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劍光的確會是朝暮境巔峰的一劍,那個人也等了很久,才找到了機會,所以那一劍本來就是他的必殺一劍。


    可以說,這一劍下來,要是不達到目的,是不可理喻的。


    李扶搖重傷,靈府裏滿目瘡痍,劍氣早已經枯竭,這個時候的他,就算是一個普通百姓都有可能對他造成傷害,更何況是一位朝暮境巔峰的劍士傾力一劍。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去躲,他身後的人是葉笙歌,那個女子之前幫了他很多,他不願意因為他而讓她破境不成。


    所以他沒有躲。


    眼看著那劍快要來到了他的胸前。


    李扶搖感受著那些鋒芒畢露的劍氣,想著馬上自己就要重傷或者是死在這裏。


    葉笙歌卻睜開了眼睛。


    無數磅礴氣機還沒有散去。


    她睜開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扶搖。


    看到的是沒有躲的李扶搖。


    以及那柄劍。


    那人是誰沒有人去關心,至少對於葉笙歌來說,他是誰,不重要。


    她微微伸手,把李扶搖從她身前撥開,然後直麵那柄劍。


    無數磅礴的氣機從她的手掌裏生出,帶著一道絢爛的光華從掌間迸發出來,磅礴的氣機很快便對上那一劍,有些還沒有離開的修士都看著這一劍,但很快便張大了嘴。


    驚訝的情緒在他們思緒裏蔓延。


    那明顯是朝暮境巔峰的一劍,遇上這道光華,竟然是被一擊即潰,那道絢爛的光華不費力的就落到了那人的胸膛上,很快便讓那人大口吐血,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葉笙歌站起身,無數磅礴氣機盡數湧入她的體內,從這個時候開始,這位道種便算是真的破開朝暮境,進入了春秋境界了。


    那些修士們看著這幅場景,都沉默不語。


    之前葉笙歌想著破境,拉著一眾人陪葬,但那隻是個設想而已,葉笙歌即便是年輕一代裏最為出彩的那人,但怎麽可能會這麽快就成了一位春秋境。


    這種修行速度不說當世,就是往前翻去許多年裏,都不可能找出第二個人來。


    可是葉笙歌就是葉笙歌,她就是這麽特別的一個人,在很多年輕人都走進朝暮境之後,她便要走進春秋境去。


    讓無數人繼續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漸行漸遠。


    少數道門修士張開雙手,很是興奮,不管怎麽說,葉笙歌都是道門的驕傲,說不定在很多年之後,便會成為道門的領導者。


    甚至有可能還會登臨滄海。


    能夠見證這樣的人物成長,實在也是一種幸運。


    葉笙歌看著那個倒飛出去的中年男人,平靜問道:“殺不殺?”


    這當然是問李扶搖。


    要不是對方是用劍,指不定葉笙歌就要跳過問話了。


    殺便殺了。


    李扶搖抬眼看著遠處,看著那個還沒能從地上爬起來的中年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問道:“秋風滿?”


    李扶搖自問,從練劍開始,這輩子便沒有主動招惹過任何一位劍士,即便有劍士覺得他喜歡一個妖族女子是不該出現的事情,但總不會明目張膽的來刺殺他。


    當然,要殺他,自然隻能是些別的理由。


    比如李扶搖殺過他的徒弟。


    也或者說,他有些別的非殺李扶搖的理由。


    反正不管怎麽說,隻有秋風滿的可能最大。


    被道破身份的秋風滿抹了抹嘴角,將鮮血隱去。


    他就這樣看著李扶搖,眼裏沒有仇恨,而是別的什麽情緒,好像有些像是欣賞。


    “陳嵊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秋風滿看著李扶搖,平靜說道:“你比你師父強太多。”


    李扶搖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麵前這位,是他的師叔,要不是因為過往發生的那些事情,他一定會喊他一聲師叔,就像是對謝陸,對洗初南,對柳依白一樣。


    可是現在,他們站在對立的兩邊。


    生死相向。


    師叔剛才對著師侄出了一劍。


    這該不是什麽狗血的事情,就真實的發生在他們身上。


    李扶搖看了一眼葉笙歌,輕聲道:“麻煩了。”


