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雪懷初時以為這是柴晏寫信過來,讓珍珠去買的花,直到聽到柴晏親自去菊苑一盆盆挑出來的,顏雪懷這才意識到,柴晏回京了。


    “咦,他人的呢?”


    顏雪懷的聲音裏是她自己沒有察覺的驚喜,但是珍珠聽出來了。


    珍珠抬頭,天高雲淡,珍珠低頭,菊影搖曳,李食記門前,繁華綺麗,珍珠似是看到一路的金光通往七爺的所在。


    “太子的行駕還在路上,七爺是先一步回來的,三更時分到的京城,未入皇城便從金盛門直接出城去了菊苑,菊苑在鍾靈山下,七爺挑完花,五更時分方才回來,換了衣裳便去早朝了。少東家莫急,七爺下了早朝一定會過來。”


    顏雪懷嘟噥:“誰說我急了。”


    心裏要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柴晏一路奔波,覺都沒睡,就為了趕在李食記開業的吉時,把這些菊花送過來。


    李綺娘正和幾位來賀喜的同行舊識寒暄,門口的菊花擺不下了,大牛領著來送花的人,把花搬進裏麵,李綺娘詫異,懷姐兒不是說隻訂了二十盆嗎,怎麽看著像是有很多。


    正在這時,大壯小跑著進來,蜀陽春的羅公子送來了賀禮。


    大壯的聲音不小,正在與李綺娘寒暄的幾位酒樓東家全都聽到了,不約而同笑容一僵。


    蜀陽春的那位羅公子嗎?


    就如珍珠所說,禁酒令的事,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禁酒令如此,各大酒坊進京的事,這些酒樓的東家自是也知道了。


    有人已經給這些酒坊全都送過拜帖,有人則還在觀望,還有人則動用一切關係,去打聽內幕消息。


    鴻賓樓的老板娘微微一笑,問道:“李老板,原來你和羅公子有交情啊,改日幫我們當家的引薦引薦可好?”


    李綺娘心想,我和那羅公子也不過就是見過一麵而已,哪裏算得上有交情。


    “投過拜帖而已,沒想到羅公子這麽客氣。”


    李綺娘一邊說,一邊往門口走,她才不管這些人是否相信,當務之急,是羅公子為何要給她們送賀禮。


    那天去蜀風會館,她隻字未提酒樓近期開業的事,羅公子是私底下讓人去打聽了。


    來送賀禮的,就是那天見過的那位管事,管事操著蜀腔官話,說了一通吉利話,把賀禮放下便告辭了。


    鴻賓樓的老板娘指著蓋著大紅綢布的賀禮,對李綺娘說道:“李老板,還不打開給咱們見識見識。”


    李綺娘對大壯說道:“打開吧。”


    大紅綢布宛若紅霞,豔麗奪目,紅雲褪盡,露出一座鴻運當頭的蜀繡繡屏。


    眾人連連稱讚,但是卻少了幾分真誠,也不似方才的融洽。


    顏雪懷自是也聽說羅公子送來賀禮的事了,她的臉色一沉,這位羅公子幾個意思?故意讓人以為羅家想和李食記合作嗎?


    好在她沒有繼續深想,柴晏便到了。


    柴晏已經換下朝服,穿了一襲杭綢直裰,連陸錦行也沒帶,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方臉青年。


    珍珠悄悄告訴顏雪懷,那位便是錢王氏的丈夫錢大郎。


    錢大郎初到京城,京城裏幾乎無人認識他,今日來李食記的沒有官場上的人,錢大郎跟在柴晏身邊,眾人也隻以為柴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三個月沒見,顏雪懷覺得柴晏好像黑了,也瘦了,可想而知,這三個月來,他過得並不輕鬆。


    柴晏眼裏的顏雪懷,就像是晨熹微露的朝霞,比之平城時更加明豔。


    顏雪懷穿了水綠色的長裙,裙擺綴了一圈迤邐的銀絲,如同湖麵上泛起的粼粼波光,柴晏的眸子便凝在那波光上,踩著一地鞭炮落燼的碎紅,追隨著那道高挑的身影,爭奇鬥豔的菊花,在他眼裏也沒了顏色。


    很多時候,柴晏覺得自己真是幸運,茫茫人海桃粉梨白中,他一眼瞅見的卻是那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假小子,他的眼睛便挪不開了,隻覺得那個假小子一顰一笑都是那般的恰到好處,順眼到了極致。


    和顏雪懷分離的這三個月裏,柴晏每天都會想起顏雪懷,不用刻意去想,一個回眸一個撫額,一花一木,一道陽光一朵閑雲,腦海裏便會閃過一個影子。


    柴晏有時會想,顏雪懷也會想起他嗎?可能不會吧,那人從不會把什麽放在心上,像是沒有心,又像是冷了心。


    每當這個時候,柴晏便恨不得立刻看到她,所以他做起事來比以往更有效率,大哥誇他長大了,他卻知道,他隻是想要趕在冬日來臨之前回到那個冷心冷情的姑娘身邊,給她添一件衣,或者掬一捧暖陽,讓她在寒冬臘月裏也能感到溫暖。


    “嗨,傻站著幹嘛,你還沒有向我娘道喜呢。”


    柴晏凝眸,對上顏雪懷含笑的眸子,眸子裏映著他的影子,而那笑容直達眼底,是真的歡喜,發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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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晏也笑了,他家香菜的眼裏,有他了。


    這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或許,就連香菜自己也不知道。


    見過了李綺娘,顏雪懷像獻寶一樣,帶著他把酒樓前前後後參觀了一圈兒,這裏是她布置的,那裏是按照她的想法裝潢的,又問:“你沒睡覺困不困,你回來以後用飯了嗎?”


    柴晏說我是坐轎來的,在轎子裏睡了一覺,你看我不是挺精神的嗎?又說隻吃了幾塊點心,我想留著肚子來李食記吃飯,在平城時雖然也常去李食記,可那不是伯母的手藝,我吃著總覺得不對味。


    顏雪懷有點擔心:“你覺得平城李食記吃著不對味,其他客人豈非也會這樣認為,那生意呢,生意是不是一落千丈?”


    柴晏忙道:“現在平城不如之前繁華,官員們都在往京城搬家,到處都是賣房子的,不過李食記的生意還不錯,我每次過去,裏麵都是滿滿當當的,後來索性不去了,讓瑪瑙買回來。”


    顏雪懷鬆了口氣,又問:“那些官員們都是急著賣房子,平城的房價豈不是又要打回原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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