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腳下。


    滔天洪水已至,隻要一個浪打過去,就能將洪水蔓延到不周山上。將這座見證了一切罪惡,也依舊與天比鄰的山峰,也清洗個幹淨!


    但在這個時候,洶湧的洪水卻停了下來,甚至是在那個人的控製下,慢慢平息了下來。


    不周山上,一個參天大樹下,李塵靠著樹根坐著,他渾身濕透,頭發粘成一縷一縷的,臉色灰白,看起來好不狼狽。


    此時的他,就像是每一個立誌做出一番大事業的人,卻在這條路上,遇到波苦難,失去所有希望,一蹶不振的樣子,或許到了最後,這個曾經不凡的人,也會跟那些人一樣,成為一個隻知道怨天尤人,泯然於眾生中的普通人。


    每個人對痛苦,對失敗的承受能力,都是有一個閾值的。


    所以,不是所有擁有一番雄心壯誌的人,到最後都能得願以償,登上名利巔峰,名揚千古的。


    更多的,是成為堅韌不拔走到最後的那個人,腳下的一顆墊腳石罷了。


    就算失敗,就算自暴自棄,是如此普通,如此平常的事情!眼前的這一幕,也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因為李塵不是其他人,他不是那些隻有一番誌氣,卻不考慮現實,隻憑一腔熱血就想要奮鬥的人,和那些人最顯著的區別,就是他曾經成功過。


    他曾經做到了那些,實現了雄心壯誌,實現了攀上名利巔峰,坐擁美人,得天下人羨慕,名揚千古的事!


    所以,他不是普通人!更加不是一點小挫折,就會一蹶不振的平常人!


    他隻是……到了承受的極限了。


    看似觸手可及的機會,看似簡單就能達成的目標。


    明明他離這些這麽的近,隻要正常發揮,他絕對能夠走到最後,有實力和其他勢力的人,掙一掙太古神戰的第一名!


    卻因為這樣的意外事件,被困在了這個世界裏!


    他的心中沒有怨懟,沒有後悔,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初衷,是為了救出九尾妖狐!他是抱著一個拯救同伴的心,才會來到這裏,才會被困在這裏的,他的選擇沒有錯!


    隻能說是實力不足,老天爺有意考驗吧。


    枯坐在大樹下的這段時間裏,李塵甚至有幻想過,重新回到下宇宙的畫麵,但他又不敢去看,那個沒有被他拯救的世界。因為他回到下宇宙後,最有可能看到的,是一片殘骸,是一片虛無。


    說到底,現在回去又有什麽意義?


    他找到可以拯救下宇宙的方法了嗎?他獲得了能夠拯救下宇宙的力量嗎?沒有沒有!他甚至是自暴自棄的在這裏虛度人生!


    李塵此刻的痛苦,想要放棄一切的行為。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猜測是錯誤的,他無法離開這個世界了,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他難道不清楚,隻要不自暴自棄,他一定能夠找到辦法離開這裏,就像以前一樣,在逆境中化險為夷?


    隻是……


    他的猜測錯誤,被他誇大的解釋為自大。


    他的失敗,被他解釋為無能為力,而這份無能為力,又讓他回想起過去的種種。曾經想要拯救宇宙,卻隻能看著一切被泯滅。


    他真的是夠幸運了,對不對?在宇宙泯滅後,還活了下來,還來到了上宇宙,可以有命去尋找拯救下宇宙的方法,就連他深愛的人也活了下來,讓他能夠再見到她們。


    與此同時,那份壓在他心頭凝聚不散的責任感,時刻逼迫著他的恐慌感,想要獲得更加強大實力的急切!在平常的時候,它們或許不算什麽,隻是時刻的督促著他,但到了有些時候,將會徹底爆發出來!


    就像是心境上的缺陷,就像是壓迫著一個修士的心魔。


    李塵不是那麽容易就放棄一切的人,要不然他也走不到今天。以他的性格,就算到了心理承受的極限,他最多需要的就是一些休息,等休息過後,念頭通達,繼續踏上努力前進的道路。


    而不是像個木頭人一樣,靠在樹根上,一枯坐就再也不想要站起來了。


    他是在失敗失意的時候,被心魔趁虛而入,被影響到了。當然,也不能將一切都推到心魔的頭上,畢竟,這心魔也是因為他的執念,才會產生的。


    雖然實力強大,修煉經驗豐富,但到了他現在的這個境界,一切的一切都和從前不同的,危險到隻要有踏錯一步的念頭,就會萬劫不複。如同現在的李塵一樣,如果他無法重新振作起來,發生在他身上的,就不僅僅是一蹶不振那麽簡單了。


    他實力強大,心魔同樣強大。


    他修煉經驗豐富,能在他的身體內誕生的心魔,自然也不會是等閑之物。


    對李塵來講,這是一道必須要跨過去的坎,他必須要打破深深凝固在心底的執念,才能夠更上一層樓。


    想要追求極致的力量,就必須心無旁騖!


    想要一心二用?遲早會墮入萬劫不複之地,和這些相比起來,連死亡都是仁慈的。


    隻可惜,現在沒有任何人在李塵的身邊。不像是在煉獄時,黑彌渡心劫的時候,還有他在身側,能夠幫助黑彌,能夠給她提供安全感,讓她能從心劫中走出來。


    有些事情,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如果現在有人在李塵的身邊,就算是對人性,對人類的情感一竅不通的九尾妖狐,多少也能提供一些幫助,或許是因為他的運氣,在王倩倩和玄雨梨的身上,已經用光了,所以此時的他孤身一人,枯坐等死。


    不……也許不能說他此時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邊,還是有一個人的,一個一直在注視著他的人。稱之為人不太準確,因為那是個不能被稱之為人的存在。


    洪水慢慢平息,隱藏在陰暗中的那個身影,望了一眼與天比鄰的不周山,眼中的情緒甚是複雜,似乎是回想起了,這座山峰曾經見證過的,山腳下村莊中發生的一切。


    它的隕落,那些無辜生命的死亡,連死亡都無法解脫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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