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你別這樣!”


    顧謹言知道此時此刻說什麽都是多餘,都沒辦法安撫一個母親脆弱的心髒,他隻能不停地輕拍她的後背,試圖給予她自己最大的安慰,“小尾巴要知道你這樣,她會更難過的!”


    暮楚卻一直處在自怨自艾中,淚眼漣漣,“我不是個稱職的媽媽!她想要的,我什麽都給不了她!嗚嗚嗚……”


    “楚楚,咱別這樣!”


    顧謹言聽著,心裏同是一陣酸楚,“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對於一個單親媽媽而已,能獨自一人把一個孩子拉扯到這麽大,真的已經非常非常不容易了。


    這些年,她吃過的苦楚,顧謹言都看在眼裏,疼在心上。


    五年前生小尾巴的時候,差點難產死在手術台上,幸得她強撐了下來。為了生養小尾巴,才不過大二的她,不得不選擇了臨時休學,放棄了從醫的夢想,一邊帶著小尾巴,一邊四處打工掙錢,直到最後小尾巴再大些,暮楚才又重新踏上了追逐夢想的路,以至於她都這個年紀了,才不過是醫院的一名實習生而已。


    正當這會兒,急救室的門被人從裏麵拉開,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誰是秦鳶尾的家屬?”


    “我是!!”


    暮楚以最快的速度衝了上去。


    “我也是!”


    顧謹言快步緊跟而上。


    “醫生,我孩子怎麽樣了?”


    眼前的醫生雖與暮楚是在同一家醫院上班,但因為科室不同,她們之間是相互不認識的,甚至平日裏連照麵都沒有過,畢竟輔仁醫院上上下下有近五千名醫務人員,要個個能認識那可真是奇了。


    “病人暫時已經脫離危險了,至於具體什麽情況,到我辦公室再說吧!”


    “好。”


    暮楚和顧謹言匆忙跟著醫生進了他的辦公室去。


    醫生坐在電腦麵前,把小尾巴的各項檢查結果全數調取出來,這才看向身旁的暮楚和顧謹言,“你們是孩子的父母吧?關於你們孩子的病情,我希望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這孩子有可能患的是噬血細胞綜合症。這種病屬於罕見病,到時候可能需要化療來控製病情,當然,如果有合適的骨髓,也可以考慮進行骨髓移植。”


    “噬……噬血細胞綜合症?”


    醫生的話,有如晴天霹靂一般,狠狠砸在了暮楚的腦門上,她登時隻覺眼前一黑,身體虛軟,下一秒,直接昏死了過去。


    “楚楚——”


    幸得顧謹言及時伸手抱住了她,“楚楚,你別嚇我!”


    顧謹言拍了拍她蒼白的臉頰,暮楚這才昏昏沉沉的轉醒了過來,一張白如紙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可言,混沌的眼睛裏汲滿著淚水,“謹言,醫生是不是搞錯了?小尾巴怎麽可能得那種病呢?她還那麽小!她那麽活潑,嗚嗚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信——嗚嗚嗚……”


    暮楚像個溺水的孩子般,雙手死死揪著顧謹言的襯衫,臉埋在他懷裏,嗚咽的失聲痛哭,“我不信!!我不信老天爺會這麽狠心,我的小尾巴還那麽小,她那麽好,那麽乖……嗚嗚嗚……”


    暮楚根本不敢去想,被病痛折磨後的小尾巴會有多可憐,更不敢去想,如果自己哪天沒有了小尾巴……


    她會瘋的!!會活得生不如死的!!


    “楚楚……”


    顧謹言的聲音已然嘶啞。


    除了把懷裏抖得像個小篩子的她抱得更緊些,顧謹言還真不知道自己能為現在的她做什麽。


    現在,他說什麽,做什麽,都不過是蒼白的!


    誰也無法對她的傷痛,感同身受!


    而他也說不出一句讓她不要難受的話來。


    怎麽會不難受呢?躺在病床上受盡病痛折磨的,可是她的孩子!她懷胎十月,背上自己性命和一個女人的名譽才生下來的寶貝!


    暮楚不知道哭了有多久,直到醫生準許他們去病房裏探望小尾巴的時候,暮楚這才努力地收起了自己的眼淚。


    “我看起來像哭過的樣子嗎?”


    暮楚一臉著急的問顧謹言。


    顧謹言替她把額前淩亂的發絲稍稍整理了一下,歎了口氣,“眼睛都腫成核桃了。”


    暮楚聽著,眼淚差點又要漫出來了,但她強行給逼住了,“別被小尾巴瞧出來就好。”


    她說著,非常努力地強行讓自己擠出了一絲笑來。


    可是那笑,比哭還讓人心疼。


    兩人前後進了病房去。


    這會兒,小尾巴已經醒了,正靠坐在床上乖乖的配合著醫生們做檢查。


    一見暮楚和顧謹言進來,她高興得在床上手舞足蹈起來,哪裏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楚楚!謹言爸爸!!”


