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壓抑,所有的人都沉默著,不言一語,安靜的空氣中隻能聽到渾濁而沒有節奏的呼吸聲。


    無疑,鳶尾這件事,做得太過出格,以至於,傷了所有人的心。


    尤其是暮楚,一個是她最疼愛的女兒,而另一個,是她最親的朋友!


    她那心裏,就跟刀絞著一般的難受,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終於把眼眶裏的淚水給憋了回去。


    “我上樓去看看鳶尾……”暮楚說著,就快步上了樓去。


    她還沒進門,就聽到了那小丫頭悲愴的哭聲。


    暮楚心下一痛,敲了敲門,沒一會兒,陳玉就從裏麵替她把門拉開了。


    “怎麽樣了?”暮楚小聲問陳玉。


    陳玉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勸不聽,你試試吧!”


    “……好。”暮楚點了點頭。


    “我下去看看司沉,小尾巴就交給你了。”陳玉囑咐一聲,又回頭看了眼窩在沙發上抹眼淚的鳶尾,深深地歎了口氣,這才出了房間,下了樓去。


    暮楚進門,隨時替鳶尾把房門掩上了。


    看著女兒那雙通紅的淚眼,暮楚隻覺喉嚨幹澀,一時間竟有種說不上一句話的感覺。


    她的眼眶,不由也跟著濕了一圈,而後,拾了把椅子,把鳶尾的對麵坐了下來。


    鳶尾也紅著眼眶看著她。


    許久,暮楚才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傷了一家人的心。”


    鳶尾眉心一顫,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中逼了出來,“……對不起。”


    她道歉,卻轉而又抑製不住的抽噎了一聲,“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不準我和顧謹言在一起?”


    “你覺得是為什麽?”暮楚苦口婆心的跟鳶尾道:“謹言是誰?他是你叔叔!是你長輩!你明白嗎?他比起你整整大了十七歲還有多,這知道這十幾歲是什麽樣的概念嗎?你有想過年齡跨度會帶給你們什麽樣的隔閡嗎?你現在十八歲,他顧謹言就已經三十四歲了,以後呢?你二十八歲呢?三十八歲呢?四十八歲呢?你有為自己想過以後的生活嗎?”


    “媽,如果現在換做是你,而那個人是爸爸,你還會想這麽多嗎?”鳶尾紅著眼,反問暮楚。


    “這跟我們不是一回事。”


    “可他就是一回事!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因為喜歡,因為愛嗎?怎麽就不是一回事了!”鳶尾眼眶裏的淚水頓時如雨一般傾瀉而下,“媽,你說的這些我都懂,顧謹言當初拒絕我的時候,幾乎是天天用這番話給我洗-腦,可那又怎樣?喜歡了就是喜歡了,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當初你和爸,不也是這麽過來的嗎?”


    暮楚心疼自己女兒,她歎了口氣,一把將她擁入了自己懷裏,“你這小丫頭怎麽什麽都不像我,偏偏這一點就要跟我這麽相似呢?”


    “誰讓我是你女兒呢?媽,我不想去美國,你幫我勸勸我爸,我不要去美國!我就喜歡顧謹言,我想跟他在一起!”


    對於鳶尾的央求,暮楚沒有回答。


    她沒同意,也沒拒絕。


    要答應讓她和謹言在一起,這無疑對於任何一對父母而言,都是一種挑戰。


    準,與不準,不斷地在她的心底裏做著拉鋸戰。


    ……………………………………………………………………


    天逐漸黑了下來,外麵的溫度也越來越低。


    鳶尾晚飯也沒吃,直接絕食了。


    李嫂出門倒垃圾的時候,才赫然發現顧謹言其實並沒走,而是竟然一直在外麵候著。


    她連忙進門同暮楚匯報,“少奶奶,少奶奶!!”


    “什麽事兒?”


    李嫂不敢太大聲,怕被他們家先生聽著了,又惹了他不高興,她湊近暮楚身邊,壓低聲音同她道:“顧謹言這會兒還在外麵等著呢!”


    “?”暮楚斂了斂眉心,又沉沉的歎了口氣,“都是固執的人!”


    “您看這……”沒有她的指示,李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去勸勸他吧!”


