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蠟麵前是個高挑女生,人挺漂亮,氣質挺足,她叫沈倩,周八蠟初高中時候的初戀女友,把周八蠟甩了的人。


    “好久不見。”


    周八蠟打了個招呼,周圍同學見了心說老周還挺看的開,或者說臉皮厚,當年鬧的可是不太好看,倆人不是和平分手,是沈倩很不留情麵的給周八蠟難堪,把人給甩了,當時場麵尷尬丟臉極了。


    “你別煩我,離我遠點,我不喜歡你了,別再糾纏我了行嗎。”


    這是當時沈倩原話,課間當著班裏很多同學的麵跟周八蠟吼的,按說,這放在稍微有點骨氣的,都該來個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好歹讓人甩了也硬氣點找回麵子。


    但周八蠟當時隻是笑了笑,還讓沈倩別太生氣,這更是給些當時跟他不太對付,酸他的同學,徒添了笑柄,多了個舔狗的評價。


    青春期學生嘛,年少不經事,對女神總是仰慕喜歡的,就算自己沒膽量追,看別人追到手了,心裏也不舒服,不舒服就明諷暗罵。


    周八蠟和沈倩處對象的時候,沒少有外界壓力,暗地裏罵他舔狗和奴男的不少,說臉都不要舔到女神算什麽本事,就是舔狗太多了才破壞市場,自己這是因為有尊嚴才沒舔到女神,被劣幣驅逐良幣了。


    後來周八蠟被甩了,他們更樂得陰陽怪氣了,看看,這就是舔狗的下場,舔到最後一無所有,人和尊嚴兩空,哈哈。


    雖說這事已經過去了好多年,但大夥覺著要是擱在自己身上,好賴也心裏有疙瘩,大度點的不再往來,小肚雞腸點的多少得憋著個機會反殺回去,雖然可能性不高就是了,沈倩的履曆和條件太好了,這樣的前任硬想找回麵子隻會給自己碰一鼻子灰,自慚形穢。


    但沒成想,周八蠟的抗壓能力挺強,這還主動上去搭話,也不怕對方再踩他一腳惹人笑話,周圍人小聲嘀咕。


    “哎哎,你說老周是不是還忘不了人家。”


    “有可能,畢竟沈倩那個條件,跟她談過哪還看的上別人,估計老周陷深了。”


    “嘖,說好聽了是專情,說難聽了就是舔狗嘛,現在哪有女人看得上這種舔狗。”


    外人眼裏,當年倆人差距就挺大,現在差距更大了,不怪剛才的哥們兒提醒周八蠟不該來,不怕見前任,就怕前任過的比你好。


    沈倩看了眼跟她打招呼的周八蠟,沒理,轉身走了,周八蠟撓撓頭,別人看他臉上是自找沒趣的尷尬,少有人看出那是歉意無奈。


    聚會中午吃飯河鮮bbq沒什麽好說的,沈倩和老同學聊三兩句,始終也沒搭理周八蠟,周八蠟更是厚臉皮沒事人,該吃吃該喝喝,突出個花了錢要吃回本,如此直到下午,大家到溪邊玩起漂流,穿上農家樂給的救生服,幾人一隻皮筏艇,從上遊到下遊。


    上皮劃艇的時候,沈倩上了個兩人艇,後邊另一頭周八蠟緊跟著就上來了,周圍人見了心說他怎麽纏上人家了,這麽糾纏不找罵,卻見沈倩這次沒發作,沒說話,也不知是默許了還是什麽意思。


    水流潺潺,皮艇離岸,漂流而下,皮艇就像通人心性般,行至分流河頭飄向了支流沒人的僻靜處,周圍是比人還高的蘆葦蕩,發生點什麽,拋個屍,都能被遮掩幹淨。


    然後周八蠟就感覺眼前一黑,胸口一沉。


    蘆葦蕩裏呱呱呱,驚起蛙聲一片。


    咳,這大勁兒,周八蠟差點沒給把肺泡撞出來,躺倒在皮劃艇上,微香的青絲長發散落在皮艇和他的鼻翼上,沈倩死死摟著周八蠟脖子把人撲倒,臉埋在他的耳後。


    蘆葦蕩搖晃,皮劃艇上先是安靜無聲,然後是低聲的抽泣,隨後是痛哭,周八蠟就感覺自己耳邊溫熱和潮濕,不用去看都知道那張臉現在是什麽樣。


    多少青春年少傷流水,那年出伏,密雲二中的高一入學分班考試,沈倩是個優秀但內向的小女生,那天考試她忘了帶橡皮,考場上內向的她不敢吱聲幹著急,隔壁桌的男生偷偷給她遞了塊橡皮過來。


