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嘿嘿一笑,俯下身子,在那官兵身上連點了幾下,將他被封住的穴道解開。那官兵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戰戰兢兢地站在厲秋風和朱三家麵前,顫聲說道:“兩位好漢饒命!小人、小人隻不過是一個大頭兵……”


    朱三家“呸”了一口,道:“真是一個膿包!大明朝軍隊的臉都被你給丟幹淨了。”


    便在此時,隻聽得簌簌之聲,卻是慕容丹硯換上了官兵的衣甲,從樹叢後轉了出來。這套衣衫雖略大了些,卻也看不出什麽破綻。


    厲秋風對那官兵說道:“你不要怕,咱們有幾句話要問你。”


    這官兵與幾名同伴巡營,走到一個僻靜之處,突然有人跳了出來,三拳兩腳便將他幾名同伴打倒在地。他在這幾名官兵之中,是身子最矮小的一個,正想高聲叫喊,卻被那人在身上點了幾下,登時叫不出聲來,身子一陣酸麻,便即躺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將兩名同伴身上的衣甲和頭盔剝了下來,又將那幾人扔到路邊一處深草叢中。隨後那人將他提在手中,騰雲駕霧般地上到山坡。他隻道自己被強人擒獲,嚇得一條命倒去了大半條。此時見厲秋風說話,語氣並不下分嚴厲,心下稍安,顫聲說道:“好漢盡管問便是,小人一定老實相告。”


    厲秋風道:“你們是哪裏的駐軍?跑到這裏做什麽?”


    那官兵顫聲說道:“小人在五軍營當差,隸屬左哨長官蕭將軍麾下。”


    厲秋風心中一凜,道:“五軍營到了虎頭岩?那麽神機營和神樞營到了沒有?”


    那官兵嚇了一跳,搖了搖頭,道:“小人不知道。小人隻知道五軍營到了此地。隻不過咱們從京城開撥之時,並沒有看到神機營和神樞營的兵馬隨行。”


    厲秋風麵色沉重,一時之間默然不語。朱三家小聲對厲秋風說道:“五軍營既然出動,按理說神機營和三千營也會相機而動。隻不過看山腳下官兵最多不過兩萬人,不像是五軍營傾巢而出。這事情好生古怪,隻怕其中另有緣由。”


    慕容丹硯站在兩人身邊,自是聽到他們說話。隻不過兩人所說的五軍營、神機營、神樞營等是什麽東西,她卻絲毫不懂,不由睜大了眼睛,問道:“厲大哥,朱大哥,你們在說些什麽啊?”


    厲秋風轉頭對慕容丹硯說道:“這官兵說他在五軍營當差。那五軍營與神機營、神樞營並稱京軍三大營,也有人稱之為京城三大營,是大明皇帝親自統轄的精銳兵馬,一向駐紮於京城,拱衛京城安全。若是天下有變,京軍三大營隻隨同天子親征,平常輕易不會出動。像永安城如此勢危,朝廷寧願從宣、大兩鎮調集兵馬,卻不出動拱衛京城的三大營,其原因就在於此。隻不過不曉得是何原因,五軍營竟然會到了虎頭岩,這事情好生奇怪。”


    那官兵想不到厲秋風對京軍如此熟悉,倒是嚇了一跳,心中暗想:“這強盜如此熟知京軍,隻怕大有來頭,須得小心應付,不然他惱火起來,我這性命可就難保了。”


    朱三家對厲秋風說道:“五軍營既然已經出動,神機營和三千營必在左近。這虎頭岩地勢險要,是以三千營施展不開。不過神機營的火器卻是厲害,若是攻了上來,沙家堡防衛再嚴,隻怕也擋不住大軍的攻擊。”


    慕容丹硯奇道:“怎麽又多了一個三千營,難道這營軍隊隻有三千人不成?”


    朱三家一怔,隨即笑道:“是我老朱的不是。姑娘有所不知,神樞營原本稱為三千營,源自成祖皇帝北征蒙元,有三千韃子兵歸降。這些韃子兵都是騎兵,剽悍異常。成祖將其收降之後,自成一營,用以巡哨。三千營設提督內臣二人、武臣二人,掌號頭官二人。三千營自歸入我大明軍隊之後,多立戰功,其威名還在朵顏三衛之上。隻是……”


    他說到這裏,略頓了頓,這才接著說道:“隻是土木堡之變,三千營和神機營、五軍營隨同英宗皇帝北狩,猝然遇襲,幾乎全軍覆沒。其後於謙大人重建三大營之時,三千營實力得以擴充,隻不過戰力已不如往昔。到了當今嘉靖皇帝登基,將三千營改稱神樞營。隻不過我老朱叫得慣了,一時改不過口來,倒教姑娘見笑了。”


    慕容丹硯對這些軍隊編製沒有半分興趣,聽了半天仍然似懂非懂,卻也不去管它,隻是對厲秋風道:“厲大哥,怎麽你一聽到什麽京軍三大營,便會如此緊張?”


