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扶搖要打定主意詢問李小雪到底想不想練劍之後,尚未親自去問之前,喜歡坐在屋簷下看雪的葉笙歌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話,讓李扶搖有些出神。


    當時葉笙歌坐在屋簷下看著這些時日已經越來越小的雪,隨口說道:“小雪那丫頭前些天問我能不能讓你教她練劍,她說她要當那種女俠,鋤強扶弱的那種。”


    李扶搖坐在門檻上,膝上放著劍匣,沉默片刻,沒有搭話。


    葉笙歌隨即問道:“之前你去皇宮到底是為了什麽?”


    李扶搖平靜答道:“安排身後事。”


    葉笙歌捂嘴笑道:“你即便是被學宮惦記上了,也不見得會死。”


    李扶搖不願意和她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休,隻是轉而說道:“那丫頭既然要學劍,我便替她找個好師父,留給她一柄名劍,要是之後再沒有所成,想怪我也難,再說了,這天底下的東西,到底不是她想要我就非要拿給她的,現如今交到她手上的,是我能給的,她再想要,我也沒了。”


    葉笙歌低頭看著自己的十指,這些天因為去學納鞋墊,手上不免起了些繭子,但實際上隻要她願意,很快便能消失不見,隻不過覺得這東西很有意思的葉笙歌,並沒有做什麽,現如今低頭看著十指,頭也不抬的說道:“你倒是一點都不深陷其中,都安排好了之後,準備去哪兒?”


    李扶搖想了想,沒有掩飾,對葉笙歌說了他要北行的事情,這一趟路是要去一直往北,最好越過北海,前往妖土。


    到了妖土之後,他就要去找那個姑娘,去見她,去跟她說好久不見。


    葉笙歌笑道:“你們這些劍士還真是喜歡往妖土跑啊。”


    李扶搖對此並未花費口舌,隻是最後敞開心扉說道:“那丫頭若是隻想當個女俠還真是不該讓她練劍的,她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之後一定會更累,路上的荊棘,多得無法想象,以後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葉笙歌對此,不發一語,她是梁溪道種,對於修行,幾乎是水到渠成,即便是遇到什麽難處,也不會耽誤她太久,就拿之前小巷夜幕裏的那一戰來說,那一戰之後,葉笙歌在太清境裏又往前跨了一大步,現在一看,隻怕距離朝暮境,也隻是時間問題了,對於道種來說,修行就好像走路,沒有什麽困難的,最多是累的時候停下來歇一歇,遇見岔路了,停下來想一想,選一選,現如今是如此,之前也是如此,至於之後,是不是如此,不清楚。


    但依著世間流傳的說法,至少在春秋境之前,她走得不會太累。


    李扶搖這些日子遇到過的年輕人都沒有什麽普通人,從青槐到葉笙歌,哪怕是還有一個被世俗江湖說成劍胚的少女白枝,都好歹算是她們那個圈子裏最為厲害的一類人,因此他從來沒聽過她們說過什麽修行有多難,有多不易。


    現如今等不到葉笙歌的回答,李扶搖也不以為意,他站起身就要朝著外麵走去,卻被葉笙歌喊住了。


    葉笙歌站起身,站在屋簷下,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前些天在這裏攔著我的那個人是延陵學宮的掌教,他或許還在洛陽城裏。”


    李扶搖的答案更加簡單,“他那日沒有殺我,今天也不會。”


    說完這句話,他便自顧自朝著外麵走了出去,路過院門的時候,碰見了那位新晉抱刀郎,程雨聲,李扶搖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往外邊走去。


    程雨聲站在院門口,看著屋簷下的葉笙歌,默然無語。


    他找不到什麽話,而且很明顯葉笙歌也不願意說上什麽話,所以兩人隻是遙遙對視,相對無言,直到良久之後,葉笙歌進屋關門,程雨聲頹然走到隔壁宅子,坐在門檻上,很快便和另外一個小姑娘一起唉聲歎氣。


    程雨聲歎氣是因為葉笙歌始終對他不太搭理,那小姑娘歎氣則是因為她托葉姐姐給那位大哥哥說她想練劍的事情還沒有下文。


    ……


    ……


    小雪漸無,那位看似尋常的學宮掌教蘇夜在離開洛陽城之前,又去見了一人,他領著自己的學生宋沛,穿過幾條街道,來到一座府邸前,敲了敲門。


    原本宋沛沒啥想法,自家先生要去見誰,他哪裏管得著啊,可現在等他不經意間抬頭一看,發現那府邸大門正上方有太保府三個字之後,即刻便被嚇得臉色發白。


    這延陵王朝的三公,他可是聽說過,是全天底下最厲害的讀書人啊,原來先生的來頭這麽大,連這位太保大人都是舊友?


    疑惑歸疑惑,但宋沛還是扯了扯自家先生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問道:“先生,你要見太保大人,別人認得你嗎?”


    蘇夜平靜笑道:“我也不認識他,我隻是找個朋友,不是太保,是這家的下人。”


    宋沛如釋重負,但很快便安慰自家先生,“先生,不要灰心,雖然你現在的學問沒那位太保大人厲害,但說不定過上一些日子就有了呢,這些事情都說不準的,你說是不是?”


    蘇夜沒接這句話,隻是笑道:“再這麽說,先生可是要讓你還錢了。”


    至今都還欠著自家先生一屁股債的宋沛嘿嘿一笑,閉口不言。


    自家先生的性子好,他可不太擔心會被先生追著要錢,不說話就隻是給先生麵子啦,畢竟先生是先生,學生才是學生嘛。


    約莫半刻鍾之後,這座府邸的大門被人打開,有個中年儒士打開大門,一打開大門,那個在延陵學問已經是最高的三人之一的他,急忙躬身行禮,蘇夜沒有多說什麽話,隻是伸出手,神情平淡。


    太保顫顫巍巍將那枚印章交到蘇夜手上,至始至終都沒說話。


    蘇夜則是看著這個心向學宮的修士,笑道:“以後你得考慮清楚,誰的話才能聽。”


    太保撲通一聲跪下,神情惶恐。


    蘇夜轉身便走,不再理會。


    見到這幅場景的宋沛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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