    青春的萌動真的很簡單而又很純粹,哪像如今要房車彩禮賺得多長得好,無數的沉重打不動一顆心,那時簡單到一瓶水,一副眼鏡,一次胳膊肘越過三八線,一個馬尾背影,一塊橡皮擦,她就注意到了他。


    “你問能不能來看我打球?可以啊,有什麽不可以的,送水?我要喝寶礦力。”


    “快快,昨天晚上出去上網了,作業沒來得及做,把你作業借我抄抄,林欲靜你起開,我先找沈倩借的,先來後到懂不懂。”


    “你家裏有鋼琴?厲害啊,我家連擺鋼琴的地方都沒有,對了,你家有小霸王不?”


    “你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沒有啊。”


    “你?沒想過,你問能不能試試?額……”


    “靠,老班抓班裏搞對象的就抓麽,總拿咱倆當典型幹嘛,你爸昨天回家說你了?”


    “新學期換發型了?挺適合你的。”


    “這周末啊,這周末要跟林欲靜方鵬他們哥幾個去台球廳……你也要一起?行。”


    “情人節?額,行吧,一起過。”


    “你下周有鋼琴比賽想讓我去看?我五音不全一調不通,又聽不懂…什麽,你說門票副聯能去好利來換糕點,那成,我一定到。”


    “我今天不去了,小九這吃壞東西了鬧肚子,我得送她去醫院,你說你能理解,那太好了,你說等你比賽結束之後也要來看看小九?不用不用。”


    “得頭獎了?恭喜,問小九好了沒,好多了,要我明天一起出去吃飯去慶祝下?可我明天約了人打球,你說改天也行?”


    “我想了想,也試這麽久了,半年多了,我還是沒感覺,要不還是分手吧。”


    “你別哭啊…這樣,你跟別人說是你甩了我就成,這樣應該能好受點。”


    “你別太生氣。”


    這是沈倩當初高一時在班裏同學麵前爆發後,從周八蠟那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再之後沈倩就出國了,兩人再沒聯係。


    青春,因為遇到錯誤的人而陣痛。


    沈倩出國後,周八蠟依舊如常,並且很快就把這人淡忘了,盡管身邊有人記得,比如老娘,比如周九齡,比如林欲靜,其中有人甚至對她印象深刻,但周八蠟自己卻沒上什麽心。


    然而,為了躲避忘記周八蠟而遠逃去了異國他鄉的沈倩,卻反而越逃陷得越深。


    沈倩出國後醉心學業進修音樂麻痹自己,她以為自己能在如此遠的距離和時間衝刷下忘掉那個人,但是並沒有,反而沉澱的越深了,她身邊不乏追求者,但每當這些人表白心意時,都會令她惡心反胃,如同被下了蠱似的,她心底總會冒出周八蠟的身影。


    人說初戀是對人種下最深的毒,顯然對重感情的沈倩來說,更是毒入骨髓,她這幾年從沒與周八蠟通過一條信息,但每天都會打開微信周八蠟的聊天框,輸入一些字,然後再默默刪掉,永遠不會發出去。


    沈倩本來還以為要這樣消磨幾年,或許才能讓周八蠟在自己心裏的影子淡去,自己才能真正走出這段感情,開始新的生活。


    但今年假期,沈倩上網看新聞的時候,意外看到了新聞上熟悉的人名,如同致命藥引,令她又重新勾起了那段高中時的回憶。


    “濱城道場新道場主林欲靜,在本次選拔賽上表現驚人,力壓黑馬對手盧勝道,拿下了冠軍,還在賽後濱城道場的意外事件中……”


    林欲靜?沈倩對這個名字的印象很深,當年周八蠟身邊的那個發小兒,經常跟他一塊玩的女哥們兒,沈倩的防備對象。


    當初沈倩剛認識周八蠟的時候就發現了林欲靜,雖然周八蠟說是哥們兒發小,但出於女人對女人的了解,以及女人的直覺,林欲靜給了她很大的危機感,也可以說是後來促使沈倩早早跟周八蠟表白,宣誓主權的原因,她怕自己猶豫了就被搶了。


    結果,當時確實是她沈倩快人一步,成了周八蠟的女朋友,但那又怎麽樣呢?短暫的親密關係結束的很快,然後她就被周八蠟推遠了,反倒是林欲靜還留在周八蠟身邊。


    沈倩如今回頭看過去,甚至在想,林欲靜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周八蠟這個脾氣,所以才一直不做表示,不表白還能做朋友,表白了連朋友都沒得做,也就自己是個傻子。


