卑不亢地說道:「顧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前往檢驗。你們京城府尹衙門的人都在,可以為下官作證,下官可沒有動過那些銀子。」


    顧大人怒氣沖衝來到戶部庫房。


    四萬五千兩白銀正準備入庫,結果戶曹說他們抬回來的銀子不對,不給入庫。這就麻煩了。


    衙役們見到顧大人,紛紛湧了過來。


    「大人,這些銀子,的的確確是從王府抬回來的,怎會有問題。分明是戶部的人刁難我等。」


    「對,分明就是刁難。」


    「老大人來了,都讓一讓。」


    戶部尚書上前,拿起其中一錠五兩重的銀子,在手裏掂了掂分量。


    然後他問顧大人:「你可知這是什麽銀?」


    顧大人有點懵,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他趕緊拿起一錠銀子,放在嘴邊咬了咬,「這是西南銀。」


    「正是!」


    西南那邊銀礦多,銀子開採後,銀礦監丞會命人將銀子按照模子做成五兩一錠,運送到京城。


    但是因為西南銀雜質多,說是五兩,其實不足五兩。


    這些銀子運到京城後,通常會回爐重鑄。五兩一錠的西南銀,能得四兩左右的官平銀。


    戶部收銀子,隻收分量十足的官平銀。


    顧大人臉色變得煞白。


    五兩銀變成了四兩銀,四萬五千兩,一下子就少了九千兩,變成了三萬六千兩。


    整整九千兩啊。


    顧大人著急地問道:「簽單呢?趕緊將簽單交給本官過目?」


    簽單上麵,隻寫著白銀四萬五千兩。


    顧大人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猛地回頭,朝馬師爺看去,「本官記得,當時驗收白銀的時候,親眼看到是官平銀,對不對?」


    馬師爺連連點頭,「小官確認是官平銀,每箱都驗過。」


    凡是官平銀,底部都會有年份,爐子號碼。


    這些西南銀,隻是一塊銀子,底部什麽都沒有。


    此時,顧喻站出來,「啟稟大人,下官也可以證實,一開始箱子裏麵裝的的確都是官平銀。」


    顧大人著急,沖戶部尚書說道:「老大人,你也聽到了,一開始這些銀子的確是五兩一錠的官平銀,本官絕對沒有膽子弄虛作假。」


    戶部尚書沉吟片刻,問道:「你們在王府驗了銀子後,就立馬抬著箱子回來了嗎?」


    顧大人搖頭,「沒有立馬趕回來。王爺拉著下官閑聊了半個時辰。」


    顧喻眉頭緊皺,「這些銀子,顯然是在王府的時候被掉包了。」


    馬師爺連連點頭,「期間下官腹部不適,有離開過一段時間。估計就是那個時候被王府的人給掉包了。」


    顧大人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寧王害我!」


    他還真的以為寧王真心和他交往,拉著他閑聊了足足半個時辰。


    當時他還感覺意猶未盡。


    卻沒想到,全都是套路。


    寧王奸詐,竟然用西南銀換了官平銀。


    「不行,我得去找寧王討要說法。他為何要害我。」


    顧喻擔心,「王爺不會承認的。」


    馬師爺也是如此擔心,「王爺故意算計大人,顯然已經做好了應付大人上門質問的準備。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指責大人中飽私囊,偷偷換了銀子。」


    「他敢!」


    「他真的敢這麽做。」戶部尚書嘆了一聲,「顧大人,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事關銀兩錢數,你怎麽能不盯著點。」


    顧大人悔之不及,心中憤恨無比


    「還請老大人幫我。」說完,他深深鞠躬。


    戶部尚書搖搖頭,「單據上麵,明明白白寫著四萬五千兩。如今你說寧王隻給了三萬六千兩,他豈會認。一個不慎,這個官司就要打到陛下跟前。顧大人,你確定你有勝算。」


    「那要如何?」


    「隻能由你自己掏腰包補上這九千兩。」


    砰!


