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椒房殿。


    夜幕降臨,劉盈再度前來這裏蹭飯。


    “來了?”


    劉邦翹著二郎腿,很是慵懶的問了一聲。


    劉盈笑著點頭:“爹怎會在此?”


    這孽障不懷好意啊……劉邦瞪著眼睛問道:“此地是椒房殿,乃公為何不能在此?”


    畢竟他‘退休’之後,椒房殿就成了他和呂雉共同的寢宮。


    而在這未央宮中,還有戚夫人趙子兒等平日裏很受劉邦寵幸的太上皇妃,劉盈當著呂雉的麵問出這句話的意思,自然是詢問他為何不去戚姬那裏住……


    嗯,單純就是挑撥離間。


    因此,麵對著識破一切因而忿怒的老劉,劉盈隻是嘿嘿一笑,大搖大擺向偏殿的餐廳而去。


    “喲?”


    “好香啊!”


    劉盈用力吸了吸鼻子,食指大動。


    呂雉滿臉哭笑不得:“你小姨剛才打電話來抱怨了,說是你爹去她家後翻箱倒櫃,不僅把樊噲珍藏的好酒都給喝了,還連吃帶拿……”


    “看,這就是專門給你打包帶回來的狗肉!”


    劉邦大囧。


    他吹胡子瞪眼睛:“瞎說什麽?乃公這就是沒吃過癮,是給自己吃的!誰說我是給那個孽障帶的?對,孽障說的是你,你不準吃知道嗎!”


    一開口就是老傲嬌了……劉盈隻當沒聽見。


    呂雉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搖搖頭,看向劉盈問道:“劉炎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起來?我這專門給他做了一桌子菜呢,再不來就涼了!”


    劉盈滿臉揶揄:“他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才不來的吧!畢竟早晨吃的現在說不定還沒消化……”


    呂雉愣住,旋即單手叉腰做大茶壺狀,戟指殿門:“滾出去!”


    “吃飽了再滾,現在餓了,肚子是癟的,想滾也滾不動呀……”劉盈厚著臉皮坐下,懶得理會什麽餐桌禮儀,直接從砂鍋裏撈狗肉吃。


    無他,是真的餓了。


    科學研究,男女之間在床上打一架,男人消耗的卡路裏能逼近三百大卡,相當於遊泳四十五分鍾。


    而他不隻打了一架……


    所以,又餓又累。


    呂雉一聲長歎:“要是劉炎吃飯能有你一半省心,那該多好啊……”


    劉邦在一旁不屑的說道:“這是個飯桶,哪能和我乖孫比?”


    劉盈隻當聽不見。


    過了一會,盧虞牽著滿臉哭唧唧的劉炎走了進來。


    作為過來人,呂雉隻是看了盧虞一眼,臉上頓時露出了蜜汁微笑。


    年輕真好!不過,說不定又有孫子抱了……呂雉內心狂喜,即便是嗦著手指的劉盈,在她看來也順眼多了。


    劉盈擦了擦手,看向盧虞說道:“快來快來,小姨夫燉的狗肉,不得不品嚐!”


    盧虞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要減肥,晚上一般隻喝一小碗蔬菜湯,不吃別的東西。


    而且,她這段時間一直在長樂宮住著哪也沒去,入伏那天她就已經吃過樊噲燉的狗肉了。


    但劉炎卻眼前一亮。


    狗肉!


    喜歡!


    作為一個愛狗人士,他不僅喜歡養狗,還喜歡吃狗!


    從生到熟的喜歡!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告狀!


    準確的說,是告劉盈的狀!


    他噠噠噠噠幾步跑到劉邦麵前,仰起頭,用力擠出兩包眼淚:“大父,父皇下午罰我跪宗廟了!跪了整整一個時辰,膝蓋都紅了!”


    假的。


    他是去了宗廟不假,但劉盈忙去了,盧虞也抽不開身,自然沒人監督他。


    所以,他讓人將劉武還有劉野兒找來,然後和身邊幾個同齡的伴讀在宗廟玩了整個下午!


    嗯,太廟在郊外,是國家祭祀的場所,宗廟在長樂宮中,是劉盈還有劉邦隔三差五去給劉太公和幾代先祖上香的地方。


    劉邦大怒。


    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劉盈攥了攥拳頭,搶先說道:“是他沒有背出文章,我才罰他……”


    “別扯淡!”劉邦用力擺擺手,打斷劉盈的話:“劉炎才幾歲?背不出來文章不是正常事?你非要罰他?況且,你那首詩怎麽寫來著?”


    劉盈皺眉:“什麽詩?”


    劉邦遲疑了一下:“就是坑灰未冷山東亂……”


    劉盈笑起來。


    隻不過這笑容中藏著隻有他才能感受到的一絲尷尬。


    但這種尷尬轉瞬即逝。


    無他,文抄一時爽,一直文抄一直爽……


    劉炎見到劉盈不說話,清了清嗓子:“竹帛煙銷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這是《今上詩集》中收錄的一篇《焚書坑·行鹹陽東有感》。


    嗯,收錄劉盈詩篇的《今上詩集》是一眾皇子在正式入學之前的必修課,劉炎這個太子自然也不例外……


    劉邦用力鼓掌。


    他是真的很開心。


    這首詩是某個孽障寫來編排他的,重要的是今天他可以做到一石二鳥,既出了這口惡氣,也能幫自家乖孫教訓那個孽障!


