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虺隤!”


    一個白袍的阿爾法新生大吼著,左手托著法書,右手重重拍在攤開的書頁上。


    淡灰色的光圈暈開,這位年輕巫師的對手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希爾達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太陽漸漸西下,態度也慢慢溫和起來。


    年輕助教鼻翼與嘴角的銅環鐵釘在陽光中閃閃發亮。


    青春的活力啊,他喃喃著,轉頭看向人群的另一側。


    “葛之…覃…兮…施於…此…”


    穿紅色袍子的九有新生拖著長長的顫音,尖聲吟唱著這條咒語。


    但很顯然,咒式相對較長的束縛咒對於學生們換氣的要求更高一些。許多人把咒語念到一半以後就會因為氣息不均勻而功虧一簣。


    希爾達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唯熟能生巧耳。


    當然,作為第一大學曾經的公費生、現在代理實踐課的希爾達助教的確有一個快速掌握束縛咒的竅門。


    因為束縛咒是一條半開放式的咒語,所以咒式的後半段可以根據巫師自身能力酌情使用恰當的詞匯。


    能力稍微欠缺的巫師,可以直接用最平白樸實的語言表達自己的需求,比如‘葛之覃兮,困住他!’或者‘葛之覃兮,綁他!’。


    希爾達相信,如果他把這種辦法教授給麵前這些天文08-1班的年輕巫師,現在草坪上那幾個總是岔氣的新生定然能夠快速掌握束縛咒。但相應的,九有學院那個留著鋥亮頭發的姚小米教授一定會闖進助教休息室生撕了自己。


    畢竟這種辦法太不‘巫師’、也太不優雅了。


    想到優雅,希爾達的目光不由又轉向草坪的一角。


    那裏,兩個年輕的紅袍巫師正在認真練習著束縛咒。與其他笨手笨腳的新生相比,這兩個學生的表現堪稱完美。


    戴著眼鏡的矮個男巫雙手托著自己的法書,嘴裏念念有詞。兩根拇指粗細的葛藤從他肩膀兩側彈出,仿佛一對水磨鐵槍,崩、點、劈、攔、紮、拿、圈、挑,耍的虎虎生威,令人生畏。


    矮個男巫對麵那位頭上有簇呆毛的學生,則按教科書中的標準姿勢,左手擎書,右手按頁,嘴裏也在念念有詞。他召喚的葛藤自肋下探出,左右各四條,如同一頭深海的八爪章魚,滴水不漏的揮舞著觸角,任憑對手肆無忌憚,他自巍然不動。


    是的,這兩個學生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你來我往,一板一眼的練習咒語。


    他們已經能夠指揮著召喚出的葛藤做出許多靈敏的動作。


    這種能力即便在高年級學生中也不多見。


    希爾達沒有去翻自己懷裏的花名冊。


    他對這兩個學生有印象。


    在第一大學的入學專機上,當那頭意外闖入的女妖肆無忌憚的釋放自己的妖氣時,這兩個男生站在所有學生的最前麵。


    即使精疲力盡,也沒有後退。


    這令他印象深刻。


    一個叫鄭清,是今年九有學院的公費生;另一個叫蕭笑,是第一大學的特招生。


    雖然身份都很特殊,但這兩個姓氏在巫師界並不出眾。那個姓鄭的公費生在進入第一大學之前,甚至沒有接受過巫師們的中等教育。


    這件事被托馬斯報告後,一度在助教們中間傳得沸沸揚揚。


    許多人開始懷疑學校的花名冊是不是隨著校長的離開所以狀態有些不穩定。


    當然,在學校公布這名公費生巫師高考的成績之後,這些流言蜚語立刻悄無聲息的終止了。


    沒有人會懷疑全球巫師高考的權威性。


    思緒如半空中翻飛的草葉,毫無定向。希爾達欣賞那兩個年輕巫師流暢表演的時候,忽然又萌生了一個念頭。


    要不要獎勵他們一個學分呢?


