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亮之前,寧映雪把要對李扶搖說的話全部都說了個遍,然後她才心滿意足的跳下屋頂去尋那個她嘴裏的師兄。


    李扶搖沒有跟著去,或許本來他就覺得自己不該摻和這件事。


    看著寧映雪遠去的背影,李扶搖很想喝幾口酒。


    隻是他很快便又想起了那件算不上大的事情,變得有些無奈,最後他隻是仰頭倒去,就睡在屋頂上,不過很快就入了眠。


    寧映雪找到自己的那位師兄,第一件事便是丟過去一壇酒,杜一舟接過來之後,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這壇酒,想著要不了怎麽這麽些年過去了,你竟然養成了酗酒的習慣。


    寧映雪不知道杜一舟心中所想,但是開口點破,隻是仰起頭喝了幾口酒之後,就直白說道:“劉梅遠被老祖逐下山去了,當然,下山之前被我打斷了腿,他辜負了一個女子,我看不順眼,總覺得不如師兄你癡情,仔細一對比之下便更忍不了。”


    杜一舟低頭看了看寧映雪腰間的木牌,笑了笑,“你現在是書院院長,想做什麽,想來老祖也不會太過於攔著你。”


    寧映雪低頭瞧了幾眼,有些直白的說道:“要不是老祖沒有幾年時光了,我不會接下這破玩意。”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杜一舟臉色便有了些變化,仙岩老祖是仙岩書院的開創人,又一點一點的把仙岩書院帶到了現在的高位,成為了延陵北疆的四大書院之一。


    修士的歲月很漫長,走到青絲境之後便能活三百歲,像是仙岩老祖這種春秋境的大修士,已經能夠足足活上一千年,可惜的是,當年的洛陽城的一事,讓仙岩老祖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傷,壽數已經大大減少,現如今又過去了百餘年的光景,實在是再難強撐,依著他自己估計,隻怕再有十幾二十年,他便要走到生命的盡頭。


    因此在最後的歲月裏,他不得不開始為書院打算,選繼承人便是這些年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從之前的杜一舟,到現在的寧映雪。


    傳承真的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即便是聖人,也很重視,若不重視,這世間也不會有學宮,不會有沉斜山。


    說到底,既然無法離開人間,便都會死。


    聖人也會。


    聖人的壽數沒有人清楚,但也不會如想象中的那麽長。


    因為這在雲端的十二位聖人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參加過六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不是他們不願意,而是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沒出生。


    至於那些個從大戰之後存活下來的聖人,現如今也沒有任何一個還存於世。


    因為他們也活不了那麽長。


    成仙一直都是一件極難的事情,從前難,自從六千年前那場大戰之後,便更難了,因為這六千年來,沒有任何一位聖人得以離開人間的。


    那道存在於典籍之中的天門,再未在人間顯現過。


    聖人們一直認為這是六千年那場大戰導致的結果,那場大戰讓山河與妖土以及佛土分割開來,雖然還能夠互相往返,但實際上,便已經分成了三份。


    山河既然破碎了,要想飛仙,便更難。


    可再難,總有人想去做,因為這件事的誘惑,很大。


    聖人是人間最尊貴,最強大的修士。


    可不能長生。


    而飛仙便是長生。


    聖人們暫時沒有能夠飛仙的法子,那這人間也不允許其他人有飛仙的希望,尤其是劍仙。


    朝青秋這些年的境界提升的很快,從最開始踏足滄海,到現如今的山河第一人,殺力無雙。


    用的時間竟然隻有一百年而已。


    沒有人會懷疑他有朝一日會比這些聖人先一步踏進天門。


    可也沒有覺得他會當真先走出那一步。


    倘若這是六千年前,無所謂。


    可這是六千年後,世間有很多他在意的事情。


    劍士一脈需要他的庇佑,若是他飛仙離去,離了這人間。


    人間依舊。


    劍士卻很有可能再不存。


    所以飛仙對聖人們來說很難,對朝青秋來說更難。


    他要忍得東西太多了。


    因為想起老祖壽數而想起太多事情的寧映雪有些失神。


    好在最後沒有繼續深思下去,寧映雪喝了幾口酒,看著杜一舟,請求道:“師兄,老祖最後的時光,我希望你能回去陪陪他。”


    她沒有說太多道理,隻是回到了最初想說的那些話。


    在生死麵前,講道理,她也覺得有些蒼白無力,與其如此,倒不如說些真情實意。


    杜一舟想起了最開始走上小崖山,第一次見到那位看起來不正經的老祖時的場景,然後臉上浮現出了一個笑容,最後他點點頭,“好。”


    在這座山寨裏待了很久的杜一舟決定要回到小崖山,這個消息並不讓人覺得意外,至少在李扶搖來看,就很正常,因此當他知曉之後,他也隻是點了點頭。


    背好劍匣,這一次,他和寧映雪一起下山。


    兩人下山途中沒有任何交談,隻是最後分別的時候,她騎走了李扶搖的那匹馬。


    那匹馬雖然很不願意,但好像也不敢反對什麽,最後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李扶搖,李扶搖覺得有些好笑,但最後還是沒有留下它。


    然後那匹馬不情不願的向南而去,而李扶搖便要一路向北。


    在往北之前,他又和杜一舟一起走了一段路,這一次,他又給李扶搖講了一個故事,故事和之前的那一個,不太一樣,隻是不知道的真假。


    李扶搖耐心的聽到了最後的結果,然後才笑道:“要是我還以說書為生,我肯定要把這個故事整理整理,然後便用來賺錢,一定會騙到很多小姑娘的眼淚。”


    杜一舟哈哈大笑,這是他這些年來,最為開懷的一次。


    李扶搖沒有笑,他隻是輕聲道:“我總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竭力護住她的周全,不然之後再怎麽緬懷,她也不知道,更是沒有意義。”


    杜一舟認真道:“我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


    李扶搖笑了起來,似乎也覺得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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