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正是她今晚不想去江敏那裏的原因,也就是江程銘口中所說的“自有她的理由”。


    她所謂的理由,不過是放心不下陸岸琰罷了。


    她暗自嘲笑自己的不爭氣。


    她一邊想著,一邊俯身從鞋櫃裏拿了拖鞋換好,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身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使得她上樓的步伐有些緩慢,她隨手撩了撩袖子,手臂上大片的淤青顯露出來,隨即,酒店洗手間裏的那一幕再次如放映般在她腦海中浮現,眉頭不自覺地擰緊,她長到快三十歲了,還從來沒有這般被人羞辱過。


    陸岸琰啊陸岸琰,你怎麽就這麽混呢?


    她一步一步上了樓梯,在經過陸岸琰的房間時,她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雖然知道他在的可能性不大,可還是鬼使神差地朝著裏麵瞟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他的臥室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她心中一動,難道,他已經回來了?


    她在心裏強烈地提醒著自己,應該頭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臥室去睡覺。


    可最後,她終究還是戰勝不了自己潛意識裏的那個真實想法,她就是這麽沒出息,怎麽辦呢?


    她推開-房門,探頭悄悄掃了一眼床的方向,陸岸琰果然已經在那裏了,他合衣躺在床上,而床邊是他沒來得及換下的皮鞋。


    因是背對著她,陸蓉顏無從判斷他是否清醒,更無從知曉他的傷口有沒有經過處理,而這第二點,正是她眼下最關心的。


    猶豫了片刻,她抬步走了進去,因怕驚動到他,她的腳步很輕,慢慢地靠近床邊,耳邊傳來他還算均勻的呼吸聲。


    他應該是睡了。


    這個認知讓她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慢慢走到床邊,探身向他看了一眼,他閉著眼睛安靜地躺在那裏,臉上的淤青很明顯地映入眼簾,如果不處理,明天說不定會腫起來。


    莫名地,她開始在心裏暗暗責怪江程銘下手太重了些。


    隨即她又苦笑,在這之前怎麽就沒有發現自己這麽不識好歹呢?


    她的目光又落到他的手上,手背上的傷口上還殘留著整片未幹的血跡,好在那些玻璃渣子已經被他取了出來,隻是,看著那皮開肉綻的模樣,陸蓉顏當真不敢想,他剛剛到底是怎麽把玻璃渣子強行取出來的。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的臥室,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取了消毒藥品和包紮用的紗布等用具出來,又從冰箱裏取了冰袋再次來到他的房間。


    在他的床邊坐下來,她拿藥棉沾了碘伏,小心地幫他擦拭著傷口,雖然她的動作極盡輕柔,可還是不可避免的驚醒了他。


    陸岸琰撐了撐眼皮,緩緩睜開了眼來。他的神情微有些沒睡醒的茫然,眼晴裏還帶著血絲。


    短暫的意識複蘇,在見到對麵的陸蓉顏後,他麵色一冷,把自己的手從她的手中毫不領情的收了回來。


    “出去!”


    他冷冷看著她,語氣裏明顯有股子憤怒傾瀉出來。


    其實陸蓉顏心裏也窩著火,但此刻卻並不想跟他計較,忽略掉他的敵意,她平靜地拿藥棉沾了消毒水,自顧自地為他擦著手上尚未幹掉的血跡。


    “我的話你沒聽到?”他冷著臉,目光如冰。


    “聽到了,但不想照做。”她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淡然地說。


    陸岸琰坐了起來,再次將她的手揮了去,一伸手,她擱在旁邊的包紮用具被一下子掃到地上,消毒水灑地得到處都是。


    “滾!沒誰稀罕你的照顧!”他抬高了聲音,語氣淩厲。


    看著滿地的狼藉,陸蓉顏心裏也有些窩火了。


    今兒受傷的人,不隻有他,自己的傷呢?從身到心,全都是跟前這個男人賦予給自己的!可她說什麽呢?憑什麽現在自己還要在這看他的臉色?她從來都沒欠他什麽,更沒做過半點對不起他的事情!既然他如此不稀得自己管他,那她又何必作踐自己?果然是腦子進水了!


    陸蓉顏蹲下身子,忍著身上的疼痛,一一把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扔進了藥箱裏,而後,沒再多看一眼,漠然轉身,就出了陸岸琰的房間去。


    陸岸琰愣了好半刻,回神過來,氣得眉頭都豎了起來。


    這女人,讓她走,她還真就走了!!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聽話了?


    陸蓉顏回到自己房間,徑直進了洗手間,她掬了把水,撲在自己的臉上,強逼著自己不去想陸岸琰身上的那些傷,可偏偏,越是不念,他手上那皮開肉綻的模樣,就越是直往她腦子裏湧。


    最後,她到底沒忍住。


    抓過毛巾架上的毛巾,胡亂的把臉上的水漬抹幹,扔開去,“陸岸琰,我一定是上輩子刨了你家的祖墳,這輩子才會讓你這麽折磨我!!”