    暮楚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果不其然,顧謹言還真在外麵。


    黑暗中,他正倚在牆邊,低頭抽煙。


    天已經暗下,他手指間的零星火光在暗夜裏淺淺淡淡的閃爍著,映襯著他那張峻美卻有些蕭索的麵孔。


    而這會兒,他的臉上還掛著彩,雖有些狼狽,卻丁點不影響他的氣質,也不減他半分帥氣度。


    顧謹言見暮楚出來,還愣了一下,忙不迭把手裏的煙頭滅了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去。


    “我以為你早就走了。”暮楚見著這樣的顧謹言,心緒非常複雜。


    有憤怒,有心疼,也有無奈,各種各樣的情緒纏繞著她,讓她心裏難受得很。


    顧謹言不做言語。


    他知道,這種時候,他說什麽,都會刺痛到她,所以,不如什麽都不說。


    暮楚知道他的心思,她沉沉的歎了口氣,“為什麽你突然就變得這麽荒誕了!那小丫頭不懂事,我還能理解,可是你……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顧謹言斜倚在牆上,抬頭看著晦暗的天空,斂了斂眉心,“是吧!我也以為這不可能會是我做的事情,畢竟我早就過了瘋狂的年齡了!可……愛情的事情,誰也做不了主!明知是錯,也明知會眾叛親離,也還是義無反顧的就愛上了,我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謹言眸仁間,以及言語間都是讓人心疼的晦澀,由於天暗的緣故,暮楚看不清顧謹言的表情,所以,她沒有見到此時此刻他眸底的那一抹殷虹。


    顧謹言又重新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支煙來,點燃,重重的抽了兩口,胸口仿佛這才稍稍舒坦了些分。


    “你真喜歡鳶尾?”暮楚又疑惑的追問了一句。


    顧謹言拾起眼眸看著她,苦笑一聲,“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敢拿你的女兒開玩笑?”


    這倒是!他顧謹言拿誰開玩笑,都絕對不敢拿她的女兒開玩笑,這一點,暮楚是非常肯定的!


    “就因為她是你的女兒,所以,我試著拒絕過她無數次,但……”顧謹言攤攤手,神色有些無奈,後續的話,他沒說,可暮楚已經懂了。


    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縱然有再多不能愛的理由,也終究抵不過一顆真心。


    她是過來人,自然比誰都能明白。


    而鳶尾是什麽性子,她也比誰都清楚!她和自己的性子幾乎是如出一轍,不撞南牆不死心的那種。


    “你們倆真是荒誕得很!”暮楚連連搖頭,“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把她送去c市念書的。”


    “抱歉!”顧謹言道歉。


    “如今再說這些也已經沒什麽用了。”暮楚歎了口氣,“你先回去吧!我會好好再勸勸她爸的。”


    顧謹言偏頭看著暮楚,低聲問她:“你會答應把女兒交給我嗎?”


    暮楚隻是看著她,抿唇不作言語。


    她會允許嗎?她真的不知道。


    這個問題,於她而言,實在太難了!


    對於暮楚的沉默,顧謹言並不感到意外,“……你也不肯。”


    “謹言……”暮楚不知該與他說什麽好。


    “我明白,我也理解。你們的顧慮也都是我從前的顧慮,我知道我比她大了太多,你擔心我照顧不了她,再者,我還結過一次婚……”


    顧謹言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抽了一口手裏的長煙,才沙啞著聲線繼續道:“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她,我自然做好了護她一輩子周全的準備。雖然有點難,不過為了那小丫頭,我倒十分樂意去嚐試,去努力。暮楚,若是這番話我跟別人說,可能別人也就聽聽了,可我跟你說,不一樣!你也很清楚明白,那小丫頭是你的女兒,我萬不敢拿她開半點玩笑,也決計不會!我不斷地拒絕,再到應承,這中間經曆了多少心理搏鬥,你應該很能理解。你該知道,因為你,我需要多大的勇氣,以及多濃烈的情不自禁,才至於到現在走上了這一步……”


    暮楚被顧謹言說得有些紅了眼眶,她眉心微微顫了顫,歎了口氣,“謹言,你先回去吧!這事兒我根本一時半會的沒辦法給你答案。”


    “我明白。”顧謹言點頭,歉聲道:“是我讓你們為難了。不過,走前我想再見見那小丫頭,她性子烈,我擔心她言行過激……”


    暮楚歎了口氣,“你倒是挺了解她,她被司沉關了禁閉,這會兒正絕食抗議,誰勸也沒用。”


    “還真是個傻丫頭!”顧謹言掏出手機來,忽而想到什麽,問暮楚,“她手機還在身上嗎?”


    “也被他爸給沒收了。”


    “猜到了。”顧謹言點了點頭,“暮楚,勞煩你把你的手機借給她一用,我會勸她吃飯的。”


    “好,謝謝你。”


    “你進去吧!”


    “你真不走嗎?外麵隻會越來越冷!”


    “我走,等她吃飯了,我就走。”


    “……那好吧!那我給她把手機送進去,你等著。”


    “好!”顧謹言應了一聲,暮楚這才回了別墅,上樓,給女兒送手機去了。


    也不知道他們這到底是遭了哪門子的罪,竟然會有這樣一段孽緣!這是暮楚萬萬沒想到的,也從來是不敢想的!可偏偏,就在她女兒身上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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