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蓉顏也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上樓去,從臥室床頭櫃的抽屜裏取了消毒藥水,藥棉和紗布又飛快地折了回來,樓下已經一片混亂。


    陸遠山和陸岸琰兩人站在樓梯口上怒目相視,陸岸琰額頭上的血還在流,但他也不去理會,緊皺著眉頭一臉不知悔改的表情。


    後者被他的態度氣壞了,臉色更加難看,指著他鼻子訓道:“臭小子!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喝得醉醺醺的像什麽樣子?!我們陸家怎麽會養出你這種逆子?!放著家裏的老婆孩子不管,跑出去跟外麵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鬼混,你還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陸家人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你,你給我跪下!”


    “陸遠山,你不會好好說話嗎?!兒子都這麽大了怎麽說動手就動手了?!”崔珍愛在一旁使勁拉著他的手,生怕他再一個衝動做出更加離譜的事情傷到陸岸琰。


    陸岸琰眉間硬生生被擰成了一個死結,黝黑的眸子裏閃著隱忍的怒氣,“從小到大除了體罰你還會什麽?!”他低吼一聲,狠狠地瞪了陸遠山一眼,轉身朝著樓上走來。


    他的傷口還在流血,陸蓉顏疾步迎了上去,拿出藥棉幫他擦血,卻被他毫不客氣地揮開了手去,他冷冷一笑,“陸蓉顏,人是你叫來的,現在又何必在我麵前惺惺作態?”


    “……”


    陸蓉顏的身子顫了顫,表情一下子僵在臉上。


    所以,他以為是自己叫了他父母過來替自己做主的不成?


    看著他漠然離開的背影,陸蓉顏隻覺心墜冰穀,“我沒有”三個字像一根魚刺,卡在喉間怎麽也吐不出來。


    她不覺自嘲一笑,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從來不是那種喜歡把傷口在人前展示的人,所以,如此狼狽而又失敗的婚姻,她又怎會讓第三人知曉呢?


    而他,顯然不知道。


    五年了,他依舊不了解她,準確的說,是他從來就沒有打算去了解她。


    所以,她的決定大概是對的吧!這樣冷漠的婚姻,還有必要再維係下去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再也顧不得陸遠山和崔珍愛在場。


    現在,正是他們把所有問題說清楚地時候了!


    “陸岸琰,你還打算將就到什麽時候?我要離婚。”


    前方,陸岸琰腳下的步子,驀地頓了下來。


    那一刻,時間宛若靜止,廳中安靜得仿佛幾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半晌後,陸岸琰緩緩地轉過了身來。


    他站在台階之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著樓下的陸蓉顏,神色漠然,平靜,目光釘在她的臉上,冷銳如冰刀,“鬧夠了嗎?”


    “……”她沒在鬧!


    陸蓉顏握在手裏的消毒藥水瓶因為她一點點收緊的力道而微微變了形。


    她明明是說認真的,可那幾個字,卻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嚨眼裏,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她在害怕,可她在怕什麽?怕自己真的一出口,就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


    ……………………………………………………………………


    陸蓉顏沒留意陸遠山和崔珍愛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更不願去理會陸岸琰頭上的傷有沒有繼續流血,隻記得自己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東方已經開始泛白了。


    陸蓉顏翻了個身,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開始發呆。


    簫簫昨晚被崔珍愛和陸遠山帶走了,家裏隻剩下她和陸岸琰兩人。


    上班遲到了,這一點她很肯定,但她突然就想這樣賴在床上任性一回。


    管它什麽開顱手術?


    管他什麽陸岸琰?


    都去他的!


    “砰砰砰——”


    臥室的門被有節奏地敲響,同時伴著陸岸琰清冷的聲音,“起床。”


    他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常,就好像前一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從來就是這樣,讓她完全猜不透他在想著什麽。


    她拉了拉被單裹在身上,淡淡的,“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


    “早高峰不好打車,我等你。”他平靜的聲音。


    “……”


    陸蓉顏怔了一怔,心頭更是不爭氣的浪蕩了一下。


    冰封幾尺的心池,竟被他一句簡單地話語暖到,化開了些許,她沒出息地坐起來,穿衣,下床。


    她睡的是主臥,裏麵自帶了衛生間,兩分鍾的時間洗漱,化妝,她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陸岸琰已經穿戴整齊,懶懶的倚在玄關門口處,‘耐心’的等著她,額頭上的傷已經處理好,包紮得很整齊。


    他自己也是醫生。


    不經意地瞥過,才發現他的手裏竟然還提著她的包包和昨晚她掛在衣架上的外套。


    “……”


    他這是怎麽了?中邪了?


