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寒看著梅迦逽,問道:“大將軍,末將不明白。”)


    梅迦逽道:“東線近我朝帝京卻未受到南晉強攻,不是南晉不想給我們最直接的恐慌,而是他們知道,憑他一國之力難以攻下,若集中兵力首戰東線,說不定還會造成他們西邊防禦的空虛,遭西楚的突襲,而在西線將我們打退二十裏卻好處多多。”


    “給戰事中的南晉將士信心,攻過邊境讓我們緊張。同時,也是南晉的真實目的,激起西楚的侵伐欲。”


    一旦西楚見南晉在南端西線攻出二十裏的邊境之地動了心,這一場戰爭便會多出一隻餓虎,西南兩麵同時進攻,各種意想不到的險境將直襲東淩。


    “大將軍,末將實在該死。”張士寒愈發自責道,“末將丟地失職,請梅將軍責罰。”


    “無礙。”梅迦逽敲擊桌麵的手停了下來,平靜道,“隻需在西楚未發兵前收複失地便可。”


    張士寒立即問道:“末將即刻帶兵出戰。”


    梅迦逽在心底輕歎,張士寒啊張士寒,怎麽這些年還是改不掉急躁的毛病。


    “不必。”


    “可是大將軍,西楚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攻過來了。”


    “明威將軍多慮了,近幾日西楚不會有動靜。”梅迦逽胸有成竹道。


    涅槃和鳳凰都好奇了,為什麽迦逽那麽肯定西楚這幾天不會出手呢?西楚蠻子可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人,聞到腥味他能不動心?


    “各位將軍可還有什麽情況要匯報?”


    “梅將軍。”


    宣威將軍李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梅迦逽說道:“南晉此次派兵共四十二萬,我東淩全線才二十萬人,兵力懸殊過大,屬下擔心一旦全麵開戰,將士們勢必難以抵擋啊。”


    “宣威將軍對東淩將士沒有信心嗎?”


    李泰回道:“末將並非對自己的士兵沒有信心,隻是,在心理上,大家都……沒底。”


    看著李泰,涅槃有種鄙視的衝動,光看人數就能打勝仗嗎?曆史上以少勝多的戰役不乏枚舉,他就這麽沒誌氣?


    “宣威將軍,你可曾見過輔國大將軍打過敗仗嗎?”


    李泰被涅槃堵住,看著她,半天沒尋思出一句話來回她。


    梅迦逽低低的喚了聲,“涅槃。”


    涅槃收回與李泰互瞪的目光,乖乖的站在梅迦逽身邊。


    “眾將聽令!”


    屋內整齊的響起鏗鏘有力的聲音。


    “是!”


    梅迦逽緩緩從主位上站起,字清意重的發令,“整軍休戰兩日,明晚亥時,全線出戰!”


    “是!”


    待到將軍們離開後,涅槃環視一下屋內的情況,邊境的情況到底是不能和帝京的比,如宣武將軍這等級別的官員在京城的宅子豈會出現屋頂失修的情況?各種物件也算不得上檔次,帝京裏家境稍微殷實點兒的都有這水平了。


    “閑王爺呢?”


    聽到梅迦逽的聲音,涅槃向四處看了看,哎,還真是沒有見到東方閑的影子。


    “鳳凰、涅槃,趕緊去找找。”


    涅槃不動,辨道:“梅四小姐,我們現在身處邊境,我的職責是貼身保護你,若你有什麽閃失,我必定是東淩的千古罪人,閑王爺有手有腳,剛和我們一起下車,估計是知道軍營議事不能偷聽,在外麵散步吧。”


    鳳凰看著涅槃,也沒挪動腳步。


    “鳳凰,你去找找。”


    “小姐,涅槃說的沒錯,我們不能離開你。”


    見兩個人都不肯,梅迦逽自己朝外麵走,他隨她一起南征,若有點意外,她悔不當初都來不及。


    “哎,哎……”


    涅槃無奈的跟上去,牽著梅迦逽出了大門,掉入愛河的女子啊,真是拿她沒法子。


    在府邸裏遍尋不著後,梅迦逽疾步走出府門,詢問著哨崗的士兵可見東方閑出府。


    “回大將軍,閑王爺朝那邊去了。”


    梅迦逽又問:“幾人?”