    他現在沒有任何戰力,即便秋風滿是重傷,他也一樣拿他沒有辦法。


    唯獨隻有麻煩葉笙歌。


    劍山的故事,他聽師父陳嵊講過,後來又在劍山上聽過一次。


    所以他對這個故事裏的秋風滿,沒有半點尊敬之意。


    即便是他的師叔,他也要請他去死。


    葉笙歌沒有說話,她遙遙看著秋風滿,神情平靜。


    劍士同境無敵,偶爾還可以跨境一戰,但是秋風滿早已經失去了劍心,在他選擇當狗開始,他就注定沒有可能成為一位滄海修士了。


    當然,即便是成為了春秋境的劍士,戰力也不會太強了。


    葉笙歌跨過空間,很快便來到秋風滿的對麵。


    她不知道從何處拿出一件法器,好似一柄法刀,就要將秋風滿鎮殺在這裏。


    忽然之間,天邊起了黑雲,有雷聲在黑雲裏漸漸生出。


    聲勢駭然。


    有些妖修下意識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那片黑雲,想著這衝天妖氣,是哪位大妖?


    可是之前胡蕭才敗走,又有誰來了?


    等到黑雲臨近眾人,很多人才在黑雲前麵,看到了一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站在黑雲之前,看著遠處,看著秋風滿。


    她看著葉笙歌,漠然道:“我的狗,誰敢動?”


    聲震四野。


    這句話完全讓無數劍修都滿是怒容。


    她的狗?


    這可是一位劍士。


    這絕對的奇恥大辱。


    一位劍士,竟然成了妖族的狗?!


    這一定是誰都不能接受的事情,沒有劍士能夠允許,有劍士成為了妖族的狗。


    說著話,那個小姑娘微微伸手,黑雲籠罩天空,眼見著霧山便暗了下來。


    葉笙歌看著這道黑雲蔓延而來,無數磅礴氣機起於身前,就要去驅散黑雲。


    但是那磅礴氣機中的磅礴妖氣似乎對葉笙歌不屑一顧,原來卻是為得是李扶搖。


    可是李扶搖怎麽又招惹了另外一位大妖?!


    他們這些境界不算太高的修士,到底還是沒有見過太多世麵,覺得這道黑雲和之前胡蕭的妖氣有得一比,便認為這就是一位大妖,但實際上,還真不是。


    無數黑雲籠罩下來,葉笙歌微微皺眉,覺得不是對手的她,就要提著李扶搖往遠處遁去,這不是之前在霧山裏的生死一戰,打不過,跑就是,死戰沒有多大的意義。


    李扶搖看了葉笙歌一眼,就已經感受到了葉笙歌的想法,他還正想著開口,便已經看懂了葉笙歌的眼神,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青絲歸鞘,然後一把抓住葉笙歌的手。


    葉笙歌衝著身前的黑雲裏扔出數件法器,法器瞬間就在空中炸開,葉笙歌沒有要多少時間,便又拿出一張畫卷,上了畫卷,把李扶搖扔在前麵,便衝著遠處掠去。


    法器炸開的氣浪短暫阻攔了黑雲蔓延,就這一瞬間,葉笙歌便帶著李扶搖離開了霧山。


    隻留下一個背影而已。


    那個黑雲前的小姑娘一伸手,自有黑雲把秋風滿帶起,很快便朝著李扶搖和葉笙歌消失的那邊追去。


    看樣子是非要不死不休。


    ……


    ……


    葉笙歌才破開朝暮境,靈府裏氣機充沛,加上腳下的畫卷本來便是一件品階很高的法器,因此這次前掠,速度更快,當然,也沒有李扶搖禦劍快。


    李扶搖感受著身旁吹著的罡風,有些鬱悶的說道:“我原本以為打完那一架之後,就可以好好休息幾日了,誰想到有這麽多人一直都在想要我的命。”


    聲音很大,即便是被風吹去一些,也讓葉笙歌能聽得清楚。


    道種隨意的坐在畫卷上,聽著這些廢話,沒有什麽表示。


    她隻是隨口說道:“你喜歡的那個女子,脾氣不太好。”


    這說的是之前青槐對她說的那些話。


    李扶搖有些無奈,青槐的脾氣,肯定是算不上好,但是你葉笙歌什麽時候操心起來這件事了?


