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說完這個,又笑著:“既是這樣,我等可助道人一臂之力,這樣河神審案,才名副其實。”


    “你等也參與吧,這樣托夢或宣傳才可仰俯無愧。”


    主薄自理解了用意,雖以前是假道場假審判,可隻要關鍵一場參與了,就是真道場真審判,當下一閃,隻見隻剩一個投影裏的主薄立刻就鮮明了許多,並且對著外麵一躬。


    鬼差判官等也紛紛入場,河神一笑,下個瞬間,已經在裏麵主位上,整個投影頓時鮮明、肅殺、威嚴起來。


    連殿下的油鑊滋滋聲,哀嚎慘叫聲,全部真實起來。


    此時河神高坐其上,狠狠拍了一下驚堂木,所有的人都向白曾看了過來,個個都是鬼差,有些更是怪物,顯得極是恐怖。


    “哼,有罪不供,加大罪孽,老實坦白,或可減輕罪罰。”隻見河神冰冷冷看著白曾,驚堂木又是一拍。


    大殿內似還能聽著水聲,河流滔滔流過一樣,白曾剛才驚駭過了,雖還帶著兢兢戰戰,可心中不由產生著悔意,似乎自己被欺騙了一樣,可這時驚堂木一拍,河神冰冷的話落下,帶著透骨的壓力,隻聽著就感覺渾身凍僵。


    白曾此時渾身冒著冷汗,剛才勇氣一瞬間就全部什麽沒有了,不知道為何就迷迷糊糊說了起來:“河神老爺饒命啊,我做的壞事都是老爺指使,我都不得不從,大人。”


    白曾此時還本能想辯解。


    聽著這話,河神冷哼了一聲,一側的主簿看著白曾說:“那你還不如實招來?”


    “是,河神大人,在十八年前,知府原是前朝的舉人,戰亂時期還是童生時,曾經遭到土匪劫持,後來為一個武人所救,發誓要報答,之後更多有交情,兩家漸成世交。”


    “隻是前朝崩壞,兵荒馬亂,這武人也消失很久,老爺還以為他被朝廷調到別處,或者戰死了。”


    “老爺為了應對這個局麵,也聚集數十家丁護衛院子和田宅,有一日這武人突帶著十數人來訪,說是路遇亂軍,想要暫歇一會。”


    “入夜,老爺這時已經是舉人,取著酒菜給用,結果武人喝酒喝多了,才是暴露了身份,原來武人在前幾年就投靠了本朝皇上,當時皇上還是義軍,授了軍職,這人與官軍作戰,屢次勝利,積功升遷成遊擊將軍。”


    “隻是一次潛入失利被打散,想著就投奔老爺,休息幾天就回義軍去,並且泄露了口風,說此時府城中正在通緝。”


    “老爺留了心,當夜就吩咐入城打探,聽聞果有通緝,且隻要斬了這人,就有著七品官許諾,因此老爺半夜喚我去,醒酒藥裏放了毒藥。”


    “當天夜中小人就奉著命令,一一送著醒酒藥,大部分都毒殺了,隻有一二個機警也被亂刀砍死。”


    “本想割著人頭獻上,結果才第二天正午,傳來了府城被義軍大破的消息,老爺頓時大驚,嚇的連忙把屍體埋了。”


    “由於當時兵荒馬亂,作戰頻繁,再加上遊擊將軍本人是秘密潛入過來,所以沒有人知道,義軍很快要調去作戰,搜索下沒有結果,就認為陣亡。”


    “我們害怕了幾年,到了本朝建國,發覺沒人知道事,老爺就以舉人出仕,由於開國人才少,很快當到了縣令,現在又當到了知府。”


    “河神大人,當年我隻是一個仆人,雖老爺將我提拔成副管家,隻是這些事情,我的確不是首惡。”白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河神大人,您知道,我這樣的家生子,要是不從命,立刻就被打死了,沒有人給我喊冤。”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


    看著銅鏡,聽著這話,裴子雲不由大笑:“別的也罷了,有本朝血債,這罪很大啊,沒想到知府還有這樣過往!”


    “快,將姓名和地址問出來,知府就完了。”


    裴子雲這樣說著,場內河神又一拍驚堂木:“你坦白交代,很是老實,隻是殺人者是誰,埋在何處,還不從實招來?”


    問到了最關鍵處了,白曾雖恐懼,突覺得不對,又說不出來,正遲疑,河神又一拍案桌。


    驚堂木一響,一種攝人心魄感覺傳來,白曾隻覺得心一驚,腦子一片混沌。


    河神將手一擺:“還不肯招來?拖下去,上油鍋。”


    整個殿內立刻一片徹骨寒意,兩個鬼差前來,冰冷的鎖鏈一下子勒住脖子,白曾隻覺得自己一股血衝上了腦子,一下子就懵了,才勒上去,渾身喘氣不過來,拚命掙紮。


    突然冰冷鎖鏈鬆開了,白曾漲紅了臉,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哭泣:“我都說,我都說!求大人超生,求大人超生……”


    白曾變成了一癱爛泥軟軟倒在地上:“遊擊將軍叫高昌義,埋在了知府老宅桃木樹下,人頭埋在城外五裏的玉峰亭下。”


    “屍體有沒有動過?”


