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時分。


    陽光雖然已經不再炙烈,但依舊威力十足。


    如果說上午的陽光是一個外家高手,舉手投足之間銳氣逼人,那麽午後的陽光就是一個內家高手,站在那裏,不丁不八,卻更有威懾力。


    綠穀中。


    微風似乎也受不了烈日的灼燒,悄悄的放緩腳步,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肥厚柔軟的小草們懶洋洋的癱在泥土上,展開皺皺巴巴的葉子,任憑陽光吮吸著自己身上的水分,看上去已然放棄了治療。


    草坪上站著的新生們在安靜了幾分鍾後,漸漸忘卻了希爾達助教臨走前的警告。


    阿爾法新生的隊伍中,幾個將白色帽兜罩在頭頂的男生正聚在一起,旁若無人的大聲抱怨著新生第一個月不能進獵場的規矩。


    “太可笑了。”一個瘦高男生拖著長長的聲音,懶洋洋的嘲笑道:“又不是什麽高風險實驗室,誰家還沒一兩座獵場……學校的這種禁令簡直把我們當成三歲小孩兒!”


    “就是,就是!我從十歲開始,就被家裏要求每年在家族獵場露營一個月。每年如此,年年都不拉下。”一個胖乎乎的男巫誇張的揮動著手臂,唾沫橫飛的向夥伴們炫耀著自己的經曆:“隻允許我一個人,還不讓我帶奶奶給的護身符!要知道,我家獵場裏不止一頭野妖!”


    “一點也不奇怪。”瘦高男生輕蔑的掃了一眼對麵那些紅袍的九有學生,用矜持的聲音說道:“但凡曆史悠久的家族,都知道巫師世界最大的敵人是什麽。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有的人一無所知!”


    很顯然,這些誇張的說辭引起了許多女巫的注意。


    幾個男巫身邊很容易就聚集起一些女生的驚呼與讚歎聲。


    九有學院的年輕男巫們自然也不甘落後。


    張季信大大咧咧的向朋友們吹噓他哥哥帶著他狩獵一條唐古拉冰螭的故事。


    “那條畜生渾身淡黃色,一雙眼睛有二號坩堝那麽大!雖然隻是三趾,但身子足足有三十米長!我哥把它腦袋砍下來的時候,脖子裏的血噴了十幾米高!”


    他用力抻開胳膊,想要表現那條唐古拉冰螭的牙齒有多長。


    因為激動,紅色的臉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隱約還冒著熱氣。


    這番言論顯然比對麵那些含糊不清的說辭要生動的多,許多女生——包括對麵穿白袍子的女巫——都豎起耳朵,一臉緊張的聽他講這個故事。


    而平日裏總喜歡與紅臉膛男生別苗頭的辛胖子,顯然不會讓張季信專美於前。


    “狩獵冰螭算什麽,”這個藍巨人的眼睛裏已經冒出的星星點點的藍光,他用力揮舞著自己粗壯的胳膊,大聲炫耀道:“我家在沃爾姆斯,你們知道,就在萊茵河畔。那裏的勃艮第黑森林裏有一群薩克森野狼人。”


    “就是那群被萊茵狼人放逐的叛逆者?”段肖劍長吸一口氣,驚呼道。


    “對,就是它們!”辛胖子顯然非常高興有人能理解自己提到的怪物:“我十二歲那年,就跟著叔叔進勃艮第黑森林獵殺那些野狼人了……看這個!”


