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胃口不太好,顧昕這幾天睡的也不是很踏實。


    睡也能睡得著,隻是容易驚醒。還有就是,她總做夢。


    這對顧昕來說就夠折騰了,要知道她以前很少做夢——就算有,醒來之後也不大記得了。


    一夜裏她做了好幾個夢,夢見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又去了顧家,不是京城這個,而是京城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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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京城之前的事情顧昕都不記得了,她隻恍惚知道自己以前住在遠離京城的地方,從幾歲大的時候就跟著家裏人東奔西走的,後來家裏人都沒了,她拿著一封信到京城來投奔堂伯父顧建榮。


    在夢裏,她回了顧家。門口一排很高大的樹,將太陽遮得嚴嚴實實的。門前不遠還有個打鐵鋪,可以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


    顧昕醒來後記得清清楚楚,但是她不知道這到底隻是一個夢,還是她早年真的有這麽一個家,門口有很多樹。


    這讓顧昕小半天都打不起精神來。


    中午歇覺的時候又做了一個夢,夢到皇上了。


    結果皇上在夢裏頭也非要教顧昕寫字。


    不知道夢裏的手怎麽就不聽使喚,寫了兩行,全是錯字,硬是一個寫對的都沒有。


    顧昕睜開眼醒來的時候感覺真是如釋重負,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皇上這人是不錯的,如果不是總逼著她上進就更好了。


    她午覺通常睡不久,一般都是小半個時辰,沒有人來喚,她自己也會醒。


    午後有些燥熱,顧昕覺得後頸、背上都悶出了汗,窗子開著關扇,陽光照進來映在牆上和帳子上。


    顧昕聞到了一點淡淡的香氣。


    皂角麵兒的香,這香氣她聞著不難受,還挺喜歡。


    可……這是皇上慣用的香,香氣幽微,如鬆柏經寒,如竹露清遠。


    顧昕坐了起來,伸手掀開帳子。


    靠窗的榻邊坐著一個人,穿著青間灰色常服,頭發顯然是才洗過,還沒有晾幹,隻用繩結鬆鬆一係,大半鬆散著。腳上也沒有穿鞋襪,就這麽踩在腳踏上。


    顧昕盯著那雙腳看了一會兒——她以前都沒注意皇上的腳生得也挺好看的,清瘦,白晳。就是吧,這雙本該挺好看的腳,腳趾上有傷。


    皇上將手裏的奏折和筆放下,轉頭看她:“醒了?”


    顧昕覺得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這會兒還在夢裏呢?


    “皇上……”顧昕比剛才清醒多了,她悄悄掐了自己一下,疼。


    這不是做夢。


    顧昕象被針紮了一樣跳起身來,皇上就看著她在那兒手忙腳亂,先是拽過衣裳來披上,回過神來又發現自己還赤著腳。


    剛剛睡醒,顧昕的臉紅撲撲的,頭發本來整齊,這一覺醒來了也揉得有些亂。


    看上去好象憑空小了好幾歲。


    顧昕也發現自己這是越忙越海沒個頭緒,幹脆也不折騰了,兩步邁過來往皇上身邊一坐:“皇上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日中午剛到。”


    盡管皇上剛剛沐浴過,但顧昕還是看出來皇上和出巡之前有不同之處。


    黑了些,也瘦了,在外頭肯定不比在宮裏,吃得睡的都比不上。


    “不是說要去大半個月嗎?”皇上走時隻說,中秋節前能回來。


    可現在離著中秋還好些日子呢。


    是事情辦得不順利?還是受傷了?生病了?


    “這一趟出巡事情辦得很順利。”皇上說:“接到你傳信,朕就趕回來了。”


    顧昕嘴微微張開,想說什麽,可又覺得不必說了。


    皇上把她的手握住:“朕不放心你。”


    顧昕忽然覺得鼻子酸,眼眶發熱:“其實也沒什麽……”


    當時她沒覺得什麽,過後越想越覺得害怕。


    死亡曾經離她那麽近,就擦著她的脖子經過。可是她即使害怕也不能說出來,因為她身邊的這些人還都指靠著她,要是顧昕先哭哭啼啼六神無主,那其他人該怎麽辦?


    她跟自己說她不怕。


    她也一直表現得很鎮定從容。


    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還是很怕。


    皇上回來了,就坐在她旁邊,真實的,不是做夢。


    顧昕說了那半句話,低下頭。


    她覺得有點兒丟人。


    她又不是三五歲小孩子,她早就是大人了。


    從進宮的那天起,她就知道未來等著她的不是坦途。皇上給了她旁人都沒有的尊榮,她享受了做為貴妃的榮華富貴,那也就得承受隨之而來的凶險。


    皇上輕輕攬住她,讓顧昕枕靠在他懷中。


    靠得更近,那股香氣也更清晰了。


    淡而清遠的香氣,莫名的就讓她心裏安定下來。


    “是朕安排得不周詳,你一定嚇壞了。”


    顧昕輕輕搖頭:“皇上安排的已經很好了。”


    寧城公主和李妃帶了人來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要是皇上事先沒有安排,那天她隻怕就要吃大虧。李妃咄咄逼人,寧城公主又是個拉偏架的,要是她真落進刑室的人手裏,那可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還有那下在點心裏的毒,李得福和張修兩個人裏一定有一個是皇上特意安排的,很可能兩個都是。


    所以她隻是受了驚嚇,並沒有真的被人害了。


    本來顧昕以為皇上收到傳信之後,應該會有旨意傳回來。如果細查下毒的事,還有,對李妃一事的處置。


    可顧昕沒想到,皇上自己趕回來了。看他的麵容神情,還有眼裏的紅絲,就知道皇上必定是日夜兼程。


    雖然皇上對事情經過大概肯定都知道了,還是問顧昕那天的詳情。


    顧昕這幾天都不去回想——那些都不是什麽好事,想它有什麽好處?隻會讓人更鬱悶更後怕。


    現在皇上問起那天的事,顧昕回想著,原來她都記得,記得特別清楚。


    李妃得意且癲狂的言行,寧城公主的裝模作樣,還有她們帶來的人,幾乎是闖進了會寧宮,把宮門和殿門都堵住了。


    當時顧昕倒不怕,隻是覺得氣惱。


    李妃、寧城公主,她們都是滿心惡意,想置她於死地的。


    蔣貴人的事不過是個借口,她們是想借刑室的人害她。當時她如果沒有強硬的頂回去,而是退讓了,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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