    厲秋風沉吟了片刻,道:“京軍三大營是皇帝的親軍,沒有皇帝的命令,兵部無權調動。五軍營既然在虎頭岩出現,這事情當真蹊蹺的很。”


    慕容丹硯道:“這有什麽奇怪的?桑良田的大軍仍然駐紮在永安城下,將宣、大兩鎮的援軍牽製住。永安城南還有山海關的兵馬蠢蠢欲動,對京城威脅很大。現在虎頭岩又聚集了大批江湖豪傑,朝廷懷疑有人要謀反,一時沒有兵馬可用,隻好將什麽京軍三大營也派了過來,想要剿滅這些江湖群豪……”


    她話還沒有說完,卻聽厲秋風和朱三家同時說道:“絕對不會!”


    慕容丹硯一怔,正想再說,厲秋風搶先說道:“自土木堡之變後,朝廷痛感京軍三大營輕舉妄動,隨同皇帝離開京城,陷入瓦剌軍重圍後全軍覆沒,導致京城無兵可守,險些使得大明傾覆。是以自英宗朝之後,除非天子親征,京軍三大營絕不會離開京城,已成為定製。慢說虎頭岩下隻不過聚集了三四千名江湖豪傑,便是有三四萬叛軍到了此處,隻要兵鋒還未指向京城,三大營絕不會輕動。先帝喜好武功,多次出塞向韃子兵挑戰,京軍三大營都沒有大規模調動,可見先帝雖然有時過於胡鬧,對於這個規矩卻也不敢輕易變動。”


    那官兵聽得厲秋風等人說話,心下更是驚懼,不知道眼前這三人是何來頭,竟然對京軍的情形如此熟悉。正驚疑之時,卻聽厲秋風問道:“五軍營全軍都已到此地麽?”


    那官兵搖了搖頭,道:“隻來了中軍和左、右兩哨,由郭提督親自統帥。左、右兩掖並未參與此次出征。”


    厲秋風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還有兩萬多人留在京城。”


    那官兵連連點頭。慕容丹硯卻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正想說話,厲秋風知道她不懂,於是解釋道:“五軍營由馬軍、步軍組成。太祖時設大都督府,以節製中外諸軍,京城內外置大小二場,分教48衛卒。成祖北遷後,增為72衛。永樂年間正式將這部分軍馬分為五營,包括中軍、左、右兩掖和左、右哨,稱為五軍。正因為如此,該營才稱為五軍營。五軍營的最高統帥便是提督內臣,自統中軍。左、右兩掖是步軍,左、右兩哨為馬軍。隻不過土木堡之變後,軍馬喪失殆盡,於謙大人重建五軍營之時,這左右兩哨的馬軍人數也大為減少,由全部為馬軍變為馬、步軍混合編製,甚至步軍占了絕大多數。”


    他說到此處,轉頭對那官兵說道:“五軍營此次出動,馬、步軍各有多少?”


    那官兵哪敢隱瞞,顫聲說道:“步軍一萬五千人,馬軍三千人。”


    朱三家嘿嘿一笑,道:“好家夥,看樣子五軍營將馬軍部隊盡數派出來了。”


    厲秋風接著問道:“你們到這虎頭岩來,到底為了何事?”


    那官兵道:“小人隻是一個大頭兵,長官要做些什麽,自然不會說與咱們知道。隻不過小人聽營中傳說,說是山東來了一夥強盜,與倭寇勾結,想要偷襲京城。皇上聽聞此事,龍顏大怒,便調了咱們五軍營前來攔截……”


    厲秋風道:“既然是攔截倭寇,為何不去山東,反而到了這裏?”


    那官兵搖了搖頭,道:“這個咱們就不知道了。離了京城之後,大軍便一直到了這裏,聽說已經將一夥強盜圍住了。聽長官說,朝廷雖然派咱們出征,隻不過皇上仁慈,不想殺傷太多性命。聽說郭提督已派人曉諭被圍住的強盜,隻要他們投降,便不會大肆殺戮。眼下大軍已經合圍,明日一早若這些強盜還不投降,咱們便要大舉進攻。”


    厲秋風和朱三家又問了半天,那官兵翻來覆去,說話的內容都差不多。厲秋風知道此人不過是一名小兵,所知有限,再問也問不出什麽東西,是以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你了。隻不過還得委屈你在這裏多留片刻,待咱們辦完事之後,自會放你回去。”


    那官兵一愣,正不知厲秋風此話是何意思,卻見厲秋風右手鬥然伸出,在他胸口連點了幾下。那官兵瞠目結舌,全身酸麻,連話都說不出來,雙膝一軟,慢慢坐倒在地。厲秋風四處張望了一下,俯身將那官兵提了起來,幾步便走到一株大樹之後,將他放入草叢之中,這才走回到朱三家和慕容丹硯身邊,微笑著說道:“我點了他幾處大穴,三個時辰之後自會解開。咱們不必管他,盡快與劉先生會合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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