    說著,他從脖子裏揪出一截繩子。


    那是一個項鏈。


    項鏈盡頭的掛墜,是幾顆尖銳的獠牙。


    也許因為時間比較久了,這些獠牙已經收斂了自己的鋒芒,帶著些許血絲的牙根上裹了一層淡黃色的釉色,在陽光下閃爍著溫和的色彩。雖然看上去仍舊非常嚇人,但已經不再讓人感到恐懼。


    “這是我砍下的第一頭野狼人腦袋後,叔叔把它的牙揪下來,給我做的紀念品!”辛胖子自豪的向周圍的同學展示著這些戰利品:“看,這是它的上顎獠牙。齒尖還能隱約看到自然生長的撕裂符文——這是它們天生就有的,越強壯的野狼人獠牙上的撕裂符文越清晰。”


    說著,他大方的把這根項鏈取下來,讓朋友們傳看,贏得了更多羨慕的目光與讚歎的聲音。


    “他在這裏隨便談論獵殺狼人沒關係嗎?”鄭清不安的戳了戳蕭笑。


    “雖然都叫狼人,但月下議會的狼人與黑森林裏的野狼人可以看成兩種生物。”蕭笑猶豫的看著那幾根獠牙,似乎也想拿過來把玩一番,聽到鄭清的疑惑,解釋道:“就像巫妖與巫師……雖然巫妖也有清晰的意識、也屬於巫師的一種,但因為他們已經墮落、妖魔化,所以巫師獵殺巫妖反而會受到獎勵。”


    鄭清恍然大悟。


    當他回過神,場間的氣氛已經愈發熱烈。


    受到張季信與辛胖子的影響,其他人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


    幾個在專機上見過尼基塔的新生老調重彈,向所有願意聽他們故事的人講述那頭女妖妙曼的身材、充滿誘惑的聲音、以及神秘莫測的魔法。


    一向穩重成熟的班長唐頓用嚴肅的語氣與幾個男生討論著獵隊行進中的十二種隊形,分析獵隊中不同成員承擔的責任與走位;


    就連一貫高冷矜持的馬修·卡倫都用不經意的語氣提及了他去年與弗裏德曼爵士在巴德明頓冬狩的見聞。


    對於種種陌生的詞匯與場間狂熱的氣氛,鄭清無法理解。


    已經麵對過兩頭妖魔的他無論如何不想第三次見到那些猩紅的眼睛。


    所以,他刻意忽略了耳邊那些誇張的言論。


    而是與蕭笑討論起另外一個問題。


    “從剛才我就覺得哪裏不對勁……”鄭清回憶著實踐課上的分班情況,疑惑的撓著腦袋,恍然大悟般說道:“我記得你說過,阿爾法學院不分班的吧。”


    雖然使用了不確定的詞匯,但鄭清的語氣卻非常肯定。


    他清楚的記得,不久前與蕭笑還有林果討論過這個問題。林果也曾經肯定的告訴他,阿爾法學院的教學製度與九有學院不一樣,學生隻需要修夠對應專業足夠的分數就能畢業,沒有強製安排輔導員、或者專業班級。


    “對。”蕭笑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認可了鄭清的說法。


    “那是誰在逗我。”鄭清斜著眼,瞟了瞟對麵那群白袍新生,示意眼前這個巨大的矛盾:“對麵不是阿爾法的煉金08-1班嗎?”


    “那隻是為了方便學校進行統計,臨時組建的班級。”蕭笑飛快的解釋道:“你記得林果是什麽專業嗎?”


    “煉金術。”鄭清對那個十二歲的小男生印象非常深刻。


    “是了。如果對麵是阿爾法的煉金班,為什麽沒有林果的身影?”


    鄭清連連點頭,覺得這個說法有點靠譜。


    “因為要合並授課,為了方便統籌安排,所以學校會把選擇了希爾達助教的阿爾法學生隨機組成一個班級,並在係統中安排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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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實際上並沒有一個煉金08-1班,對吧。”鄭清點點頭,又問道:“選擇老師是什麽情況?大一就能選課了嗎?我記得要到下學期才行的吧。”


    “都說了,是阿爾法學院。”蕭笑不耐煩的搖搖頭,示意他閉嘴:“小聲點,聽聽周圍人在說什麽……雖然大部分都是吹牛,但裏麵或多或少能學到點東西。”


    鄭清聳聳肩,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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