    沈倩也說不清當時什麽心情,反正看見了林欲靜的消息,幾年的養心修行破功,腦子裏已經扼製不住都是那個人的影子,加上最近因為俗世的事,國外很亂,大使館在引渡本國公民回國,於是她回國了。


    沈倩回國之後,卻也不好意直接去找周八蠟,找上把自己甩了的前男友家門說什麽?萬一他再有新女友了更尷尬。


    於是,沈倩組織了這場同學聚會,典型的為了見一個人,於是請了整個班。


    沈倩直到見到周八蠟前都忐忑極了,她生怕周八蠟帶著個新女友沒事人一樣出現,她都想不出來自己到時候會多失態。


    索性這些沒有發生,但也沒好到哪去,沈倩在別人眼裏似乎表麵光鮮,但隻有她自己知道沒有周八蠟的這幾年過的多煎熬彷徨。


    今天見麵沈倩不奢望什麽,隻是想看到周八蠟表現出,哪怕稍微一點想念過她,哪怕就一點,哪怕這一點也是騙她,都夠了。


    可是沈倩沒看見,她看見的周八蠟早就放下了,或者說當初就隻是自己一廂情願單戀,周八蠟從來沒重視過,放不下的隻有她自己。


    於是,今天孤男寡女蘆葦蕩裏沒有言語,隻有嗚咽與疼痛,那是青春期少女最寶貴的純真碎裂的聲音,是初戀留給她的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疼痛初體驗,烙印在她身上的疤。


    周八蠟無奈的躺在皮劃艇上,任由沈倩肆虐,自認理虧,當年確實有所虧欠,自己年輕不懂事,傷害了這個姑娘。


    不過,靠,嚇死他了,他還以為沈倩把他帶到這麽僻靜沒人的地方,是要報仇,來個渣男處決,正義執行,弄不好要搞個同歸於盡什麽的……幸好她沒那麽偏激。


    周八蠟竟然莫名有股死裏逃生的餘興,咱也說不上來因為什麽。


    蘆葦蕩裏小小的皮劃艇上,一個在動情的宣泄嗚咽,一個在神遊天外滿腦子整活,不得不說愛情是不公的,被偏愛的一方有恃無恐,單戀的一方隻會遍體鱗傷。


    皮劃艇一直停在這,從下午到黃昏,天色都昏暗了下來,蘆葦蕩裏水麵都渾濁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地方太隱蔽,兩人離群這麽久,居然沒同學找過來,手機也沒有信號。


    周八蠟摸著沈倩的後背,手上觸感黏糊糊的,兩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皺了,就說啥都沒幹吧,這麽摟著一下午也是夠捂汗的。


    “天都快黑了,咱回去吧?”


    沈倩剛才就止住哭好半天了,但就是埋頭死摟著周八蠟不撒手,也不看他,就裝死,她大概知道回去後就再沒這樣的機會了,等上岸了,兩人就徹底斷了,所以她對這最後的溫存格外珍惜,再多點時間,哪怕多一會兒也好。


    周八蠟無語看天,拍了拍沈倩的後背,喃喃道:“早晚總得上岸吧,不然你以為還能住在這不成,那你得成沉河屍了。”


    沈倩固秋了下身體,就不說話。


    周八蠟心說我還有被人裝傻充愣的一天?


    算了,周八蠟看看死賴在自己懷裏不撒手的沈倩,心說不礙事就這樣吧,反正這樣也不耽誤他騰出手來幹正事。


    應該也快來了吧?


    周八蠟小瞳孔坍縮,皮劃艇上一雙豆豆眼冒了出來,饗早就吃了皮劃艇,鬼附身其上,當起了老船長,不然怎麽可能這皮劃艇漂流這麽久碰不到人。


    周八蠟向來賊不走空…不是,雁過拔毛,來漂流前,早就看好了目標,密雲水庫的皇子陵王爺墳,定穴決尋到的遺體線索。


    周八蠟摸著沈倩後背上一隻濕漉漉正跟他搶奪拽人的大手,體廟展開,俗神顯靈,囍和殃悄無聲息的幽靈般出現在皮劃艇上。


    嗡嗡,鏈鋸插入濕漉漉的大手中,蘆葦蕩中隱藏在皮劃艇下渾濁水中的邪門玩意兒,疼的露出了身形。


    周八蠟行家眼掃個正著。


    “替命仙(10年道行俗神),所屬山河隍市係河神廟,由‘大水鬼裝髒’(史詩裝髒),經食穀者‘死龍子’血脈開光孵化而成,擁有‘拿身替命’的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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