    “聽見了嗎?劉項原來不讀書!”劉邦怒視劉盈:“所以,背那些狗屁文章,有用嗎?”


    劉盈笑了起來:“這爹你就錯了。你咋不問問他背不上來的那篇文章叫什麽名字?”


    劉邦愣住。


    他看向縮著腦袋準備開溜的劉炎:“什麽名字呀?”


    劉炎無奈:“阿、阿房宮賦……”


    劉邦沉默不語。


    劉盈洋洋得意。


    他很是嘚瑟的翹著二郎腿:“爹你問問他,沒有背出來的是哪一段?”


    劉邦長歎一聲:“可他還是個孩子!你跟他這麽大的時候……算了,當乃公沒說!”


    劉盈越發洋洋得意。


    他看了看劉炎:“你現在能背下來了嗎?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能背下來,我從衡山郡帶回來的小禮物就有你一份,若是背不下來,規矩你懂的!”


    劉炎斜撇了一眼盧虞,險些蹦起來大吼大叫。


    畢竟來吃晚飯之前,盧虞已經跟他說過了劉盈也會在的事情。


    所以,憑借著她母子倆對劉盈的了解,認定劉盈在吃晚飯之前必然會對劉炎再度抽查功課,內容大概率是中午劉炎沒有背出來的《阿房宮賦》!


    現如今,真的被盧虞猜中!


    劉炎按捺下激動的心情,開始抑揚頓挫起來。


    “……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函穀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複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他背完,徑直看向劉盈伸出手:“禮物!”


    模樣,很是張狂。


    “這個不急。”劉盈滿意的笑了笑,隻是看向劉邦的時候,笑容頓時收斂起來:“如果是那些仁義道德的文章,自然是用處不大,但這篇文章用處也不大?”


    “難道爹你忘了我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人類在曆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曆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難不成,道理全都懂,但依舊要重蹈覆轍?”


    “劉炎是太子,將來會是我大漢帝國的皇帝,天下萬民的天子,難道不應該牢記‘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這句話?”


    劉邦沉默了一下,旋即瞪著眼睛:“教訓起我來了?咱倆誰是爹?”


    那行吧你贏了……劉盈微不可見的翻了個白眼,用手撈起一塊熱乎乎的狗肉大嚼。


    劉炎不依不饒的把手塞到劉盈臉前,大聲質問道:“禮物呢?”


    畢竟,那文章是他費了好大勁才背下來的!


    劉盈看向侍立在門口的中行説,點點頭。


    中行説秒懂,從冰鑒中取出一個玻璃瓶送了過來。


    劉盈向劉炎示意了一下:“這就是我從衡山郡帶回來的特產,鹽汽水。你嚐嚐。”


    “鹽汽水?”劉炎滿臉疑惑的接過,驚呼一聲:“好冰啊!”


    中行説趕忙從劉炎手中將玻璃瓶拿了回來,摸出一塊錦帕包住瓶身,重新遞了回去。


    這廝真是越看越機靈……劉邦滿意的點點頭:“好奴婢!當賞!”


    中行説喜出望外,微微側目看向劉盈,見他沒有反對之後,立刻跪下行禮:“謝太上皇賞!”


    盧虞也很開心。


    畢竟中行説最初是她爹盧綰身邊的內侍,是後來才被劉盈要了去,因此中行説也算是她們燕國的人!


    但她的視線,很快被劉炎拿著的玻璃瓶吸引了去。


    “鹽汽水?”


    “這是什麽?”


    盧虞滿臉好奇,若不是瓶子在劉炎手中,她必然會搶過來看個究竟。


    劉盈笑了笑:“就是一種加了鹽的汽水……”


    “嗯,汽水……就是我們所呼吸的氣裏,除了一種名為氧氣的氣體,還有一種叫做二氧化碳的氣體,這種氣體溶於水,因此水裏加入二氧化碳之後,就叫做汽水!”


    盧虞很是幹脆的搖了搖頭:“不懂。”


    畢竟她沒有上過學。


    劉邦和呂雉也是滿臉茫然的神情。


    劉盈再度解釋:“就是一種能喝的飲品,天熱的時候喝,氣體在胃裏溶解,打個嗝,很舒服。這種鹽汽水是我今年夏天準備在關中推廣的新飲品。”


    “就這幾天,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就會有的賣。”


    “嗯,不過那些鹽汽水並不是衡山郡特產,而是三川郡特產。畢竟製作鹽汽水的時候需要用到二氧化碳,而現在那些大型煤鋼公司在煉鐵的時候需要用到氣體分離塔,做鹽汽水幾乎不費什麽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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