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吳山河禦劍返回劍山之前,已經有人先到了劍山。


    一襲白裙的葉笙歌背著那個生死不知的李扶搖,去了劍山崖下。


    三兩和四兩,兩個人在竹樓裏下棋。


    葉笙歌來到這裏的時候,飛雪才跟著落了下來。


    此刻崖下,不僅有三兩和四兩這一柄劍和劍鞘,還有一隻雞和一條黃狗。


    要是李扶搖醒著,看到這隻雞和狗,會想到在霧山裏發生的事情。


    三兩走出竹樓,看著那個白裙女子和白裙女子背上的年輕人,咂舌道:“這可就好像是被人用刀捅了幾百刀一樣,沒啥區別。”


    一般人看不出李扶搖的傷勢,但是像是他們這些修士,自然能看到,此刻李扶搖的身體千瘡百孔,之前那幾次大戰,可真是將李扶搖傷得不輕。


    他這麽傷勢,要找人醫治,葉笙歌隻覺得朝青秋有辦法,但是朝青秋此刻在何方,她不清楚,所以除去朝青秋,她便帶著他來劍山山崖下了。


    論境界,即便找不到朝青秋,洛陽城的李昌穀也是一位劍仙,找到他似乎更為合適,可是這是治病,並不是找幫手,所以葉笙歌寧願相信三兩更有辦法。


    葉笙歌問道:“有救?”


    三兩沒好氣說道:“我不知道你這麽一個道門聖人,對這一個劍仙這麽關心做什麽。”


    葉笙歌沒有理會他說的話,隻是重複道:“有救?”


    三兩揉著額頭,似乎也在惆悵怎麽自己這一輩子遇到的,都是這麽些古怪的人。


    當初古怪的柳巷,因為花了三兩銀子便把他取名三兩。


    後來又古怪的朝青秋。


    現在又遇到這麽一個古怪的道門聖人。


    “你把他扔在那條小溪裏。”


    三兩既然有辦法,那就不會見死不救。


    葉笙歌將李扶搖放入那條小溪之前,還是不忘將他胸前的那條小青蛇拿出來。


    “這又是什麽?”三兩有些頭疼。


    葉笙歌瞥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他喜歡的女子。”


    三兩有些驚訝的問道:“他喜歡的女子不是你?”


    葉笙歌想了想,隨口說道:“另外一個。”


    這句話沒毛病,但是三兩聽來便神色古怪了,倒是四兩,看著葉笙歌,眼裏竟然有些佩服的神色。


    那條小溪裏有萬千劍意,之前李扶搖來這崖下取劍的時候,在這個地方便吃了不少苦頭,隻是這個時候,當葉笙歌將他放入裏麵之後,那裏麵的劍意就要變得任何太多了。


    那些劍意就像是一道道劍氣緩慢的進入李扶搖的身體內,在他的經脈裏遊走,然後到了他幹涸的靈府裏。


    三兩懶得去看李扶搖,隻是說道:“泡個一兩年就差不多了。”


    葉笙歌將那條小青蛇放在掌心,看了一眼四兩,後者明白她的想法,伸手接過來之後,葉笙歌這才對著三兩說道:“武帝回來了。”


    和武帝一個時代的修士少之又少,但三兩這柄劍,恰巧和武帝又有些說不清楚的東西。


    畢竟他曾經是柳巷的佩劍。


    三兩一怔,沒有說


    話,但是眼裏卻是出現了許多緬懷的意思。


    葉笙歌沒有再說話,身形已然是消散在這裏。


    她是為了救李扶搖,既然李扶搖已經能救了,那麽她就要去做些自己該做的事情才是。


    四兩將小青蛇收好,然後看著葉笙歌消失的地方,這才感慨道:“她真是個奇女子。”


    能夠容忍自己喜歡的男子再多喜歡另外一個人,並且毫不在意,整個世間的確也就葉笙歌一個人能夠做得到了。


    三兩對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向來是不太在意的,他在這崖下六千年了,要說期盼,就隻有一個期盼,就是想著有一天柳巷再度來到這裏,將他帶走。


    就此而已。


    “你覺得他不是柳巷,可天地之間,哪裏還有第二個柳巷?”