    看著小家夥臉上那純真的笑顏,暮楚隻覺眼眶一燙,眼淚差點又不爭氣的滾了出來,好在被她強行憋住了。


    這會兒醫生的檢查也已經結束了,同暮楚叮嚀了幾句之後,就出了病房去。


    醫生一走,暮楚忙在小尾巴的床沿邊上坐了下來,捧著她瓷白的小臉蛋,心疼不已的問她:“寶貝,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哪兒不舒服就跟媽媽講。”


    “楚楚,小尾巴沒有哪裏不舒服,醫生叔叔給我看過了,說我好好兒的呢!可是,我是不是把你嚇壞了?你哭過了嗎?眼睛紅紅的……”


    小尾巴稚氣的臉蛋上寫滿著自責和心疼。


    暮楚被懂事的女兒這麽一問,眼眶竟又不覺紅了一圈。


    小尾巴見勢有些急了,她忙伸了她那隻胖乎乎的小手出來,著急的給暮楚擦眼淚,“媽媽,你別哭,小尾巴好好兒的呢!小尾巴不疼!”


    這一刻,暮楚所有壓抑的情緒徹底崩潰決堤,她伸手,激動得把跟前的小尾巴抱了個滿懷,“寶貝,答應媽媽,答應媽媽一定要好好兒的!!一定要好好兒的……”


    她的眼淚,不住的從眼眶中狂湧而出,抱著小尾巴的雙手不自覺的收緊了力道,那模樣宛若是唯恐下一秒她的寶貝就消失不見了一般,“媽媽愛你!寶貝,你是媽媽這一輩子最愛的人,也是媽媽這一輩子最大的驕傲,媽媽真的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嗚嗚嗚嗚……”


    暮楚抱著懷裏的小尾巴,哭得肝腸寸斷,完全收不住情緒。


    守在一旁的顧謹言都有些不忍再去看這幅畫麵,悄悄的把臉別至一旁,眼眶卻也不知什麽時候被染得通紅。


    這世上最偉大的愛,莫過於母愛吧!


    ………………………………………………


    小尾巴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暮楚坐在床沿邊上,一瞬不瞬的看著女兒安詳的睡顏,久久的都舍不得挪開眼去。


    她恨不能就這麽一直看著她的小尾巴,就這麽一直看著,看到天荒地老,看到自己白頭。


    “楚楚。”


    顧謹言到底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來,輕拍了拍暮楚的肩膀,低聲勸她道:“先去吃點東西吧!墊墊胃也好,不然一會哪裏有精力照顧小尾巴?”


    暮楚搖頭,目光仍舊落在小家夥的臉上,“我什麽都吃不下……”


    這種時候,別說吃飯了,她就是連喝口水的心情都沒有。


    顧謹言沒得法子,隻好拾了把椅子,陪著她坐了下來。


    心疼的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小家夥,又看向暮楚,猶豫片刻後,他到底還是問出了口來,“楚楚,小尾巴的事兒,要不要跟她爸提一提?”


    顧謹言的話,讓暮楚一愣。


    嬌軀微微僵了一僵,這才終於把視線從小尾巴的臉上挪到了顧謹言的臉上來。


    “小尾巴一直想要爸爸。還有,她現在也需要適合的骨髓配對,樓司沉是她的親生父親,他們之間就有配對成功的概率,對不對?”


    對!顧謹言說的這些,其實就在剛剛暮楚也已經想到了,隻是告訴他的後果會是什麽呢?會不會是從此以後她就要失去小尾巴了呢?


    “楚楚,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顧謹言握緊了暮楚冰涼的小手,試圖把自己手心裏的溫熱全數傳遞給她,“你害怕被他知道之後,樓家人會跟你搶小尾巴,可能從此以後你想看一眼小尾巴都難……”


    是,這也同是暮楚最害怕的結果!


    暮楚的雙眼,再次泛紅,眼淚不住的在她的眼眶裏打著轉轉。


    她冰涼的小手,抖得特別厲害,臉上更是沒有半點血色可言。


    顧謹言收緊力道,把她的小手全數收進了自己的掌心裏,“可是,楚楚,我們現在最關鍵的事,是一起努力把小尾巴的病治好,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們都隻能暫時擱置在一旁,以後再說,是不是?”


    “是。”


    暮楚也知道,當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治好小尾巴的病,至於其他的,她不該再去想那麽多的。


    “好,我會找時機盡快跟他說的。”


    “別害怕!”


    顧謹言拍了拍她的後腦勺,鼓勵她:“就算日後他真的跟你爭撫養權,還有我顧爺在呢!小尾巴可是我的頭號迷妹,不會便宜了他去!”


    暮楚擠出一抹蒼白的笑來,“謹言,謝謝你!這些年要沒有你陪著我,我真的……”


    “行了行了,這種囉囉嗦嗦的話,我耳朵都要聽得起繭了!”


    顧謹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耳朵,起了身來,“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回來墊墊肚子,你要不吃的話,一會兒等小尾巴醒來我就跟她告狀,我看你吃是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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