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湧見泰山派眾人紛紛退後,這才攙扶著丁玉回到華山派座位之前,讓丁玉坐到了椅子上。丁玉本來還要謙讓,劉湧卻再三不許。他心下感激,對劉湧低聲說道:“慚愧,真是慚愧。劉先生,丁某犯下大錯,再無臉麵在江湖行走。隻待此間事情一了,丁某便即退隱江湖……”


    劉湧道:“丁先生何必如此,江湖風波詭譎,誰又會每一步都走得無誤?倭寇之事,事關武林安危和大明江山,還請丁先生詳細說明才好。”


    丁玉點了點頭,正想說話,忽聽得門口有人高聲說道:“五虎山莊二莊主莊恒雲莊二俠到!”


    厲秋風聽說莊恒雲到了,心下卻是一驚,暗想此人怎麽也到了沙家堡?隻是轉念一想,自己來到此地,正是因為莊恒雲透露慕容丹硯到沙家堡向沙一鳴挑戰。莊恒雲到了正好,自己可以向他查問慕容丹硯的去向。


    群豪聽得沙家堡竟然為莊恒雲呼叫名號,心下俱都不解。須知今日到了沙家堡的江湖幫派幾有一二百家,並非每一個幫派的首腦人物到場,都要由引路人報出名號,隻有那些名門大派才有此殊榮。五虎山莊在江湖中雖有一定的地位,但是隻能算得上是二流的幫派。這莊恒雲連大莊主都稱不上,不要說與劉湧、楚丹陽、許成和等人相比,即便是八仙拳掌門人祖喜貴,在江湖地位上也要比莊恒雲高。隻是這樣一個二流角色,竟然享受到如此待遇,眾人都是十分不解。


    此時泰山派弟子已經將康言、王良等人的屍體抬到了一邊,隻不過地上鮮血淋漓,血腥氣極濃。這時有十幾名青衫仆人快步走了過來,手中拿著水桶抹布,七手八腳地將地上的血跡全都清除地幹幹淨淨。這十幾人手腳麻利,配合巧妙,不少人都看出這些人身負武功,而且武功不弱,於是心下暗想:“瞧這十幾個人的服色打扮,不過是沙家堡的下人,竟然有此武功。沙家堡堡主沙一鳴,定然是一個極難對付的武林高手。”


    待得莊恒雲等人走到此處,地上的血跡已然全都擦拭幹淨。隻見一名灰衣人當先引路,莊恒雲緊隨其後,他身後又跟了六個人。這六人一身黑衣,白麵無須,眼神飄忽,看上去頗為詭異。


    厲秋風卻是看得清楚,莊恒雲身後有幾人他已見過,正是那日隨同莊恒雲攔住自己的東廠高手。厲秋風心下暗想:“東廠做事詭秘,辦案之時,大都隱藏在幕後,由錦衣衛出麵。今日莊恒雲如此囂張,與東廠做事的風格大相徑庭,讓人殊不可解。”


    眾人見莊恒雲等人一直走到了華山、泰山兩派的座席之前,心中均想:“以五虎山莊的地位,在這大屋之中,應該排到一百張桌子之外,怎麽竟然被領到了這裏?”


    那灰衣人卻是神情恭謹,不敢走在莊恒雲身前,而是走在莊恒雲右首,隻比他領先了半個身位。莊恒雲麵露微笑,目光在各派首腦人物臉上一一掃過。待看到泰山派的桌子旁邊擺了七八具屍體,他皺了皺眉頭,對那灰衣人道:“今日是武林大會,將這些屍體擺在這裏,不免大煞風景。還是將這些屍體盡快抬出大屋,再做處理為好!”


    他這話雖然說的語氣平和,並無半點命令的口吻。那灰衣人卻連連點頭稱是,接著右手一揮,不知道從哪裏又走出來二三十名青衣人,上前抬起泰山派諸人的屍體,便向大屋外走去。


    何引、黃金等人見這些青衣人搬動同門的屍體,竟然未與泰山派眾人打招呼,雖然臉上露出不豫之色,卻無人出言阻攔。各門派首腦人物心下均想:“泰山派是武林大派,竟然如此任人欺淩,真可以說得上是顏麵掃地。經此一役,武林十大門派的排名隻怕會有大變。”


    那灰衣人又引著莊恒雲等人緩步前行,竟然走到正中間那張桌子前。那灰衣人垂手侍立在一旁,躬身說道:“莊先生,您請坐!”


