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村


    陰雲籠罩,時不時有著雪花落下,夜色昏暗,村子入口有村勇駐守,在牆上徘徊,點著火把,將四周照的明亮。


    在下麵,方永傑的妻子身子裹著大厚衣裳,在冬風裏等候。


    “呼”


    一團冷風挾著雪花襲了進來,吹得臉一疼,變得通紅,夫人打了個冷顫,手捏的緊緊,關節就是有些發白。


    管家都感覺到了一陣寒意,連忙勸說:“夫人,進去烤烤火吧,公子突病倒,夫人你可不能再病倒了。”


    “沒事,真君馬上就要到了,我在門口等著,也顯得我誠意。”


    她這樣說著,有些哽咽,眼睛紅紅,眼淚都要掉下,強忍著,閉上眼眸,眼睫毛都在顫抖。


    幸福的日子並不長,眨眼又變成今日模樣,夫君病倒,就是頂梁柱塌了一樣,現在誰都能倒,她不能倒。


    “咚、咚”遠處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打破了寧靜。


    “誰?”牆上的人警惕看去,遠處風雪中,有鐵騎奔至,卷起了一股風,看守不由目瞪口呆,遠遠看去,隻見官道上,騎兵軍容嚴整,在大隊前麵,是一隊哨探呼嘯而來,並不入村,不斷繞著奔,看清情況,一些人才奔回稟告。


    很快,大部滾滾而來,旌旗舉起,看起來有著四百騎左右,三百是真正鐵騎,一百是穿著道官服的道官,此時肅然列陣,散出攝人威儀,整個軍陣沒有一絲的喧嘩。


    為首一人,正是裴子雲,和上次一見,雖看上去並無大改,但有著這樣軍陣,自然帶著威儀。


    “是真君來了,夫人,開不開門?”


    有人低聲問著,夫人的臉上露出了驚喜,嗬斥:“這是來救夫君,怎麽能不開門?”


    再說,要是有惡意,單是這兵陣,村中也抵抗不住,當下大門開啟。


    裴子雲抵達村子,在馬上躍下,第一眼就看見了方永傑的夫人。


    “真君,你總算來了,夫君有救了。”夫人這樣說,臉色激動,捂著臉哭了起來:“您再不來,他就熬不住了。”


    裴子雲聽著,心一沉:“帶我去看。”


    又轉首對著親兵說著:“你們牽馬進來,紮營休息。”


    “請隨我來。”管家上前引著,又說著:“貴部屬,我別的不敢說,熱飯和熱被窩都有。”


    裴子雲踏步入內,親兵校尉沒有答話,一揮手,十幾個親兵一擁而入,分散站著靜聽號令,刹那間殺氣四溢,一陣風雪襲進,管家機伶打個寒顫。


    裴子雲見了,擺手笑著:“不必擔心,別的人都可以安排熱飯和住宿,這些貼身親兵是規矩,我不愛虛禮,但身為一軍主將,這些人是片刻不能離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麽!”


    “你也不用給我的親兵安排飲食,他們不會用,帶我進去看看你家少主就是了。”說罷就命管家入內,馬刺在走廊發出嘰叮的金屬聲,一進門西踅,見一處小院,院子一色都是竹,一進門嗅到一股濃重的藥香,定了定神見病榻上,方永傑躺著,形容枯槁,臉色蒼白,眼眶凹了下去,奄奄一息。


    房間內,方妻陪同在側,再次行禮,並且說著:“夫君,真君來了。”


    “真君,麻煩你自大軍中折返來看我。”方永傑睜開眼,眼神暗淡,嗓子沙啞,要說話的時,似乎有什麽東西梗在喉嚨裏,淚水不由流下:“有你這樣知己,我哪怕萬一,把妻兒托付給你,也安心了。”


    麵前方永傑,曾經雖虛弱,但風度翩翩,更有一股氣質,現在卻越發削瘦,蒼白得沒點血色。


    裴子雲緩慢地透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凡人的生命就是這樣脆弱,生老病死,一旦出事,立刻不能自己,不由歎了一聲。


    “真君,原本身體都在漸漸恢複了,可孩子才是剛生下來,立刻就出了問題,是不是我命苦福薄……”說到這裏,她的淚從臉頰流下,躺著的方永傑也哽咽了起來,身子顫抖。


    “你先去吧,我有話要私下說。”裴子雲看著方妻說著,方妻呆了一下,臉上帶著疑慮。


    “你先出去吧。”方永傑看著自己的夫人,臉上露出了眷戀,更有擔憂,擺手說著。


    “夫君。”方妻擔憂的床上的丈夫,咬著牙,出門前望了一眼,才緩緩出門,看著自己的夫人出去,方永傑才臉色黯然:“真君,是不是我壽元已盡了?”