    “隻王爺一人。”


    聞言,梅迦逽急忙讓涅槃帶著自己找過去。


    秋色盈天,邊草泛黃,風吹人麵,溫和怡心,偶聞路邊傳來的蟲鳴,若沒有戰事,環境實為愜意悠然。


    涅槃帶著梅迦逽走在小道上,目及所處,無一人影。


    “涅槃,可見到王爺?”


    “沒有。”


    “再仔細些看看。”


    鳳凰在梅迦逽的身邊細細尋著周圍,遼闊的沙地,遠處有一排高高的蒼樹,秋中時節竟無一片黃葉,惹得人不自覺靠近它。


    梅迦逽三人走到防沙林中,感受著不同於沙地的清涼,忽然聽到涅槃說了聲。


    “那。”


    “閑王爺?”


    “嗯。”


    涅槃帶著梅迦逽走了過去,放她在東方閑身後,退到數米遠,和鳳凰一起站在他們身後護衛著他倆。


    迎麵的風從南晉的土地上吹了過來,撩飛起梅迦逽的衣袂與縷縷發絲,翩躚若碟。亂世戰爭的殘酷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有些遙遠,聽不見戰鼓,聞不到血腥,充斥在心中的,是對和平的無比祈望。


    她問他,“在想什麽?”


    “聽見了嗎?”東方閑形若桃杏的眼睛深邃明亮,望著不見終盡的南晉瀚土,緩緩的閉上,輕聲道,“天闕盡頭的一曲哀歌。”


    “為何而哀?”


    “哀其不幸,哀其孤獨。”


    “哀可變不哀。”


    東方閑深深的吸納一口氣,慢慢吐出來,打開了他的眼睛,哀至不哀,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誰人能懂這其中過程的心酸和苦楚,幾多忍辱負重,幾多謹小慎微,幾多傷痛難平。


    從疆土盡頭的天邊卷來的風席裹著梅迦逽的身子,此時,她以為她懂他的悲哀與心酸,直至很久才明白,他的悲哀和痛楚早已被他埋的很深很深,不願向任何人展露,亦從未有人明白。她那些自以為是的懂得在他眼底該是多麽的可笑,她在悲哀著他的人生時渾然不覺她的所作所為更加的可悲可哀。


    “看到了嗎?”


    東方閑仿佛在自言自語,道:“南夷之地是多麽的肮髒,它需要一場徹底的洗禮。”


    梅迦逽隱隱的覺得此刻的東方閑帶了一絲她之前未有感受的狠勁和霸氣,不免心中憫懷蒼生,說道:“血是洗禮不了一方土地的。”


    “你錯了。”


    “佛家崇尚:善,憐。”


    東方閑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齊家治國平天下,試問,善與憐能處理好那一層?家?國?還是天下?”


    “民為軍之本,軍將即是蒼生,血刃永遠不可能征得一方百姓的臣服。”


    “嗬嗬……”


    東方閑低低是笑出聲。


    “逽兒,此等言辭,你該對貞康帝去說予。”


    梅迦逽恍然,暗道,是啊,這番話她怎麽能對七郎說呢?他非君非帝,自己怎可被一時的錯覺牽住了心境呢。


    “七郎,邊境危險,回去吧。”


    看著遠方,東方閑答非所問道:“想去那邊的天空下看看嗎?”


    呃?


    梅迦逽微微凝眉,他的意思是……


    “本王很想。”東方閑道。


    “七郎,我並不想踏平南晉。”


    “為何?”


    “實話是,我可能沒有幫助貞康帝一統天下的能力。便是真有那般本事,我也不想率軍踏入他國的土地。”


    血洗一國皇城雖是最後勝利的象征,但那個勝利需要的代價太大,每一個人都該得到生存的權力,可一旦顛覆他國,死傷定然不計其數,她手中已有太多條命債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當初豆蔻年華閑賞雲飄嬉笑花叢間的單純無暇,那時的自己是幹淨的,那時的生活是輕鬆的,美好得讓她心醉。可惜,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東方閑微難聞及的歎息一記。


    逽兒,這世上,有很多我們不想做的事必須得去做,例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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