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合理坐在黑色保時捷內,他調試了一下手機,舉起它、讓鏡頭對準座位上的便當。


    便當把鏡頭塞滿,沒有露出周圍的其他裝飾品。


    他摁下拍照片,無視陡然亮起的閃光燈和巨大的卡察聲,收回手機,給鬆田陣平回複訊息。


    [午餐。]


    [不,我無法單獨行動,一般是其他人為我送餐,或者我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吃飯。]


    [那枚餐廳的炸/彈,就是我外出就餐時發現的。]


    每一句,日向合理都是先隨便組織一下語言、然後再用女性的口吻修飾一下。


    黑發希羅不在身邊,那種小細節就沒法改了,也沒法問其他人……問琴酒的話,他總感覺對方會冷笑起來,再拋出來一句‘通訊報信的廢物,我會親自處理了她’。


    雖然笑是笑了吧,但顯然並不是友好的建議,而是代入上司視角的狂怒。


    ……所以說到底,薩摩耶果然還是把自己當上司吧?


    唉,認不清現實,詭計多端的薩摩耶。


    鬆田陣平的廢話也越來越多了,不知道現在對麵到底有多少人擠在手機麵前,不過無所謂了,反正就算有大師級的專業側寫師在、能把他完整地側寫出來,也和‘日向合理’對不上號。


    就和黑發希羅堅持相信‘冰酒曆經百戰,剛退役回來,多半還有戰場後遺症’一樣,就算解釋也解釋不清,因為這其實不算是誤會、而是事實。


    他想了想,又組織語言,反過來給鬆田陣平壓力:[今天還是沒有商議好米花商場的那件事嗎?]


    [我看新聞上已經有了定論,說米花商場的事件是一夥黑色勢力所為。]


    [鬆田警官,警方不會妥協了吧?]


    當然不會,警方裏的組織成員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為什麽,這句話這麽奇怪。


    日向合理忍不住沉思,仔細推敲了一下這句話,發現不管怎麽想、它都充滿了槽點。


    他放棄思考,在手機嗡嗡嗡陡然響起的震動聲中,低頭看去。


    不出意外,手機已經收到了三四條訊息,都是鬆田陣平解釋的,最後一條則是對方拋過來的新話題。


    對方又拍了一次那隻金毛,洗完澡、身上幹幹淨淨,而且毛發蓬鬆的金毛導盲犬。


    看了一眼,日向合理便挑了挑眉,順手發過去一句:[不可愛。]


    然後抬頭,鎖定投過來的兩道視線。


    不遠處兩個人走了過來,都穿著一身黑色係的衣服,表情都如出一轍的冷澹肅穆,有點像是參加莊嚴了葬禮。


    也可能像是走向自己明明已經鎖門、車內卻還是多了一個人的車。


    日向合理抬爪打招呼,“下午好。”


    伏特加用鑰匙打開車,從前門上車,順口回了一句,“下午好。”


    他順著香味掃了一眼後座,發現了一隻色香味俱全的便當,倒扣的便當盒子上還有一個便利店的貼紙。


    是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店內外都沒有監控。


    他又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麵放著早上路過某家便利店時、他去買的午餐,是炒麵麵包。


    三份。


    後座的便當,一份。


    怎會如此?


    琴酒也坐上車,先關注了重點,“你是怎麽上來的?”


    “任務提前結束,我直接碰到了任務目標,把炸/彈塞他公文包裏了。”日向合理輕鬆回答,又舉起手裏的便當,“他在買便當,沒有注意我。”


    “聞起來很好吃。”


    總比萬年不變的各種麵包好吃!


    怎麽能有人願意一直吃麵包,就是為了趕任務。


    趕任務、日向合理也可以理解,他也經常趕任務,提前打卡上班。


    但是琴酒和伏特加的趕任務,指的是提前抵達、在附近觀察排點,然後按照約定時間去赴約,按照既定時間結束任務,根本不是提前打卡、打完就走,而是課前十五分鍾提前到。


    琴酒寧願吃麵包、多提前到半個小時,也不願意吃頓正常的飯菜,正常踩點到。


    日向合理覺得這一點都不合理。


    這是一點效率都沒有的任務趕法,趕多了會掉毛的!


    “我問的是,”琴酒瞥了一眼那個敞開的、還冒著熱氣的便當,“這次,你是怎麽進的車?”


    他看了一眼伏特加。


    伏特加一邊倒車,一邊立刻回答:“這次我真的鎖車了,臨走前我看了三次,車門是鎖著的。”


    琴酒又收回視線,去看日向合理。


    “是的,他鎖車了,我可以作證。”日向合理認真為伏特加擔保,“但是車窗沒有關嚴,是半開的,我直接翻進來了。”


    “下次記得關車窗。”


    沒關車窗嗎?


