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尚未說話,卻聽司徒橋“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這位先生的本領當真不小,連走江湖賣藝的把戲都如此精通。”


    孫光明聽司徒橋語含譏諷,心下不忿,冷笑了一聲,口中說道:“我這戲法確實上不得台麵,隻不過數日之前,便是在這古戰場之上,有一位老兄被這戲法嚇得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一溜煙兒逃到了洛陽。哈哈,哈哈。”


    司徒橋大怒。他性子一向狂傲,嘴上更是從不吃虧。當日在虎頭岩下的山腹之中,便是因為嘴巴上討便宜,惹得丐幫幫主鄧遙和嵩山派掌門人林義郎與他翻臉成仇,險些釀成大禍,害得眾人不能活著離開山中洞窟。此時聽得孫光明反唇相譏,他如何還忍耐得住?將禪杖交於左手,右手鋼抓一揮,便要上前動手。


    此時地上的火線隻剩下極少的幾條尚在燃燒,四周已變得極為昏暗,四人雖然相距不遠,卻也隻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影子。司徒橋身形甫動,卻牽動了肋下的傷口,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厲秋風立時驚覺他要動手,急忙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要鬧內訌不成?!”


    司徒橋方才大怒之下,一心隻想著上前與孫光明動手。不過傷口劇痛,卻讓他清醒了不少,知道自己此時上前挑釁,定然不是孫光明和蘇岩的對手。隻不過若是退縮,定然會被兩人恥笑,正在尷尬之時,厲秋風出言喝止,倒解了司徒橋的困境。隻聽他冷笑一聲,道:“今日若不是厲兄弟在此,老子一定要你們兩個小賊好看!”


    孫光明自然知道司徒橋外強中幹,此時萬萬不敢向自己和蘇岩發難,正想譏諷他幾句,忽然覺得衣衫被人輕輕扯動了幾下。他心下一怔,便即轉頭望去,影影綽綽地看到蘇岩站在自己身子右側,距離自己極近,正自拉扯自己的衣衫。


    孫光明知道蘇岩心細如發,想來是擔心自己與司徒橋大打出手,若是厲秋風有心助司徒橋一臂之力,自己不免要吃大虧。念及此處,他將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哪知道蘇岩卻將腦袋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顫聲說道:“大哥,怎麽多了一個人……”


    孫光明悚然一驚,急忙轉頭望去,卻見自己身前竟然模模糊糊站了三個人影。


    他心下一凜,暗想蘇岩站在自己身子右邊,司徒橋站在自己正前方,而厲秋風一直在自己左前方。此時除了厲秋風和司徒橋的身影之外,自己的右前方竟然還有一個人影。這人比司徒橋還要靠後一些,昏暗之中瞧不清楚他的模樣。


    孫光明大驚失色。他知道厲秋風武功極高,若是有人欺近,他定能知曉。隻不過此時厲秋風卻一動不動,竟然對場中多了一個人沒有半分察覺。


    孫光明右手慢慢握住劍柄,強自凝神靜氣,對厲秋風道:“厲大俠,你說那些倭寇是否會去而複返?”


    厲秋風卻沒有立時回答,過了片刻,卻聽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倭寇吃了這麽大的虧,豈能就此善罷甘休?若是厲某猜得不錯,隻怕他們已經回來了。”


    孫光明聽他如此一說,立時知道厲秋風已然驚覺有人逼近,心下倒鬆了一口氣。便在此時,他聽得身邊的蘇岩也長出了一口氣,想來已經聽出了厲秋風的話外之音。


    司徒橋卻不知道厲秋風和孫光明話語之中另有所指,開口說道:“這些扶桑人神出鬼沒,如附骨之蛆,咱們還是少惹他們為妙。厲兄弟,此間事情已了,咱們不如回轉高平縣城,再做計較。”


    厲秋風道:“司徒先生不想在這裏找東西了麽?”


    司徒橋嘿嘿笑道:“東西已經找到了,不過卻是在這兩個小賊身上……”


    他話音未落,隻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卻是厲秋風倏然從他身前掠過,直向左首撲了過去。


    厲秋風身子一動,孫光明右手已然拔出長劍,直向那個詭異的人影衝去,手中長劍如毒蛇出洞,直向那人影的胸口刺了過去。


    厲秋風和孫光明先後動手,蘇岩卻也不慢。孫光明撲出之時,蘇岩右手一揮,“嗤”的一聲厲響,一道亮光自她手中飛出,直向空中飛去。片刻之後,隻聽“砰”的一聲巨響,那一點亮光在空中炸開,登時將四周照得一片雪亮。


    蘇岩轉頭向四周望去,不由大吃一驚。


    隻見二三十丈外,密密麻麻站滿了頂盔貫甲的軍兵。這些軍兵手中執搶握刀,更有不少人彎弓搭箭,對準了圈子中的眾人。


    方才厲秋風發覺情勢不對,心下大駭。以他的武功修為,若是有人逼近到十步之內,立時便會驚覺。隻不過那人已然欺近到司徒橋右側兩步遠處,厲秋風才發覺情形有異。而且他之所以驚覺,並不是聽到了異常的聲音,而是如同從夢中驚醒一般,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反應罷了。


