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著一些小雪,帶著透心骨的冷,天才蒙蒙亮,幾乎不見行人,雪光映著,隱可見大門,府前甲兵巡查,旗隨風在飄。


    在璐王府不遠,幾個店已亮起了燈,看了看,是幾家出來賣餛飩湯餅,選了其中一家酒店。


    謝成東才到了門口,一個穿厚厚棉襖小廝就迎了上來:“這位,可要餛飩?”


    “來些酒喝著暖暖身子,再來些菜,餛飩也上一碗,二樓可還有位置?”謝成東問。


    “客官,二樓有著位置,請。”小廝引著上去,樓上意外的有幾個人,謝成東在靠著璐王府方向的窗口坐著。


    “客官,馬上就到。”夥計轉身而去。


    打開了窗,風就吹進來,帶了點雪花,隻是謝成東並不在意,遠遠的看去,一切都正常,就沉下了眉:“到底是什麽地方出錯了?”


    酒立刻上來了,還是燙過了,謝成東自斟了一杯飲了,頓覺一股暖流,五髒六腑都熱乎乎,接著就是幾樣小菜。


    謝成東忙了一夜,肚裏空空,哪怕心裏有事,還吃得樣樣鮮美,就在,突聽著馬蹄聲。


    當下一驚看去,隻見一大隊甲兵踏步而來,步騎交加,軍容嚴整。


    “是皇帝親軍!”謝成東隻一看,就立刻知道不對,人數怕有三百人,他們集中在璐王府前,肅然列陣,散出一股攝人威儀,軍紀森嚴,沒有一絲喧嘩。


    一個將軍在馬上一躍而下,看了看,沒有說話,一揮手,步兵踏步上前,沿著璐王府圍牆,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個個站著目不斜視。


    “皇帝親軍,怎會包圍王府?”謝成東沒有說話,突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就在,聽著隔壁一桌說話:“你不知道吧,昨天夜裏發生了大事,太子遇襲,死了好幾個侍衛?”


    “半夜戒嚴,許多人就回不了家,隻得在附近旅館裏住上一晚。”


    “看這兵應該是保護璐王府。”


    “太子遇襲?”謝成東臉色一變,情知出了大事,吸了一口清冽冷氣,鎮定了一下,丟出了一錢銀子:“不必找了。”


    說完轉身離去,夥計滿眼的詫異,才用了幾口,說走就走?


    不過銀子已經付了,夥計喃喃:“真是有錢家公子。”


    這樣說著,取了剛擺著上來燒雞吃了一口,窗口看出去,就看見了窗外被包圍的璐王府,頓時驚呆了。


    “不好,有兵圍了璐王府。”夥計這樣驚呼,樓裏的還沒有注意的人聽了,都向著窗口擠了過來看去。


    “吸”一時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別胡說,禍從口出。”老板罵著夥計:“還不去收拾?”


    太子府·殿


    太子已經洗過換了新衣,滿臉歡喜,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昨天夜裏親眼看見大將悍然殺了侍衛,心有餘悸,隻是終還是成了。


    在右是裴子雲、長公主坐在下方,端著青瓷花的茶杯,正在喝著參湯,獸爐不斷將熱氣吐出,使房間暖意洋洋。


    今日裴子雲穿一身花紋的白裳,腰間一根淡紅色腰帶,也喝著參湯。


    “這計甚是好用,不知道璐王會受到父皇怎樣訓斥?”太子神遊物外,似乎有些不真實,喃喃的說著。


    長公主喝完,長長吐了口氣,起身:“說起這個,我倒認為,今日肯定有大臣會來慰問太子。”


    “太子遇刺,不可能不管不問,或還會有太醫來,有些說辭都要先編起來,到時一一應對。”長公主頗細心,在這些小事事情上說的清楚。


    “姑母說的極是,你可有著什麽想法?”太子看向了裴子雲,現在他對裴子雲信任度大增。


    聽了太子的話,裴子雲沉默移時,才說著:“出這樣的事,皇帝未必沒有疑惑,這是其一。”


    “其次大凡父親,不到萬不得已,總想著保全的心思,虎毒不食子,有喜歡和不喜歡,隻是這有個度,誰過了界,就會打誰。”


    “襲殺之事,太子雖是受害人,但要是咄咄相逼,必引起陛下懷疑。”


    “特別是皇上子嗣不多,成年才三個,更難折傷,所以太子萬萬不可落井下石,皇上肯定會垂問,您就說我和璐王是親兄弟,這刺殺之事是小人構陷離間,斷沒有問罪的道理。”


    “太子這樣說,皇上才能下決心一一拔出璐王在京城的釘子,要是太子咄咄逼人,皇上就會不喜,甚至保全,這糊塗帳就理不清了。”


    “太子,您自己想想,您是父親,就算立了世子,難道不希望幾個兄弟和睦,不希望至少給別的兒子稍留體麵?”


