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山妖君離開那片陸地,去了妖土腹地。


    妖祖留在了陸地上,便是在等人了。


    撼山妖君最開始去的地方,不是青天城,而是驢族的疆域,臨近那座萬聖山的時候,忽然生出了無限感歎。


    那位驢族大妖風泉其實論血脈,和青天君比起來也好不了太多,他們兩人本來都該是這個妖土裏崛起於微末的典範,隻是青天君的風采太過濃烈,讓風泉始終是要黯然失色一些,長此以往,妖土提起所謂的出身平凡,便隻是談及那位青天君了。


    這事情其實說起來,也不會太奇怪,本來成者王侯敗者寇,這種說法,不是山河那邊獨有。


    登臨萬聖山,風泉立於山巔,看著臉色有些蒼白,應當是之前秋風鎮一戰,還有些傷勢沒有徹底好完全。


    見到撼山妖君之後,雖說知道他和青天君走得很近,但是風泉妖君還是朝著撼山妖君行禮,是的,不管怎麽說,撼山妖君的資曆,還是這個妖土中,最高的一個。


    撼山妖君看著這位在妖土也算是成名多年的大妖,蒼老的麵容上有些特別的情緒,但也是很快便消散開來,“你和青天君的恩怨,解得開?”


    風泉妖君不知道撼山妖君的來意,自然是更不知道他為何要說這麽一句話,但稍微一猶豫便直白道;“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他青天君真要殺我,不容易。”


    “你的那個侄子不錯,現在什麽境界了?”


    妖土人人都知道,和別的大妖都有親子不同,風泉妖君卻是沒有子嗣的,他最器重的後輩,就是那個叫做風呂的侄子,在李扶搖和葉笙歌這兩個萬眾矚目的年輕人成就滄海之後,其他的年輕人其實不管再怎麽驚豔,都已經弱了這兩位一線。


    況且妖土如今,走得最遠的年輕人,還是青天君的寶貝閨女,但也隻是在登樓巔峰。


    “入登樓了,或許在這幾十年裏,有希望往前一步。”風泉妖君看著遠處,坦然說道:“那小子的性子灑脫,就是沒花多少心思在修行上,要不然,絕不止如今這個境界。”


    撼山妖君這樣的人,平日裏幾乎不會在妖土走動,關注的也不會是那些年輕人,所以對風呂,根本沒有什麽興趣。


    他說了幾句閑話之後,便直白道:“有個故事,以往一次隻能有一兩人知曉,現如今想告訴你。”


    風泉妖君扭頭看著撼山妖君,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能讓撼山妖君如此鄭重其事開口的事情,自然不會簡單,這一點,他風泉明白的很。


    “咱們妖族的曆史你知道一些,在歲月長河中,最為重要的是誰,你也知道,那位妖祖……”


    ……


    ……


    撼山妖君拿出一片黑色的龍鱗,上麵有著極為不凡的大道氣息,更有超越滄海的威壓,拿出來之時,風泉妖君眼睛都直了起來。


    撼山妖君不等風泉妖君開口發問,開門見山說道:“妖祖回來了。”


    風泉妖君一臉凝重,眼裏多了些狂熱的情緒,在有著妖帝的時代裏,大妖們會對妖帝的命令絕對服從,但是不會有這麽狂熱的情緒,即便是麵對那位武帝陛下,他們也是如此,狂熱的追隨者不會太多,但是妖祖不一樣。


    他如果是真的還活著,那麽便意味著,那是真正的長生修士。


    “妖祖在什麽地方?”


    風泉妖君毫不懷疑,那龍鱗上的氣息是做不了假的。


    撼山妖君指著遠處,聲音悠長,“在那片海裏。”


    “那妖祖要我做些什麽?”