    助教先生思忖片刻,最終放棄這個誘人的想法。


    雖然那兩個新生的演示非常優雅,但也許他們兩個人的法力稍顯不足,召喚出來的葛藤隻有拇指粗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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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點小小的瑕疵肯定會被人質疑。


    不久前自己獎勵給陪練生的那個學分引發的小規模騷亂仍舊曆曆在目,年輕的實踐課老師現在隻祈禱這節課能夠穩穩當當的結束。


    不能奢求更多了。


    如果鄭清知道實踐課老師的想法,定然欲哭無淚。


    他與蕭笑並不是召喚不出更強大的葛藤,但本著能省力絕不浪費的原則,年輕的公費生堪堪隻喚出了可以抵擋蕭**師攻擊的藤條。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在於,他正在與蕭笑聊天。


    自從發現召喚出葛藤,僅憑目光與想法就可以驅使它們之後,鄭清自然不會浪費這段空閑的時間。


    希爾達看到的念念有詞並不是在維持咒語,而是兩個人在聊天。


    “你覺得馬修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鄭清盯著自己麵前那根打了八個結的葛藤,冥思苦想。


    他仍舊對不久前馬修·卡倫說的最後一句話耿耿於懷。


    “忽視就可以。”蕭笑毫不在意的略過這個話題。趁著鄭清分心,他的肋下忽然探出一根細長的藤條,如同一條覓食的長蟲,瞬間在鄭清袍子的口袋間彈了一個來回。


    “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已經死了。”鄭清舉起雙手,搶先說出了認輸的話。


    “你打算怎麽處理它?”蕭笑收起肩膀上的兩根葛藤後,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肋下的那根小藤條。


    鄭清定睛一看,那根細長的藤條頂部,卷著一塊令人眼熟的蛋白石戒指。


    “你可以去步行街賺零花錢了。”鄭清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口袋,忍不住挖苦道。


    “你們兩個耍的真漂亮,那邊的女生們眼睛都看直了。”辛胖子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擠到兩人之間,一手扇著風,一手搶過葛藤上掛著的魔法戒指,好奇道:“怎麽,不想要這枚戒指了嗎?”


    鄭清皺著眉,看著胖子手上的汗漬,沒有說話。


    “關鍵不是這枚戒指。”張季信抱著胳膊,站在幾人身邊,一臉嚴肅的說道:“你現在應該考慮他們會不會有後續的舉動……這很重要。”


    “這也很麻煩。”辛胖子搖頭晃腦著,把戒指丟回給鄭清。


    鄭清接過那枚有些濕滑的指環,隨意在袍子上蹭了蹭。


    “要不要向老師報告?”他重新將那枚魔法戒指塞進口袋後,小心瞟了一眼四處溜達的希爾達,猶豫著,問道:“也許學校能夠製止他們這種肆無忌憚的行為?”


    從小到大,作為一名乖乖的好學生,每次遇到這種學生之間的糾紛,他總是習慣於通過老師來解決麻煩。


    “你是九有學院的公費生!”辛胖子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而且你是一個大學生了!不要動不動就給老師打小報告,或者找學校……很丟人的!”


    鄭清吭哧著,漲紅了臉。


    “證據。”蕭笑從另一個角度否決了他的這個想法:“你們兩個並沒有發生衝突。所以,如果沒有恰當的理由,老師,或者學校為什麽要嚴厲製裁他?就因為你是公費生?”


    “這種事情一目了然。”鄭清嘟囔著。


    “除非當場抓住他詛咒你的證據,否則這種事情完整屬於‘自由心證’的範圍。”蕭笑扶了扶眼鏡,補充道:


    “事實上,你與安德魯·泰勒之間沒有一點仇怨——這就沒有指認他加害於你的動機。更何況,對於巫師而言,有幾百種方法來解釋他竊取你這點鮮血的原因。”


    “比如說他打算給你一個生日驚喜。”辛胖子用一種令人令人作嘔的語氣說道:“類似一枚血祭的魔法戒指。”


    “我的生日在五月,”鄭清勉強笑了笑:“這個理由可以排除了。”


    “與其擔心那些毫無來由的攻擊,不如先計劃一下你明後兩天的日程安排。”蕭笑忽然抬起頭,眯著眼,看著鄭清,語氣非常肯定的說道:“在你跟伊蓮娜約定時間之前,是不是忘了什麽?”


    鄭清抓著法書的胳膊定在半空,愣了愣神。


    “有人忘了自己早上做完早課以後,還要回去睡個回籠覺。”辛胖子拉長聲音說道。


    “有人忘了自己中午不午休,下午兩個眼睛就會腫的跟桃子似的。”張季信也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補充道。


    “最要命的是,有人忘了周六晚上要去巡邏。”蕭笑扶了扶眼鏡,麵無表情的看著鄭清:“把下午用來休息的時間送給別人了。”


    “oh!謝特!”鄭清右拳重重砸在左手掌,爆了一句粗口。


    剛剛隻顧著看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完全忘了自己要巡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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