    十年想得比較開,既然柳巷當初一分為二,也死了一個,那麽剩下的一個柳巷就隻能是那個柳巷了。


    三兩說道:“即便他是柳巷,他也不是真柳巷。”


    四兩皺眉道:“你這種說法有些不講道理,但我不太想和你爭,你不離開就不離開,我反正對崖下的日子也挺滿意。”


    整整六千年,在這裏他們見到的外人不會超過一手之數,三兩其實早就受不了,不過他這個人倔強,沒有見到柳巷,即便是當初的李扶搖來到他身前,他都不願意跟著他走。


    在他眼裏,即便是朝青秋,也不如柳巷。


    “你隻是懷念以前的時光,其實你明白,柳巷回不來了,你也不是當初了。”


    四兩低頭看著那條小青蛇,“那些事情都是陳芝麻爛穀子了,現在的人間,是這些年輕人的,你要是想看看,就跟著去看看,要是不想看,就老老實實呆著。”


    “呆著歸呆著,你就別想人記著你了,你看看之前那柄青絲,隻怕現在很多人都記住它了,當然,順便就提起了白知寒。”


    四兩說到這裏就發現三兩的臉色有些難看,這也就不繼續說了,隻是轉頭,這會兒便走進竹樓裏去。


    三兩看了幾眼那個泡在溪水裏的年輕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可能他也在納悶,白知寒那麽一個劍胚,劍道資質如此高妙,也沒能在百年之內成就滄海,怎麽現在眼前的這個家夥,資質不過中上,居然成了一位劍仙呢?


    ……


    ……


    到底還是等到了吳山河回山的小徐和吳山河在問劍坪打了一架。


    兩個人都曾經是李扶搖的手下敗將。


    但是這場大戰,依然讓整個劍山的弟子矚目。


    隨著吳山河最後遞出一劍和小徐最後收手,兩人算是打了個平手。


    之後兩人站在崖邊,看著那場雪。


    小徐神情不變,隻是直白說道:“當初李扶搖贏來,難嗎?”


    吳山河也是灑然,直截了當回答說是不難,當初有青槐在山腳看著,李扶搖出劍賣力,還真是不太難。


    小徐哈哈大笑,算是打了這麽一架之後也沒有能傷和氣。


    吳山河問道:“一架打完,距離滄海,還有多久要走?”


    小徐想了想,“和你一


    樣。”


    吳山河臉上有些笑意,他距離滄海也隻差一步了,幾乎是很快便能成就滄海的局麵,小徐和他旗鼓相當,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小徐說道:“之前我覺著這輩子要做第一才行,但輸給李扶搖之後我就知道了,這輩子很難追上他了,你也是,所以不如放寬心,去想些別的,有些事情,等到你成為劍仙,我再來告訴你。”


    吳山河聽著這番話,不知道是想起了些什麽,但總歸覺得有些古怪,但還是很快說道:“之後再一戰好了。”


    小徐沒有接話,反正是說了之前的,便已經下山離去,看著小徐背影,吳山河神色如常。


    越不過李扶搖,那就不去想了。


    好好看著這座山也好。


    吳山河抬頭看向天幕,倒是沒能看出此刻天幕和之前天幕到底有些什麽不同之處。


    有些事情,他還真不知道。


    ——


    不周山,也迎來了今年的一場雪。


    這就冷了起來。


    之前有好些聖人的不周山,此刻也就剩下兩人了。


    張聖和暮雲先生。


    這麽兩位儒教聖人不去雲端,就留了下來。


    張聖和暮雲先生兩人都站在山頂,看著那一望無垠的南海,忽然張聖便笑出了聲,“暮雲先生為何留下來了?”


    暮雲先生聽著這句話,也是笑了笑,然後便說道:“你不也是留了下來?”


    兩個人再一對視,也都是看到了各自眼裏的笑意。


    “在學宮讀書這麽多年,為了那麽區區一場辯論勝負便一直放不下,本來便算是白讀了那麽些書,後來入雲也抵不過長生兩字,就更是如此,說是聖人,隻怕是連句先生都稱不上,白瞎了這麽看得那麽些書。”


    暮雲先生有些感慨,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就好像是一場夢。


    現在夢也醒了,長生反正是看不到了。


    好在之後要對得起讀書人三個字才是。


    張聖說道:“我之前一直挺佩服朝青秋,覺得他做的那些事情,是真的不錯,不過看來看去,也才知道是自己看錯了。”


    “他這個人,想著劍士不假,竟然還想著人間,還是讓人欽佩。”


    張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從今以後,大家都一樣了。”


    暮雲先生點頭道:“若是真有人要為人間而死,應當先是我們這些讀書人了。”


    張聖笑道:“現在說這種話,總覺得有些不得勁。”


    暮雲先生哈哈大笑,“我這個人不太行,不過好在有個還不錯的弟子。”


    提及蘇夜,即便是張聖都是點頭。


    這個讀書人,真正說得上讀書人三個字。


    從始至終。


    絕對沒有半點問題。


    張聖感慨道;“隻是之後人間,不知道是不是會多有幾個蘇夜,也不知道蘇夜這樣的人,能不能活著了,我們這些人死了也就算了,他這樣的人,要是真的死了,對人間來說,是損失。”


    暮雲先生點頭,隻是這一次,不談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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