    顧大人一拳頭打在牆壁上。


    「本官咽不下這口氣。」


    戶部尚書勸道:「九千兩買個教訓,不虧。」


    九千兩是不多,顧大人拿得出來。


    可是他不甘心受這冤枉氣。


    他是真沒想到,兩家好歹也是親家,寧王也很大度,主動還錢。結果寧王竟然套路他,足足九千兩。


    這事傳出去,他就真的成了京城的笑柄。


    顧大人對戶部尚書說道:「此事稍後我來處理。所有人,隨本官前往王府催債。」


    這一回,他不將寧王扒下一層皮,他就不姓顧。


    戶部尚書勸道:「顧大人慎重,切莫鬥氣。」


    顧大人卻說道:「就算是將官司打到禦前,下官也占著理。下官奉上諭清理積欠,誰敢不從,金吾衛伺候。」


    戶部尚書蹙眉,「寧王此舉,著實令人火大。行,本官支持你。若是寧王不肯拿錢出來,本官會如實稟報陛下,屆時自有金吾衛招待寧王。」


    文官向來看不慣這些皇室宗親,認定他們都是一群蛀蟲。


    顧大人既然有膽子和寧王槓上,戶部尚書哪有阻攔之理。


    他想明白了,趁著這次事情,好好做一篇文章,定要叫這些皇室宗親吃不了兜著走。


    有了寧王前車之鑑,之後清理積欠定然容易許多。


    擔心顧大人辦不好事情,戶部尚書還將戶曹派給他,讓戶曹協助顧大人清理積欠。


    顧大人滿腔怒火,帶著衙役,氣勢洶洶地殺向了寧王府。


    「王爺,不好了。顧大人又帶了人上門要債。」管事心慌著急地稟報導。


    寧王漫不經心,「告訴他,沒錢。」


    「顧大人還說,如果不給錢,他會將官司打到禦前。」


    「他敢!」


    寧王哼了一聲,顧知禮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王府門前叫囂。


    「去,帶上幾個侍衛,將他們全都轟走。」


    內侍常恩勸道:「王爺,是不是該和緩些?」


    寧王輕蔑一笑,「本王就是沒錢,他要如何?就算將官司打到禦前,本王還是這句話,沒錢。實在不行,本王就當街變賣家當還債。」


    這……


    常恩知道寧王正在氣頭上,不好再勸。


    他對管事揮揮手,「按照王爺吩咐的辦。」


    管事領命而去。


    然而寧王還是低估了顧大人。


    王府侍衛同京城府尹衙門的衙役當街鬥毆,此事就跟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京城,傳到了王府內宅。


    如今已經是王府侍衛的宋正,急匆匆地來到東院,「夫人,不好了。顧大人帶著衙役同王府侍衛打了起來。」


    「怎麽回事?」


    顧玖一臉懵逼。


    事情變化太快,她都跟不上節奏了。


    宋正喘了兩口氣,說道:「聽那些衙役說,王爺將官平銀換成了西南銀,顧大人平白要承擔九千兩的損失。」


    顧玖臉色難看,「銀子被換,竟然沒人發現嗎?」


    宋正說道:「王爺一直拉著顧大人說話,交談甚歡。期間馬師爺他們腹部不適,紛紛如廁。估計就是那個時候銀子被人換了。後來,衙役們也沒再檢查箱籠,直接抬著箱子離開了王府。誰能想到,王爺竟然命人將箱子裏的銀子全給換成了西南銀。」


    啪!


    硯台被顧玖掃到了地上,墨水濺了一地。


    顧玖臉色鐵青,「堂堂王爺,玩掉包把戲。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都會忍氣吞聲嗎?」


    此時此刻,顧玖真是恨死了寧王。


    王府不缺那九千兩。


    寧王偏偏玩套路,讓人掉包箱子裏的銀子,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難道是衝著她來的?


    還是衝著顧大人而去?


    亦或是調戲戶部?


    一邊主動還債,一邊又耍小把戲。將之前積攢的好感,全都敗光了。


    真不怕陛下問罪?


    寧王絕不是要錢不要命的人,王府也沒有窮到九千兩都拿不出來。寧王犯不著為了九千兩就敗壞自己的名聲。


    他這麽做,難道隻是為了噁心人?


    顧玖厲聲說道:「隨我去見王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侯門醫妃有點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吃元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吃元寶並收藏侯門醫妃有點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