    “去見他。”


    撼山妖君看著風泉妖君,神情平淡。


    這一次妖祖重現妖土,自然是要去讓所有大妖都去覲見的,妖祖的地位比起來所謂的妖帝,要重要太多了。


    他站在高處,隻要一張口,所有的妖修都要聽他說話。


    隻要他願意,他就是妖族唯一的聲音,而且絕對不會有任何人反對。


    不僅因為他當初為妖族做過的那些事情,還因為,他是真正的長生修士。


    從十數萬年前到如今,沒有其他的修士能夠活這麽長,他是唯一的一個。


    撼山妖君想起之前妖祖對他說的那句話,至今都覺得實在是心潮澎湃,妖祖可是對他說,要賜予他長生。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風泉妖君點頭,便要朝著那片海而去,隻是撼山妖君卻說道:“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是的,一群人。


    一群大妖。


    ……


    ……


    撼山妖君去過萬聖山之後,第二個要去的地方便是西山,西山是大族,更是第一位一統妖族的妖帝皇族,這麽多年下來,雖然再未有人能夠登上帝位,但底蘊深厚,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撼山妖君來到這裏,直接表明來意,沒有任何問題,那位西山妖君便已經趕往那片海。


    妖祖出世,不管是真是假,自然都要去看看。


    離開這裏之後,撼山妖君繞道去了一趟白澤一族,那位叫做白茶的大妖原本已經踏足滄海,可是秋風鎮一戰,唯一折損的滄海修士,就是那麽一戰,讓才有了主心骨的白澤一族徹底又沒了心氣,之前已經有好些族老去聯係青天城,就是說要重新供應青天君所需之羊肉。


    那邊倒也沒有多


    說多做,隻是說了一句一切如常。


    妖土便是如此,出了一位大妖,有可能便會改變一個族群,沒了一位大妖,也會改變一個族群。


    撼山妖君沒有在這裏待多久,便去了畢方一族。


    穿過那片雨霧林,岸邊便站著那位畢方老祖。


    那位老祖的年紀在登樓修士裏算是很大的,但是在滄海修士裏,卻不是如此了,麵對撼山妖君,他仍舊是要持晚輩禮。


    撼山妖君看著這位好不容易才成就滄海的大妖說道:“畢方一族積弱多年,出了你之後,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畢方老祖笑道:“但願不礙前輩的眼。”


    之前畢方老祖破境的時候,除去那些個已經表明的身份的大妖出手之外,的確是還有別的滄海大妖出過手。


    是不是撼山妖君,卻無法判斷。


    撼山妖君不願意扯些別的,隻是拿出那片龍鱗,把之前說過的話,現在又說了一遍。


    這一次畢方老祖卻除去驚訝之外,沒有別的表示。


    “妖祖重現妖土,真是妖族之幸!”


    撼山妖君看著畢方老祖,漠然道:“妖祖要你去見他。”


    畢方老祖沒說話,隻是想起了幾年前,有一隻麻雀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而來,就落到他的肩上,讓他什麽都不要做,這個時候畢方老祖已經知道那個麻雀肯定是武帝的子嗣,恐怕就是這世間的最後一隻鳳凰,更有可能是這妖土的最強者。


    畢竟怎麽算也是活了六千年前的修士。


    隻是這活了六千年,看起來是挺久的,能有那位妖祖活得久遠?


    本來這高低之分,不用考慮,但是畢方老祖還是猶豫了。


    他沒有見過妖祖,但是卻切切實實感受到過那隻麻雀的威勢。


    撼山妖君看著畢方老祖不為所動,問道:“你還在想什麽?”