    李扶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就開口問道:“去哪裏?”


    葉笙歌平靜道:“送你去劍山,前提是我們能活下來。”


    這是廢話。


    葉笙歌不願意說廢話,因此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便閉嘴不說話了。


    李扶搖本來傷勢就很重,之前在破開太清的時候,身體所受的傷,破開朝暮境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被抹去了,但是這朝暮境和胡蕭一戰,他的身體裏現在是支離破碎,特別是靈府,已經滿目瘡痍,不知道之後還會留下怎樣的隱疾,不知道還能導致什麽惡果。


    他歎了口氣,開始盤坐療傷。


    不管怎麽樣,總得先應付眼前的這件事。


    要是眼前的事情應付不了。


    之後的事情,就都是瞎想。


    往前飛了一會兒,葉笙歌忽然皺了皺眉頭。


    因為那道黑雲追了上來。


    那個看不清楚麵容的小姑娘正在遠處看著他們。


    葉笙歌皺著眉頭,看著身後的那個小姑娘,想著這人為何像是牛皮糖一般。


    一定有不死不休的理由?


    她還在思考,卻看到天際忽然出現一個青色的拳頭。


    從雲端出現,一拳砸在黑雲上!


    如果說之前那些黑雲像是一位大妖,那麽這個拳頭,就真的是一個大妖的手段。


    拳頭落到黑雲上,就是磅礴氣機落到了那黑雲上。


    黑衣前的那個小姑娘尖聲喊道:“青天君!”


    聲音傳出去很遠。


    李扶搖睜開眼睛,看著那個青色拳頭。


    這磅礴妖氣,的確是一位大妖無疑。


    可誰能想到是青天君呢?


    “好了,你的老丈人來救你了。”


    說著話,葉笙歌也放鬆了不少,這黑雲前的那個小姑娘是不是滄海她很清楚,但就算不是滄海,也不是她這個春秋境能夠應對的,青天君不出現,她可能就要去想些別的辦法了。


    但不管是什麽辦法,想來都會很難辦。


    這畢竟不是什麽小事。


    那黑雲之下的小姑娘硬生生扛下了那個青色的拳頭,黑雲散去許多,這個小姑娘再不猶豫,轉身就走。


    青天君又不是一般的人,他在妖土裏,戰力都可以排到前五,他要鐵了心殺人,還沒有回到滄海境界的那個小姑娘是不可能有機會勝過青天君的。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她做出的選擇,沒有半點問題。


    黑雲盡散,那個青色的拳頭也不見了蹤影。


    那位大妖沒有要現身的想法。


    葉


    笙歌放鬆心情,畫卷速度放緩一些,她看著李扶搖,“你對於練劍,一直這樣拚命?”


    之前在霧山裏,李扶搖和胡蕭一戰,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可就是這樣,他都非要去和胡蕭一戰,這是葉笙歌不能理解的,要是放在她身上,殺人也好,還是別的什麽好,有把握就打,沒把握就不打。


    要不是捧著那個變態的言河聖人,讓李扶搖救了一命,葉笙歌在之後,一定沒有這麽拚命,從沉斜山帶出來的法器,用了差不多一半,要是回到沉斜山,一定要被自己那個師父數落一通,說不定那位雲端之下最強的觀主還要砸好些東西。