    太子聽了,仔細咀嚼,歎著:“的確是這樣。”


    裴子雲就笑:“您是太子,本來就是據有名器,根本不需要對璐王趕盡殺絕,隻要拂拭下,讓璐王不能妨礙就是了,至於別的事,等到登基,天下大權盡在手中,璐王又憑什麽和您爭?”


    太子連連點首,慢慢回身坐下,手一伸拿過了參湯又呷了一口,說:“就是這道理,就是這道理。”


    “太子殿下,宰相梁遠之奉旨求見。”房間討論正完,外麵傳來了一個太監的聲音。


    太子剛聽得裴子雲一番議論,還在回味,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說:“好,我立刻就來。”


    起身匆匆而去,長公主見得去了,不由皺了皺眉,轉身看著裴子雲:“我們要不要加點力,不然我總有些不安?”


    “不用,出了這事,看璐王不慣的人都會出手!”裴子雲感慨的說著:“太子是一國儲君,受到刺殺,這是動搖國本,現在能忍住不彈劾,有這幾種人。”


    “一就是璐王的人,這不需要多說。”


    “二就是沒有資格上書的人,這也很容易分辨。”


    “還有就是過分謹慎小心的人。”


    “這些人是可以一一列個表,觀察下來,整個朝野的勢力分布就傾向,就一目了然。”


    長公主聽的很仔細,但對這幾條並不是太重視,遲疑了會:“哦,剛才你話,是真是假?”


    這些事情長公主涉及在內,由不得不謹慎。


    “自是真,太子隻要一副保全吾弟態度,就已足夠了,開國盛世,承守天下,仁慈之君,才是王道。”


    “有太子這態度,皇帝陛下多半會迅速結案,要是太子落井下石,才會激起璐王反抗和皇帝震怒,死究紙條真偽和來龍去脈,到時或這一切都會暴光都不可知。”


    “太子不在,我就深入點,璐王經過這事,必元氣大傷,等太子登極,到時對付璐王就是一旨的事,何必現在趕盡殺絕,使皇上傷情甚至恐懼呢?”


    “皇上終是皇上,真不顧一切要廢太子,隻要願意付出代價,誰也阻擋不了,這點要牢記。”


    “確實不應多動,經此一役,太子這天下也就穩妥了。”長公主歎了一聲這樣的說著:“璐王若是登基,實非天下之福。”


    裴子雲看了一眼長公主,沒有答話,按照原主記憶,皇帝明年就駕崩了,璐王經此一戰役,元氣必大傷,倒這祈玄門,還能借著多少的力量?


    外殿


    梁遠之由太監引路,見太子府內有人正督著幾十個仆人掃雪,見著都側身垂手讓道。


    梁遠之掃了一眼,除了幾個雪人很怪,別的也正常,也就不理會徑自過去,沿著走廊折過一帶假山池塘入了殿。


    見梁遠之進來,太子都站起來迎接,見著梁遠之要行大禮,緊跨一步忙雙手扶住,說:“您是宰相,賜皇城能入轎,我怎當得起?請坐。”


    看著梁遠之清臒削瘦的麵孔又說:“過了新年,您看去身體氣色還好,隻是頭發又白了些!”


    “一年比一年老,怎麽能不白,太子風華正茂,我看了就覺得心安,心裏喜歡——昨夜沒有傷著驚著吧?”梁遠之仔細打量,太子眉眼極似年輕時的皇帝,臉色雖有點白,有點疲倦,多了點青眼圈,但兩點濃眉,目似點漆,看上去並沒有大礙。


    “孤沒有事,刺客沒有近身。”太子笑著說著:“要說驚嚇,是有點,孤還是第一次近在丈許之內親眼看見殺人,但真沒有傷著,回府定了定神,用了些湯,也就無妨了。”


    說著又問:“相國在父皇那處來,可有什麽旨意?”


    “皇上就是擔憂太子,一夜都沒有睡,見天亮了,遣老臣過來看看,太子無礙的話,是不是進宮請安,也讓皇上安心?”梁遠之立刻說著。


    “相國說的是,孤本想天色還早,等父皇起來再進見,既父皇沒睡,不能使父皇久等,我們這就去!”太子立刻起身朗聲說著。


    梁遠之不由暗暗點首,太子是越來越長進了。


    說是立刻去,其實還得更衣。


    更衣穿了太子服,赤色袍,盤領窄袖,兩肩金織蟠龍,前胸後背又有盤龍,戴玉帶,穿著黑靴——穿戴齊整才和梁遠之出去,二人一出去,這時太陽漸漸升起,雪也漸漸停了,可一陣風撲來,刺骨的冷。


    “上孤的車吧,有暖鍋。”太子說著,梁遠之也不推辭,一起上了,車向著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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