    她氣恨的咬了咬牙,最後到底還是再次推開了他的房門,這一次,燈已經滅了,房間徹底暗了下來。


    借著月光,她看到陸岸琰正坐在床頭抽煙。


    濃濃的煙草味,讓她不由擰了擰眉心。


    這家夥都傷成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思抽煙?


    “還來做什麽?!”


    陸蓉顏才一出現在門口,陸岸琰涼幽幽的聲音就在黑暗中毫無溫度的響了起來。


    陸蓉顏沒理會他,抬手開了壁燈,向著他的床邊走了過去,“你的傷口若是再不處理就會感染,還有你的臉上,明天說不定會腫得厲害,你自己不擔心被笑話也就罷了,但我還得顧及一下自己的麵子!”


    “哼!”陸岸琰隻是從鼻子間冷冷的發出一道氣音,倒也難得,沒再多說什麽。


    有了剛剛的前車之鑒,陸蓉顏沒有再將東西放到他的旁邊,而是放到了離他有段距離的茶幾上,她熟練地擰掉瓶蓋,拿藥棉沾了酒精。


    陸岸琰則將身子懶懶的靠在床頭上,一言不發,就那麽冷眼瞧著她。


    手上的煙,已經滅了。


    見他像是不再排斥自己的樣子,陸蓉顏總算在心裏舒了一口氣,拿著東西走到他的旁邊坐下,握住他的大手,開始替他上藥。


    “要疼你就喊出來。”


    陸岸琰也不吱聲,隻掀起眼皮,意味不明的掃了她一眼,神色仍舊淡漠著。


    陸蓉顏本也沒心情跟他聊天,他不說話,倒也正中了她的意。


    不過,這安靜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陸岸琰給打破了。


    “江程銘好像傷得不比我輕。”


    “……”


    所以,這家夥是在她麵前耀武揚威麽?


    陸蓉顏還是不說話,隻低頭專心替他上藥。


    “陸蓉顏,你耳聾了?”


    陸岸琰見她裝聾作啞,有些生氣了,他任性的把手從她的手中重新收了回來。


    陸蓉顏抬眸,有些無奈的看著他,“你希望我說什麽?”


    陸岸琰眉心一跳,“你不覺得你需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什麽?”


    “你和江程銘到底什麽關係?”


    “我說隻是普通朋友,你會信麽?”


    “普通朋友?”陸岸琰意味不明的咀嚼著這四個字,“那你倒說說看,什麽樣的普通朋友會讓你丟下你的丈夫,去陪他參加飯局!老婆,你這普通朋友,還真夠普通的啊!”


    陸岸琰話裏嘲諷的意思,不言而喻。


    陸蓉顏再次把陸岸琰的手拿了過來,低頭替他上藥,“今兒的事情,本來就是個誤會。”


    她想了想,到底還是說了實話,“我是讓江程銘替我介紹一名靠譜的離婚律師……”


    陸蓉顏小手中的大手,似僵了一僵。


    陸蓉顏即使沒抬頭,也已經感覺到了頭頂那兩束朝她直直射過來的清冷目光。


    她假裝不知,隻繼續道:“若知道他在宴請你的話,今兒這頓飯,我打死也不會去吃的!”


    “就那麽迫不及待的想跟我離婚?”


    陸蓉顏抬起頭來,一臉平靜的看著陸岸琰,半晌,點頭,“嗯,想離婚,想自由!尤其過了今天這一晚。”


    當陸岸琰把她撕碎的時候,就已經徹底把她的心也給踩碎了。


    她想離婚,時時刻刻都想!


    再不想過這種沒有感情的夫妻-生活,更不想過這種行屍走肉的日子!


    陸岸琰忽而伸手,擰住了她的下巴,一把將她的臉攫了過去,眉心一跳,“如果我不呢?”


    陸蓉顏隱隱的嗅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但如今好不容易已經把話挑明了,她又何必再怕?


    “如果你不願意簽字,我們就隻好法庭上見了!我知道,打官司我贏的機會幾乎為零,但,隻要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的!”


    陸岸琰一絲冷笑,衝她嗬出一口涼氣,“陸蓉顏,你跟了我這麽些年,應該早就清楚我的脾氣了!我陸岸琰向來吃軟不吃硬,如果你非要拿雞蛋碰我這塊石頭,那我可以好好教教你,什麽叫自不量力——滾!”


    陸岸琰甩開了陸蓉顏的臉。


    陸蓉顏沒動。


    她知道,陸岸琰有些事情,說到就能做到!


    尤其是拿石頭砸她這脆雞蛋的事兒。


    “你要怎樣才肯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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