    “河神大人,沒有動,一直都埋在那裏。”


    “可還有著別的壞事?”


    “大人,有,有,知府命我暗中陷害了不肯嫁女做著小妾的一個小官,說他勒索銀二千兩,逼著對方求饒,乖乖把女兒嫁給知府當小妾。”


    “還有幫著小舅子,把一家紡織坊的老板逮捕,奪了他的產業。”


    白曾跟著知府很久,此時既把最重要的事都說了,自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出來。


    聽著這些,裴子雲冷笑,知府果身上不幹淨,別的都是小事,可殺了從龍之臣遊擊將軍高昌義,就足讓皇帝震怒,這可是正五品,隻是現在重要的是把證據交著出去。


    “自作孽不可活。”裴子雲說,不去看白曾,而轉向看著女郎問:“知府和什麽官有仇?誰是他的政敵?你們有沒有情報?”


    女郎一思慮,立刻說著:“有!”


    “陳遠之,現在是參議(州級官),明升暗降,隻管水利,但是正四品,目前在隔壁府上巡察。”


    裴子雲點了點首,回到神案前,上了根香,微微一躬,後退一步,就算禮成,回身踱步望著愈來愈暗的天空,微微笑著:“把這些人連夜送回去,想必這些人也是當做了一個惡夢。”


    “是!”數個道人應著,將法力撤掉,上迷藥不要讓人醒過來,在法壇上拖下上了牛車,緊接拆除了法壇。


    知府衙門


    深夜,街道見不到一個人影,一些雨飄落,顯得特別的陰森,在又窄又長街道和胡同裏,更夫不得不穿著蓑衣,提著小燈籠,敲著銅鑼。


    一些風吹在沒有葉子樹上,發出了“呼呼”怪響,一處街道,突傳來牛車的聲音,打破了黑夜寧靜,又嘎然而止。


    數個人影靠近了知府衙門圍牆,一個黑衣人登上了圍牆,掃尋了許久,見著安全,就飛入了後院。


    才靠近,裴子雲眉一皺,說著:“大家不要用法力,繼續封閉了靈光,尋著房間,把這幾人送到床上。”


    “雖說現在哪怕驚動了知府也無所謂了,關鍵證據到手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讓知府死到臨頭都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是!”眼見著要大功告成,大家都格外小心翼翼,過了一刻時間,幾人都出來了:“一切順利。”


    裴子雲掃了一眼後院,說:“走,我們現在就去尋找這個參議,把情報送到他案上,他想必會非常開心知道知府的黑曆史。”


    知府衙門


    天色漸漸亮,數個仆人都醒了過來,白曾醒來,精神還是恍惚,隻覺脖子上一陣疼痛,連忙站了起來對著鏡子一看,沒有傷痕,隻覺得痛。


    “河神廟夢見是真?”白曾想著,暗暗心驚,做夢就罷了,疼痛作不了假,一時間心驚肉跳,在房間中來回走動。


    “總管!”一個聲音嚇了一跳,回過看,是個小廝殷勤的送了碗麵過來:“小人來侍候總管。”


    白曾端起麵,一股香味撲鼻,裏麵有塊大肉,用的又是雞湯,這是極好的麵了,可吃起來沒有滋味,正無可奈何之間,突有仆人到了門前喊:“管事,老爺命我來叫你。”


    白曾一眩暈,臉色蒼白,放下麵筷就匆匆而去,見著太守躬身為禮,知府掃了一眼麵前的白曾,突無端起了一陣厭惡,就問:“你現在這樣,昨夜可做了什麽事?一副沒睡好的模樣。”


    “老爺教訓的是。”白曾也不敢爭論,隻應著。


    太守坐著,臉色有些不好,過了一會才說著:“你繼續拷打那些女道人,務必讓她們供出,說她們不但平時勾引周圍書生,且有進香的女眷都是她們負責拉紅線,最後找幾個無頭殺人案扣在她們身上,那些捕頭我不放心,說不定就和素月門有著關係,你去監監督督,務必把這案子給我弄成鐵案!”


    “哼,區區一個素月門,就算有些本事,本官也要讓她們知道,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太守獰笑著下令。


    白曾聽了,不知道為什麽,心中一慌,臉色就有些蒼白,見太守目光掃過來,連忙應著:“是!”


    隻是將事情應答下來,又想起了昨天的夢,不由暗驚,自己到底是做夢,還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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