    “並不是。”裴子雲說,伸手把脈,良久皺眉,這身體本已枯竭,隨著中央龍脈的開啟,獲得了滋潤,漸漸身體轉好,更有長壽之望,但是現在,中央龍脈的這部分已斷絕,甚至在抽取。


    “是有人掠奪了你的生機和氣運。”裴子雲冷冷的說著。


    方永傑之前就曾被人奪取了根骨,沒有想到又發生這樣的事。


    “為什麽都找上我?我都已經放棄了福分。”方永傑閉著眼輕聲問著:“我隻想和妻兒多活些時日……”


    “因為你有福分,更有福源,但你沒有力量保護它,它就成了你的悲劇源泉,會不斷有人找上來,今天是它,明天或會是別人。”


    “真君,可以告訴我,它是什麽?”方永傑臉色蒼白,用陰鬱的目光看著。


    “龍脈!”


    “龍脈!”方永傑眸子瞬間亮起了光,他是衛王方豪的兒子,自清楚這個,要是真龍脈,自己就算死了,孩子也能繼承部分,日後富貴。


    裴子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笑了笑:“是龍脈,不過是修道的龍脈,你占的比例不大,又不是修道者,故隻有延年益壽之效,要是換個了道人,或可能成就陰神。”


    這說的都是實話,方永傑現在的比例,成地仙有點困難。


    裴子雲說完,方永傑一怔,接著沉思,不知多久,才苦笑了一聲:“原來是這樣,不知這仙脈,能不能傳給子孫?”


    “仙脈是獨夫,也就是說,本來預備給一人成道,就算人死了,也有靈魂,怎可能代代繼承?”


    “要是這樣,曆代道人的誰不傳給子孫,還會收弟子?”裴子雲一哂,世界上最荒謬的就是有人認為道人天生應該收弟子,給家業給女兒給孫女。


    原來世界上,第一個道派天師教,就是子孫世襲,而就算到了後麵,傳子孫的子孫廟也占一半以上。


    在這個世界上,要是仙脈能直接傳給子孫,早就世襲罔替。


    方永傑聽的一怔,也立刻理解了,苦笑:“原來是這樣,那就是有人窺探我的仙脈,先奪了我的根骨,又想奪我的福源。”


    “真君,你神通廣大,想必有辦法?”


    裴子雲搖首:“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修道,現在也來不及了,自保不住它。”


    “這種力量的弱小,無法可破。”其實說這實話,要是方永傑多心,必會認為這可能是裴子雲賊喊抓賊,但這在力量目前,毫無意義。


    裴子雲隻要再等數日或十數日,方永傑自是身死,身死時,稍動些手腳,就可奪取,還更簡單更省力,現在提前說,隻是為了彼此一點情分罷了。


    就看方永傑能不能想開了。


    方永傑是極聰明的人,聽了,目光遊移,停在銅燭台上,這是因孩子出生,而新鑄,本是喜慶的意思,良久突勉力起身,就在榻上一拜:“真君,我一生苦難,父親被殺,又被人奪了根骨,身體虛弱不能生育,得到真君幫助,生活才有些起色,沒想又有人來奪取。”


    “這仙道龍脈,我實在消受不了,真君可有辦法剝離轉移?”


    “有,但是你是天命之子,死了不說,你活著,得你心甘情願轉移才行。”裴子雲說著,其實要不是自己有梅花,或對手是異世界的妖族,都有著脫離這個世界常規的手段,要不,就是心甘情願,也轉移不得。


    否則的話,隻要拿住道人,逼著轉讓,不就得了?


    “我算什麽天命之子?”方永傑苦笑,帶絲恨意和惆悵,虛弱說著:“現在我隻想好好活著,和妻子一起把孩子養大,我願意,真君你拿去吧。”


    這樣說著,擔憂遲疑了片刻:“真君,我,我還能恢複?”


    裴子雲點首:“能!”


    就算不能,看著轉移權限給自己份上,也能了,說著,一揮手:“道錄司諸位何在?立刻按圖布陣。”


    “是!”立刻有道人湧了進來,就占了大廳設陣,接著,三百才用過了飯的親兵,個個踏步而入,身穿甲衣,長刀弩弓寒光閃爍。


    “傳我命令,誰敢擅闖,格殺勿論。”裴子雲冰冷冷的說著,他並不矯情,不管怎麽樣,方永傑餘下的權限,必須收在自己手中。


    “是!”校尉很年輕,聽著命令,眉向上一挑,就透著冷峻和殺氣,接著連聲命令,院內各個角度,都在閃著寒光的弩弓下,自己提著冰冷的刀柄,一一檢查著防衛。


    至於真有人闖入,自己是奉了如朕親臨和天子劍的隊伍,別說是黎民,就是縣令知府闖入,也一股腦兒先殺了。


    看著這場麵,方永傑先是歎了口氣,接著自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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