    這一下更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誰也沒有想到,這正中央的座椅竟然讓給五虎山莊的二莊主來坐。


    厲秋風心想:“莊恒雲能坐上這個位子,自然不能以五虎山莊二莊主的身份來坐。此人狡詐無比,今日堂而皇之現身,自然是要用東廠招牌。隻不過江湖中人談到東廠和錦衣衛,都是談虎色變,離這些人越遠越好。莊恒雲卻是全無忌諱,難道是想招攬群雄不成?”


    莊恒雲卻是毫不推讓,大搖大擺地走到桌子後麵,早有一名黑衣人為他拉開椅子,莊恒雲便即心安理得地坐下。兩名青衣仆人端上香茶,莊恒雲端起杯子輕輕啜了一口,讚道:“好茶,真是好茶。沙堡主不愧是雅士,便是這茶水,中和樸實,深得茶中三昧。”


    此時大屋之中寂靜無聲,各幫派對莊恒雲坐了首位都是驚駭之極。更有一些江湖人物壓根不知道莊恒雲的名頭,想要向人打聽,又怕被人笑話“見識淺薄”,隻得強行忍住這份好奇之心。


    莊恒雲喝了幾口茶,向左右看了看,目光正與柳生宗岩碰到一處,當即微微一笑,道:“還是柳先生來得早啊!”


    柳生宗岩微微一笑,道:“老夫是山野之人,比不得莊大人公務繁忙,閑來無事,便到這沙家堡來轉轉。”


    眾人聽柳生宗岩稱莊恒雲為“莊大人”,心下又是一凜,暗想咱們江湖人物在此聚會,怎麽竟然有狗官到了這裏?“


    莊恒雲笑道:“柳先生言重了。莊某隻不過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哪裏有什麽公務繁忙之說。倒是柳先生四處奔波,可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


    柳生宗岩嘿嘿一笑,道:“多勞莊大人掛念,老夫清心寡欲,於養生一道倒有一些微末見識,是以這副皮囊,倒還算得上結實。“


    厲秋風凝神靜聽兩人說話,隻覺得兩人話中透著玄機,卻又不明白其中的含義。他知道柳生宗岩武功絕頂,坐在對麵的玉清子和廣智和尚也都是極難惹的大高手。自己一不小心,便會被這些人瞧出行藏。是以他頭戴深笠,擠在人群之中,不敢探頭探腦,隻能靠凝神靜聽來判斷兩人說話的意圖。隻是如此一來,看不到兩人的神情,有些暗含機鋒的話便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便在此時,卻聽有人高聲說道:“沙家堡堡主沙一鳴到!”


    群豪聽得此言,登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都想看看這位武林中極為神秘的沙家堡堡主,到底是一位什麽樣的人物。


    卻見從大屋門口走過來一個人。這人三十多歲年紀,麵目頗為清秀。頭戴方巾,一雙細眉斜插入鬢,麵皮白淨,身穿白色衣衫,腳踏麻鞋,右手握著一柄紙扇。看他的衣著打扮、舉止作派,沒有半分江湖人物的豪邁之氣,倒有些像是一位飽學宿儒。


    群豪見沙一鳴現身,倒有一大半人頗為失望。原本以為沙一鳴會是一位英氣逼人的風流人物,卻不料竟然是一個白麵書生。隻不過那些帶路的灰衣人和在一旁伺候的青衣人見沙一鳴到了,卻是紛紛垂手肅立,神態極為恭謹。


    在一片靜寂之中,沙一鳴徑直走到莊恒雲的桌前,雙手一拱,道:“沙一鳴參見莊大人。”


    莊恒雲早已經站起身來,見沙一鳴拱手施禮,急忙讓過一邊,不敢受沙一鳴這一拜,口中說道:“沙堡主,您雖不在官場,卻是有爵位之人,豈可行此大禮,那是折殺下官了!”


    沙一鳴道:“沙家的爵位是成祖皇帝賞給先祖的,沙某卻沒有半分功績,仗著祖蔭得了這個爵位,心中萬分有愧,莊大人還是不要提了。”


    莊恒雲搖頭道:“沙堡主過謙了。下官知道沙家堡一向心懷忠義,謹守臣子禮節,這才會在立下大功之後,卻不以功臣身份而自傲。曆代堡主都是大明的忠義之士,到了您這一代,更要為朝廷分憂才是。隻要沙堡主辦成了這件大事,不止為自己掙出一個爵位來,更為沙家的子孫後代做下一件大大的好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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