    畢方老祖說道:“族內事務繁多,隻怕是一時之間脫不開身。”


    從根本上來說,妖祖不是妖帝,沒有讓人需要絕對服從他的權力,別的大妖去,是因為他妖祖的身份,但畢方老祖不去,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要想號令所有的妖修,除非是他真的成為妖帝,才真的名正言順。


    撼山妖君眼裏殺機盡顯,看著畢方老祖,仿佛下一刻便會出手。


    畢方老祖看著撼山妖君,心底生出了強烈的不安,很快便點頭說道:“我會到的。”


    撼山妖君盯著他,沒有說什麽,但身形就此消散。


    畢方老祖鬆了口氣。


    畢羽在那位妖君離開之後,才出現在岸邊。


    這位畢方一族的年輕天才,在去年的時候已經成為了一位登樓修士,現在在畢方一族,也算是有數的高手了。


    “老祖。”


    畢羽衝著畢方老祖行禮。


    畢方老祖瞥了一眼畢羽,沒有說什麽,隻是歎了口氣。


    妖祖出世,這種事情整個妖族絕對不會是一個人知曉,會有很多人都在,這是一定的。


    他去不去,其實改變不了結局。


    隻是既然那隻麻雀已經來說過這件事,會不會早已經有了想法。


    所以畢方老祖想等等。


    ……


    ……


    撼山妖君不會等,他要去的最後一個地方,是青天城。


    青天城裏有青天君,他才是現如今妖土裏最為讓人矚目的一個大妖。


    換句話說,在沒有妖祖之前,妖土便是這位大妖說話最為管用。


    聲名顯赫,便是說的青天君。


    撼山妖君來到青天城的時候,青天君在那座酒樓裏吃涮羊肉。


    自從白茶成就滄海之後,青天君便已經沒有吃涮羊肉了,秋風鎮之後,白茶離開了人間,白澤一族又沒了大妖,所以青天君才開始重新吃起來涮羊肉。


    這一次青天君用的是麻醬,筷子在湯鍋裏不停的動著,直到那位撼山妖君出現在他身前,他都沒有停下。


    撼山妖君站在窗前,就這樣看著青天君。


    青天君沒有抬頭,兩個人根本說不上對視。


    “妖祖出世了。”


    這種事情對於別人來說,是一個絕大的消息,但是對於青天君來說,其實也就那樣,因為他知道。


    他在北海邊聽了朝青秋說了這件事。


    後來那隻麻雀讓他看著妖土。


    他等了好些日子,才等到了現在的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算是有些意外。


    妖祖來到妖土,要做些什麽,朝青秋不知道,那隻麻雀或許知道,但是沒有告訴他。


    他青天君也隻能猜測而已。


    “妖祖召集所有大妖,你也要去。”


    撼山妖君在這些妖土大妖裏,最看好的就是這一位,認為他很有可能成為之後的妖帝,但是在妖祖出現之後,一切的所謂看好,現在都不重要了。


    妖祖有長生之法。


    青天君沒說話,隻是吃了一塊羊肉,“白茶死了,所以我才能吃些羊肉,以後白澤一族要是出一位大妖,我又吃不這羊肉了,我喜歡吃羊肉,其實也不是非白澤一族不可。”


    青天君吃涮羊肉,到底是為了什麽,其實很多人心裏已經有了定論。


    撼山妖君不知道青天君說這些話是什


    麽意思,他隻是看著青天君說道:“你是守護者。”


    青天君是妖祖的守護者,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後一位守護者。


    青天君說道:“我不知道我是守護妖族還是守護妖祖。”


    曆代守護者都是守著妖祖,但青天君顯然不這麽覺得,“妖祖想要做些什麽?”


    撼山妖君臉色難看,“妖祖要幹些什麽,不是你該問的!”


    青天君沒說話,隻是又吃了一塊羊肉。


    撼山妖君眼裏有些怒意,但是始終沒有表露出來,畢竟眼前的青天君,不是一般的大妖。


    他要是動手,撼山妖君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所以一切,都是需要小心行事才是。


    撼山妖君說道:“你是妖族最為重要的人之一,你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青天君看著窗外,輕聲說道:“青槐就要破境了,現在我哪裏都不去。”


    青天君一直是個極為疼愛自己閨女的男人,這一點,在妖土人盡皆知,為了自己閨女,他什麽都能做,又是什麽都敢做,所以撼山妖君也沒有什麽辦法,他看著他,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青天君拿出那塊龍形青銅片,隨手丟給撼山妖君。


