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昭石被侄女哭得心煩意亂,可是他卻瞅見顏雪嬌頭上插的金簪子。


    以前顏昭石不會在意這些,現在他卻忽然想到,這金簪子很可能也是李綺娘或者顏雪懷的。


    他倒是不心疼屬於二房的東西被長房拿走,他現在想到的是,這些金簪子金首飾也是銀子,若是大家湊一湊,就能把欠李綺娘的銀子湊夠了。


    鬼使神差,顏昭石去見了郭老太太,曾氏帶著顏雪平也在。


    聽他說要各家湊銀子,沒銀子也能湊首飾,曾氏立刻便抹起了眼淚:“他二叔,你這不是埋汰人嗎,我家三老爺要功名沒功名,要差使沒差使,您大家大業的就不用說了,以前大哥大嫂在鄉下種地一年到頭也有不少進項,可我們三房什麽也沒有,現在二叔讓我們拿銀子,我們拿不出來,丟人呐,真的丟人呐。”


    顏雪平連忙抱住她娘:“娘,您快別這樣說了,二叔不是這個意思,二叔知道咱們沒錢,他不是這個意思。”


    郭老太太啪的一拍炕桌,罵道:“哭啥呢,我還活著呢,這個家裏是我說了算,還輪不到別人!這些年你們侍候我,孝敬我,這才耽誤了賺錢,你們勞苦功高,我看誰敢找你們要銀子,誰敢!”


    說完,郭老太太又指著跪在地上的顏昭石:“你不去把你弟弟贖出來,留在家裏做什麽,你這個窩裏橫的東西,你就隻會逼著家裏人,你的良心讓狗給吃了,有本事你找那對破鞋要錢去,你去啊,你個活王八,老婆偷人養漢你像個三孫子似的,你就是個王八,活王八!”


    顏昭石被罵得灰頭土臉,出了西廂,想想自己也無處可去,於是便去看顏景修。


    見他回來了,顏景修強撐著要坐起來,顏昭石連忙把他按下:“別起來了,你這身子,唉,要好好養。”


    “二叔......那錢......”


    顏昭石歎了口氣:“還差幾百兩,不過我自己手裏還有一點,餘下的我和衙門說說。”


    說了也沒用,隻要李綺娘不鬆口,衙門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李綺娘如果能鬆口早就鬆口了,也不會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看著顏昭石臉上的晦色,顏景修關心地問道:“是不是祖母又為難您了?”


    “唉。”顏昭石再次歎息。


    顏景修眼中湧起一片悲色:“祖母最疼的就是三叔,如今三叔被扣在衙門裏,祖母傷心欲絕,一時難以克製,二叔您要擔待,祖母年紀大了,上年紀的人最怕生氣,唉,明年就是恩科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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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年有恩科,可若是郭老太太死了,顏昭石別說明年了,三年之內都不能參加科舉。


    即使顏昭石能等三年,可是三年之後,葉次輔還能記得他是誰嗎?


    上次葉盛便說過,葉次輔租的那處宅子裏,每天都要收到幾筐拜帖,想要投靠葉次輔的讀書人不知有多少。


    現在隻差幾百兩了,顏昭石已經不記得他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缺錢了。


    幾百兩,區區幾百兩啊!


    “還有這宅子,隻是上次李氏隻肯出二百五十兩,若是給了她,咱們這一大家子要住到哪裏,唉。”顏昭石又是一聲長歎。


    顏景修道:“如果不是獨門獨院,倒是也不貴,就是獨門獨院最貴,也最難租,那些大雜院一直都有出租的,房子也不差,就是要與其他人家一起住。”


    顏景修想了想,又道:“如今家裏也用不了那麽多服侍的人,我娘和三嬸也沒有其他事,祖母身邊有她們侍候便夠了,還有大妹和三妹,這些年來也都是自己照顧自己,有沒有丫鬟都一樣。”


    顏昭石想想也是,以前在南邊時,家裏的丫鬟除了侍候郭老太太,就是侍候李綺娘和顏雪懷,顏雪懷被李綺娘慣得很嬌氣,七八歲了還要讓人喂飯,洗臉梳頭也有專門的丫鬟服侍,可憐兩個侄女卻隻能合用一個丫鬟,就這,顏雪懷還動不動就和姐姐妹妹吵架,果真是從骨子裏就是個壞的。


    見顏昭石沒有拒絕,顏景修鬆了口氣,便道:“祖母或許會不答應,我來勸她老人家,二叔您隻管去忙正事,我這身子,別的忙幫不上,也隻有說上幾句話了。”


    顏昭石看著懂事的侄兒,心中越發不忍,他拍拍顏景修的肩頭:“阿修,難為你了,以後你就住到書院裏吧,等到以後二叔有了銀子,一定給你留出一間書房。”


    顏景修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雲淡而風輕:“先賢於鬧市讀書,修的是心,養的是性,吾等後輩能有此良機,當欣喜耳。”


    顏昭石無限感慨,若是秀竹腹中的孩兒,將來也能如阿修這般,他便老懷安慰了。


    對了,既然家裏的下人都要發賣,秀竹是要留下的。


    顏景修果然說服了郭老太太,其實這並不難,隻是顏昭石不懂方法而已,郭老太太最疼顏昭林,隻要抓住這一點,就成功了一半。


    顏昭石也沒有犯傻,他去了牙行,也不知牙行的人為何耳目這般靈通,聽說是鑼鼓巷的三進宅子,牙行的人立刻說道:“您這不是坑咱們嗎,就您那宅子,剛被祝融仙君光顧過,咱們敢接嗎?牙行做的是誠信,咱們若是有一說一,那宅子肯定賣不出去,可若是瞞著藏著,咱們這可是官牙,人家告到衙門,您替咱們挨板子啊?”


    又是衙門又是挨板子,顏昭石現在聽到這兩個詞就頭疼,是真疼。


    他垂頭喪氣出了牙行,剛走幾步,有人叫住了他。


    顏昭石一看,那也是個牙人,那牙人把他叫到路邊,壓低聲音說道:“這位爺,一看您就是初來新京,不懂行情,像您這宅子,不應該來找牙行,咱這新京城裏,沒有一家牙行會接這宅子的。”


    “可我現在急需周轉,不找牙行還能找哪裏,難道要掛個牌子自己賣嗎,那要什麽時候才能賣出去啊。”顏昭石一愁莫展。


    牙人四下看看,煞有介事地說道:“咱也就是看您是個讀書人,才來和您說一聲,若是別人,咱可不惹這麻煩。”


    顏昭石忙問:“怎麽,你有辦法?”


    牙人笑了笑,神秘莫測地說道:“順城街上的焦爺,不知您聽說過嗎?”


    顏昭石搖頭,他何時理會過這些市井之事,俗,太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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