    琴酒回憶起來了,今天做任務,他是先把日向合理送到目的地,然後才去附近做自己的任務,就在車子開向附近的這一過程中、他抽了一下煙,於是走前,把車窗往下搖了一點,開窗通風。


    但是,那個窗戶開啟的程度,絕對沒有達到半開,頂多就是開了五分之二。


    能鑽進來一個人嗎?


    他放棄糾結這種問題,轉而給予日向合理壓力,“米花商場的事,處理好了沒有?”


    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任務了嗎?


    “沒有。”日向合理開始吃飯,他先回複了一句,又塞了一口飯,把那口飯咽下去,才繼續往下說,“警視長說後天就進行最後一次交涉,會努力把結局定成公開遣返fbi的。”


    組織在警方內部有一些線人、或者說合作者,不過看照片,個個都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氣質,日向合理都不怎麽喜歡,就隻記了臉、然後現編外號,忘記外號也沒有關係,直接換一個,反正這種外號不會叫出口。


    聯係這些人時,他都是禮貌性地稱呼為‘先生’,聽見對方是女性,則禮貌性地稱之為‘小姐’,除此之外,絕對不加任何有指向性的前綴,以杜絕翻車。


    那位警視長先生,日向合理能夠記住,因為對方實在很……很關心他這位臨時上司,每次開會、都會主動報告進度,順便diss一下其他人。


    “後天?”琴酒冷笑了一聲,“我還以為會再等幾個月。”


    日向合理秒答:“其實也可以。”


    “雖然這個任務很重要,但是你要是想……”


    “你下午要去做哪個任務,選好了嗎?”琴酒直接打斷他,詢問正事,又順手把前座的炒麵麵包拿過來,開始吃午餐。


    “已經做好了。”日向合理看了看那隻炒麵麵包,心情愉悅度+1。


    “早上的任務完成的太快,我在車裏等了你們一會兒、覺得煙味太重,就翻看檔桉挑了一個附近的任務,去處理了。”


    以防萬一,他又申明,“沒用槍,用的繩子。”


    “炸/彈放桌子下麵了,倒計時到下午三點,我設置了兩點半定時發出的訊息。”


    然後回來的時候,便當還是熱的。


    一切都很完美,下午還可以多做一個任務,多踩一下薩摩耶的尾巴。


    琴酒皺起眉。


    日向合理再次以防萬一,提前預判,“沒動倉庫的那些炸/彈。”


    “我用的是山村警官給我送的一些贓物。”


    山村警官,就是那位在醫院、好心地給他送了一大波積分的人形自走積分機。


    可惜遊戲早已經更新了好幾個版本,現在的人形自走積分機已經是琴酒和那位先生了,而且好心人警官也不詢問問題、也不送積分了。


    一開始見麵的時候,日向合理真的心情愉悅度陡然+3,甚至給那位同樣好心的警視長先生增加了好感度。


    可惜見麵的第五秒,麵對日向合理熱情的打招呼+詢問要不要回答問題,山村警官直接五體投地了,一點積分都不吐。


    這就非常過分了,明明以前那麽康慨大方,不過一段時間沒見,便那麽吝嗇,簡直一毛不拔。


    日向合理覺得這不合理。


    五體投地完,人形自走鐵公雞開始隔空吹那位警視長先生,說警視長先生一聽說日向合理在給警方塞炸/彈,擔心組織倉庫的炸/彈暫時不夠用,就體貼地清了清警方庫存,把警方收繳的一些炸/彈統統送了過來。


    又聽說日向合理很喜歡山村警官、於是幹脆讓他來送貨,看看日向合理是想單獨提走炸/彈,還是把山村警官的頭一起提走。


    當時,提取完這一信息點,日向合理當場打出了一個問號。


    他看了看笑得像是在哭的山村警官,感覺對方左臉寫著‘榮’、右臉寫著‘幸’,滿臉寫著‘高興’。


    總而言之,想讓他提著難看的頭顱撤退、順便被警方發現點痕跡,純屬做夢。


    日向合理隻暫時借走了炸/彈。


    現在,已經還回去三分之一了。


    琴酒投過來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停頓了片刻,找了找漏洞。


    警方的那些炸/彈贓物,都有登記在桉。


    但是,負責拆彈的警方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來,又不會有人閑著沒事申請權限、去查看那些贓物,而再次回收之後,隻要修改一下記錄,就可以悄無聲息地瞞過去。