    葉笙歌沒了,當然是葉笙歌更重要,可是葉笙歌還活著,那就是那些法器更重要了。


    不過這種事情,葉笙歌也不太上心。


    反正最多也就是被禁足在登天樓裏多修行些時日罷了。


    不痛不癢。


    不過她也不願意在沉斜山裏待著,所以趁著這些時間,她決定要去別處看看。


    她走過很多地方,有些有意思的地方倒是可以再去去。


    沒有意思的,那就不去了。


    葉笙歌想到這件事,便開心的笑了起來。


    她伸手拿出一張四四方方的紙,折了一個千紙鶴,放在手心,這就讓千紙鶴自己就飛了出去。


    這是她給觀主寫的信,想來很快便要讓那位觀主無奈到無可奈何。


    李扶搖看著葉笙歌,忽然說道:“去洛陽城好了。”


    葉笙歌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好。”


    她在洛陽城還種下過一顆桃樹,很多年沒有見了,正好去看看。


    看看也好。


    看看那顆桃樹是不是長得如她所想,隻是現在已經到了秋天,不見得能看到開花。


    不過那又有什麽關係呢,看不到開花,那就等到它開花好了。


    反正她才破開春秋境,現在有的是時間。


    青天君一拳之威,足以逼退那個黑雲下的小姑娘,當然,若是那個黑雲下的小姑娘是對著青槐出手,他早就把她一拳砸死了。


    但不是。


    而是那個小子。


    所以青天君隻是看著那朵黑雲退走,沒有再出手。


    青槐就站在他身旁。


    她的個頭這兩年也長了些,雖然比青天君仍舊也要矮許多,但是這種身材,在女子來說,已經是十分高挑了。


    青天君收手之後,轉過頭看了自己的閨女一眼,想著說幾句重話,但看著自己閨女這個樣子,竟然是連重話都舍不得說,隻能歎了口氣,輕聲埋怨道:“這還沒有嫁出去,胳膊肘就一定朝著那小子了?”


    青槐沒有說話,隻是捏著衣角,破天荒的顯得有些局促。


    青天君也是第一次看到青槐這個樣子。


    有些意外。


    但很快就問道:“怎麽了?”


    要說有什麽疑問,這就是疑問。


    自己的女兒怎麽變成了這樣?


    青槐看了看他,小聲道:“我要去洛陽城。”


    青天君一怔,隨口問道:“去洛陽城做什麽?”


    洛陽城雖然是李扶搖的家,但看起來那個小子,身受重傷,今日之後,一定會回到劍山療傷,哪裏會去洛陽城的。


    那既然他不到洛陽城去,那你去做什麽?


    青天君覺得有些意外。


    青槐咬著牙,輕聲道:“要去見兩個人。”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青槐已經羞紅了臉。


    這在旁日裏,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青天君皺著眉頭,想了片刻,然後臉色有些陰沉,搖頭道:“不能去!”


    青天君有些怒意的說道:“這才八字沒一撇,你去什麽洛陽城!”


    這裏麵多是怒意,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這個閨女,才多久,這就想著要去見李扶搖的父母了?


    要是世間有後悔藥這種東西,青天君一定會給自己吃上一顆,早知道這樣,之前就不該救下李扶搖那個混小子。


    那個混小子,真的是該死!


    青天君一張臉上什麽表情都有。


    看著很是奇怪。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朝青秋還是朝風塵說的那句話。


    “這個世間的男人,誰都覺得打自己閨女主意是個混小子。”


    他看著天邊,吐出一口氣。


    李扶搖,等你小子有朝一日能夠走進滄海境的時候,你的第一個對手,不是旁人,一定是我!


    ……


    ……


    北海風平浪靜,有一葉小舟飄在海上,有個百無聊賴的男人趴在船上,看著海水,有些無聊。


    他的劍被他隨意的放在了船艙裏。


    他別的東西就隻有一件很是陳舊的長袍。


    被他隨意的扔在了船頭。


    得虧這北海並無風浪,要不然,這件長袍早就被吹飛了。


    他用手撥弄著海水,看著深處的魚兒。


    他怕打著甲板,就要唱著歌。


    他的嗓子不是太好。


    唱的歌應該不會太好聽吧。


    但是他還是想唱歌。


    正要張開,忽然海麵開始起了些波瀾。


    有海水撲進了他的嘴裏。


    他咽下一口。


    整個臉變得十分難看。


    “他娘的……”


    話音未落,眼前出現了一道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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