    陸蓉顏再次愣了一下,邁步,下樓。


    “等一下等一下,快把皮蛋粥和牛肉包子帶上,不吃早餐怎麽行?”


    崔珍愛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蓉顏的視線裏,手裏還提著一隻兩人份的保溫桶。


    呃……


    怪不得……


    “昨晚回去之後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你們,我今天特地起了個大早,讓劉媽做了早餐給你們送過來,岸琰的話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他說的那些渾話都是酒話,不能當真的,簫簫都這麽大了,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提離婚的,蓉顏,你放心吧,我已經狠狠罵過他了,別再跟他一般見識了啊。”


    麵對著崔珍愛的苦口婆心,陸蓉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默默地接過保溫桶,機械般地下了樓梯。


    “陸小四,還不快跟蓉顏道歉!”崔珍愛的女高音在身後響起。


    “行了,媽,我自會處理!”


    陸岸琰一步上前,伸出猿臂,霸道的將陸蓉顏攬進懷裏,覆在她耳畔間低語道:“我媽一把年紀了,再讓她操心,那是大不孝!”


    “……”大不孝?他說誰呢?說她?可這讓人操心的事,到底是誰做的?


    陸蓉顏不滿的在他懷裏掙紮了一下,卻反被他箍得更緊。


    因崔珍愛在場,她也不好發作,隻好配合著他演戲,兩人‘和和睦睦’的出了別墅大門。


    那一刻,陸蓉顏覺得,他就是當之無愧奧斯卡影帝。


    當然,自己嫁給他之後,演技這方麵也還真提升了不少呢!


    ………………………………………………


    跨進車子,車廂裏的氣氛還是一貫的冷漠,陸岸琰目不斜視地開著車子,陸蓉顏則坐在後排望著紛紛後退的樹木和高樓大廈若有所思。


    她的外表看起來冷淡木然,但天知道她的心裏裝了多少委屈。


    而給她帶來委屈的,就是坐在前排的那個男人,她的所謂的丈夫。


    “短信是你發的?”


    “……”


    她茫然地看著他的後腦勺。


    “什麽目的?”


    “……”


    過了很久,她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前一晚的那條短消息:“爸媽來了,速歸!”


    什麽目的?


    他以為她是在向陸遠山哭訴過他的罪狀以後又假模假樣地發短息提醒他來排除自己的嫌疑嗎?


    她何時有過這樣的心機?


    既然無法改變他的成見,她又何必去解釋。


    “哦,是我發的。”她淡漠地答,“隻是單純的字麵意思,沒有別的用意。”


    “最好是這樣。”他冷冷地說。


    “否則呢?”


    她透過車子前麵的後視鏡,同樣冷漠地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視線盯著前方,“昨晚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離婚’兩個字不許再提。”


    當沒發生過?


    陸蓉顏隻覺得好笑,受委屈的是她,他自然可以輕輕鬆鬆就當事情不存在。


    “為什麽?你不覺得很諷刺嗎?與其這樣毫無感情的將就,為什麽不早點離婚?我們都還年輕,還可以再各自去尋找新的感情歸宿,你放心,簫簫是我兒子,離婚以後,我會盡最大可能地給簫簫營造一個沒有陰影的生活環境。”她平靜地說。


    陸岸琰的眉間擰出一個死結,“你覺得可能嗎?對於簫簫來說,最好的生活環境就是爸爸媽媽都在身邊。”


    陸蓉顏沒有退讓,“可是,問題是他的爸爸媽媽之間根本就沒有愛!這樣的糟糕的環境跟離婚有什麽區別?!”


    他微微側目掃了一眼後視鏡,轉了個彎將車子駛進輔仁醫院的地下停車場,熄火,抽出鑰匙,“下車!”


    陸蓉顏看著他的背影,“你不覺得這樣表裏不一的婚姻很荒唐嗎?每天這樣假模假樣地在人前扮演模範夫妻有什麽意思?簫簫遲早會長大,遲早會看穿這一切,為什麽就不能早一點結束呢?”


    陸岸琰透過後視鏡看著她倔強的臉,俊逸的臉上裹著一層寒霜,“我的忍耐有限,不要一再地挑戰它!”


    言罷,他俯身跨出車子,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車場出口。


    陸蓉顏也緊隨其後下了車,“我有權拒絕不能給我帶來快樂的生活!這一點,你無權幹涉!”


    “……”


    ……………………………………………………


    剛進科室的辦公室,程曉曉便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對著正在穿白大褂的她一臉八卦的壞笑,“陸大夫,剛才在電梯間碰到你家陸院長了,臉色好像不怎麽好,頭也受傷了,不會是被你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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