    待得孫光明出言提醒,厲秋風知道他也察覺情形不對。是以回答之時,便暗示自己已經發覺有人藏在身邊。司徒橋說話之時,厲秋風突然撲向了多出來的那人。這一撲快若閃電,他身子掠過司徒橋身前之時,右手已然拔出了警惡刀。


    隻見那人影頗為高大,挺胸疊肚,雙手放在小腹之前,似乎按著一柄長劍。


    厲秋風手中長刀一揮,直向那人影的腦袋劈了過去。此時右側傳來劍刃破空之聲,卻是孫光明也搶了過來,一劍向那人影的胸口刺去。


    厲秋風出刀在前,武功又遠在孫光明之上,是以孫光明的長劍距離那人影尚有丈許,厲秋風的警惡刀已到了那人影的麵門。


    便在此時,蘇岩手中的暗器已在空中炸開。刹那之間,厲秋風和孫光明麵前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鐵甲將軍。這人身高八尺有餘,頭戴鐵盔,身披鐵甲,雙手疊放在小腹之下,手心按著一柄形狀奇古的青銅長劍。隻不過此人臉上戴了一塊镔鐵麵具,隻在眼睛的位置留出兩個黑洞。冷眼望去,這張臉竟然如同骷髏一般。


    厲秋風大驚失色,刹那之間如墜冰窟。隻不過他心中雖然驚恐,手中長刀卻是半點不停,直劈向了那鐵甲將軍的麵門。他知道警惡刀鋒利無比,不在佛淚寶劍之下。這將軍雖然臉上罩著镔鐵麵具,卻也決計擋不住自己這一刀。


    隻不過他長刀雖然劈了下去,那鐵甲將軍卻是動也不動,竟然好似並未看到正向他身上招呼的一刀一劍。


    就在厲秋風的長刀堪堪劈到他麵門之時,厲秋風隻覺得眼前一花,那鐵甲將軍似乎動了一下,厲秋風這一刀便砍了一個空。


    這一刀他已出了全力,是以刀雖落空,刀勢不止,仍然帶動著厲秋風的身子向前踉蹌著撲出了半步。


    厲秋風大驚,即便他麵對柳生宗岩這等絕世高手,卻也從來沒有過控製不住自已身形之事。刹那之間,厲秋風聽見自己心中有一個聲音說道:“他不是人!”


    厲秋風長刀劈空,身子向前撲倒。好在他見機甚快,右腳向前邁了半步,借著這一衝之機,將身子前撲之力盡數消解,這才穩穩地站住了腳步。


    便在此時,孫光明的長劍卻也刺了過來。他武功遠不及厲秋風精純,長劍刺空之後,身子收勢不住,直向前摔了出去。雖然他心下大呼不妙,卻是立足不住,眼見就要摔到地上,忽然有人抓住了他後心的衣衫,拎著他急向後退去。


    孫光明被那人提在手中,竟然沒有絲毫抵抗之力,正自驚疑之時,卻覺得眼前一黑,原來蘇岩發射的那枚暗器發出的光亮已然熄滅。


    抓住孫光明的正是厲秋風。方才他堪堪站穩了身子,卻見孫光明摔了過來。厲秋風順手抓住孫光明的後心,向後急退出三步,以防敵人追殺。待得那暗器的光亮熄滅之時,厲秋風將孫光明放了下來,右手長刀一擺,頭也不回地說道:“蘇姑娘,請你再發射一枚暗器,我倒要看看是哪一方神聖到了。”


    孫光明雙腳踩在地上,驚魂稍定,正自暗稱僥幸之時,卻聽“嗤”的一聲,卻是蘇岩又向空中發射了一枚暗器。待那暗器炸開之後,四周又變得一片光明。隻不過蘇岩定晴望去,哪裏有什麽舉刀握槍的軍兵?目力所及之處,隻不過是一片荒蕪的大地,連個人影都沒有一個。


    厲秋風和孫光明方才一心攻擊那個詭異的人影,卻沒有留意周圍的情形。此時借著暗器炸裂的光亮向前望去,眼前哪裏還有那個鐵甲將軍的影子?兩人心下大驚,不由互相對視了一眼,目光中盡是驚恐之意。


    待那暗器的光亮消失之後,孫光明顫聲說道:“厲大俠,你、你看到那個人了麽?”


    厲秋風點了點頭,道:“我看到了一個身穿鐵甲的將軍。”


    他說到這裏,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隻不過此時眼前一片漆黑,那個鐵甲將軍早沒了影子。


    孫光明道:“我見到的那人與厲大俠所看到的一般無二。可是、可是明明我這一劍要刺入他的胸口,不知道為何、為何他會突然消失……”


    孫光明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原本就篤信鬼神之說,方才又受了驚嚇,更是方寸大亂。片刻之後,他才顫聲說道:“這人不是人,是鬼,一定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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