    反正,可以‘年久失修’和‘人員混雜’來解釋,實在不行,警視長直接棄掉一個小手下,把這些事都推到對方身上就行了。


    而炸/彈,一般是那些暴力團對策課、組織犯罪課等部門收繳的,他們是負責和黑色勢力接觸的人,部門內的人一般都有些凶神惡煞,方便混入黑色勢力。


    那些本地黑色勢力需要擔心的事,組織完全不需要擔心這種事。


    而那些部門,也基本不會和爆/炸物處理班有什麽交流,就算有交流,也不會記住每一個收繳的物品,除非那枚炸/彈格外不同、特征很顯眼。


    “注意尾巴。”想了想,琴酒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日向合理極其敷衍地回答,他想了想,又突然詢問,“對了,你怎麽去那麽久?”


    按時間算,如果他沒有提前結束任務、並且主動找回來,而是等琴酒做完任務去捉他,那他估計要在附近的某個不知名角落等待一個多小時。


    時間太長了,一點也不琴酒。


    黑色保時捷在紅綠燈前停下。


    在琴酒沉吟起來,似乎在組織語言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摩托車飛馳的聲音。


    然後摩托車在黑色保時捷旁邊急刹車,緊急停下。


    它停靠的車窗,是日向合理靠近的那一側,於是他轉頭看去。


    一個女性把頭盔摘下來,低頭看進來,帶來了撲麵而來的衝擊感和冷澹氣息。


    她的眼睛是異童,一隻眼睛是藍色、另一隻眼睛則是透明色,頭發則是偏白的銀色。


    這是一個……很組織的人。


    和琴酒一樣,一旦出現在大街上、就絕對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而且還倔強的沒有進行偽裝。


    日向合理和她近距離地對視,確認了一下她的那雙異童不是美童造成的。


    琴酒抬手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後摁了一些,“庫拉索。”


    一個酒名,這是鴛鴦波斯貓……咳,這是白發異童組織成員的代號,日向合理迅速獲得這個信息點。


    庫拉索還在看著他,他也看著庫拉索。


    對方是偏豔麗一點的長相、偏偏又有點冷澹,又是異童,所以充滿了一種吸引力。


    但是,日向合理之所以這麽一直注視著她,不是因為她那張冷豔的臉,不是因為她那頭漂亮的白毛,也不是因為她那雙異童,更不是因為她像波斯貓。


    而是因為她的眼睛。


    庫拉索眼睛眼尾處,是有一抹加深痕跡的下眼瞼,還有幾根長長的下眼睫,更像是貓咪了。


    日向合理主要是注視她的加粗下眼瞼。


    庫拉索也主要注視他的下眼瞼。


    他們又對視了幾秒,琴酒冷聲重複了一遍,“庫拉索,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找到了那個小老鼠的蹤跡。”庫拉索眨了眨眼睛,短暫地移開視線,看了一眼琴酒。


    和小老鼠有關,並且其他在東京的代號成員也知道情況,隻有一個相關任務。


    就是那個父母都是實驗室的成員,在幾個月前查看了日向合理的資料、倉皇逃跑的那個叛徒。


    剛剛,日向合理詢問的那個問題、答桉也和那個叛徒有關。


    在見麵時間快要到的時候,琴酒接到了一個組織成員的訊息,對方說找到了那個叛徒的線索、正在追捕那個叛徒,於是他等待了片刻。


    結果那個組織成員追擊過程異常激/烈,還弄丟了手機,隻能搶路過的路人的手機、給他發訊息。


    電話不能傳送子彈,不能隔空開槍崩了這個廢物。


    琴酒隻能詢問對方的位置、和要去的方向,以及現在正在乘坐的車輛,又交代了自己車輛的特點。


    現在,伏特加就在往那邊開去,而且距離很近了,就隻有幾條街的路程。


    當然,前提是,那個小老鼠沒有躥到十萬八千米外。


    琴酒瞥了一眼聞聲看過來的日向合理,發覺這個黑發小鬼的眼睛好像大了一點,便皺了皺眉。


    庫拉索平靜道:“那個家夥,現在在……”


    又是一道急促的車聲,一輛汽車停在庫拉索的身邊。


    那輛車的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個金發黑皮的人,和帶著子彈擦傷的臉。


    是金發希羅。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發現金發希羅冷肅著臉。


    他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頂著金發希羅的視線、繼續打量庫拉索,庫拉索也頂著琴酒的視線、繼續打量他。


    在互相打量的時候,有背景音響起,金發希羅道:“鎖定那個叛徒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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