    撼山妖君接住之後,神情複雜的看了青天君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身形消散。


    化作了一道黑光。


    青天君放下筷子,看了看城裏某處。


    誰都知道他青天君愛女如命,現在青槐要破境成為一位滄海修士,自然是頭等大事,他用這個借口,實際上完全沒有問題。


    沒有人挑得出毛病,但是誰都知道,這肯定有毛病。


    青天君不太在意。


    他隻是有些疑惑,那位妖祖到底要做些什麽。


    ……


    ……


    事情永遠都有想不透的,人也有見不完的。


    朝青秋卻是一個老朋友,見過了好幾次,這一次又見麵了。


    青天君看著這個現在已經讓所有人都忌憚的劍仙,想了想,直白問道:“你當初沒動手,是覺得殺了妖祖這片天幕要破,那妖祖現在要做什麽?”


    朝青秋沒有去看青天君,隻是說道:“朝風塵是個念舊的人,他去找我之前便走了很多地方,唯獨沒有去嶽陽郡,那是個好地方,他反倒是讓李扶搖去替他看看,但說到底,心裏都是有一份美好的。”


    青天君不知道這番話是個什麽意思,但他還是很認真的聽著。


    “那條龍是天外來的,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現在有機會回去了,換做你,你會怎麽想?”


    青天君一怔,隨即說道:“他要打開天幕。”


    朝青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出一壺酒來,神情有些古怪。


    山河這邊有個老儒生,妖土這邊有個妖祖,都是想要打開天幕的,這兩人,對人間來說,其實都是隱患。


    隻是殺也不好殺,朝青秋自己都覺得有些麻煩。


    現在人間的實力還不足以和天外相提並論。


    “他不敢出手,所以找你們這些大妖,這場大戰,是避免不了。”


    之前妖族和人族一直都有些摩擦,但是說真要打起來那場人族和妖族大戰,不容易。


    畢竟青天君這位大妖沒有開戰之心,妖族也缺少一個能把整個妖族都聯合起來的人。


    可現在妖祖來了,事情便不像之前那樣了。


    青天君看著眼前這翻騰的湯鍋,“除了你,誰能勝過妖祖?”


    朝青秋沒說話,在朝風塵沒有回到他的身體裏之前,他都不敢說能夠完勝妖祖,現在朝風塵回到了他的身體裏,朝青秋即便是能殺妖祖,但也不能殺。


    但是他不死,大戰似乎避免不了。


    “我是來看看怎麽能殺他的。”


    朝青秋說出了自己來妖土的緣由。


    “別急著走,也別急著做些什麽。”


    青天君看著朝青秋,一臉認真。


    現在青槐破境就在眼前,說不清楚會有些什麽事情要發生,青天君讓朝青秋別急著走,就是為了讓他幫忙。


    別急著做什麽,就是不想讓他把局勢弄出什麽問題。


    朝青秋瞥了他一眼,隻是說道:“有李扶搖。”


    “你覺得他能做些什麽?”


    李扶搖才破境不久,不過數年,青天君不相信他能做些什麽。


    朝青秋說道:“他的路和你想的不一樣,我們都沒看對他。”


    青天君默然無語。


    過往的那些事情已經證明,朝青秋幾乎所有認知都是對的,很少有出問題的時候。


    “你知道他在什麽地方?”


    “我猜他已經來了。”


    ……


    ……


    在距離北海不足五百裏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叫做望海城。


    今日城裏有一場比武。


    雙方都是城裏聲名赫赫的武夫。


    就在城頭那邊,城下已經圍了一群人,一群人都仰頭看著那一場快要開始的比鬥。


    人群中,有個青衫年輕人腰間懸著劍,手裏拿著幾個包子。


    不知道為什麽就笑了起來。


    有個同樣是一身青衫的姑娘,盯著那個青衫年輕人,心想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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