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夜邑港。


    寒風漸起,波光粼粼的海平麵上,兩條懸掛著黑色大旗的海船逆浪而行,蜿蜒曲折著向港口航來。


    雖然今日海上風浪甚大,海船起起伏伏,但卻穩如泰山,三角帆隨著風向不停調整角度,讓逆風航行的速度比順風還要更加快上不少。


    這兩條船正是新下水不久的‘威遠’級海船,如今趁著冬季到來,通往鯨島的海麵上台風消失不見的空檔,將鯨島積攢了一年的貨物抓緊時間轉運回來,並且將工具、人員、藥品等運回鯨島。


    尤其是人員,這是保證壓伏鯨島人,並且開拓殖民領的重要保障。


    鯨島四周都是海,降雨頻繁,會將土壤中的養分衝進大海,但卻因為火山很多,且當地土著並不善於耕種,所以土壤要遠比齊國那些開墾了上千年之久的土地要肥沃很多。


    最重要的是,免稅。


    為了能夠快速開發鯨島,鯨島總督府獲得了特殊的法令,不僅放開了二十等軍功爵製度中的限田令,而且允諾在十年內免征收一切的賦稅徭役。


    嗯,二十等軍功爵製度不是一個單純的立功受獎的封贈體係,而且授田製度也有兩麵性。


    一方麵把土地按照爵位等級進行分配,但同時也在按照爵位的不同,對各個等級能占有的土地數量進行限製。


    也就是說,擁有某級爵位的人有且隻能有一定規模的土地。


    後來漢武帝為了籌集打匈奴的軍費以及自己吃喝玩樂的開銷,於是選擇官方買賣爵位,規定任何人隻需要在軍中服役幾年,就可以拿一筆錢出來,去購買相對應等級的爵位。


    而有了爵位,就可以合法的兼並土地,之後再用賺到的錢去購買更高等級的爵位,然後形成一個循環,最終使得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


    賣官鬻爵,從這時候開始變得合法化了起來。


    但西漢的滅亡跟這個沒太多關係,更多的還是天氣逐漸變得寒冷幹旱,以及官僚係統的僵化崩壞。


    但鯨島不同,它的構架是劉盈參考了東印度公司的模式而建立起來的,一切都是為了攫取利益,來完成漢帝國的內部革新以及緩和社會矛盾。


    封建王朝的興衰與否,很大概率是一種抽獎。


    抽到了漢文帝父子這樣的ssr,就有了文景之治,抽到了宋徽宗父子這種辣雞,就有了靖康之恥……


    劉盈能夠保證一兩代人的政治賢明,但他沒辦法保證每一代的漢朝皇帝都如他這般英明神武、睿智無雙……


    所以,製度就很重要了。


    所以,他需要一群不屬於封建地主勢力的新生代的支持。


    大漢公學是這樣,鯨島總督府以及類似的海外殖民地公司也是這樣。


    為此,殖民領就不必遵守帝國內部的軍功爵製度。


    而讓許多小地主、小商販願意購買一張船票,將家中次子、奸生子以及不想分家產給他的侄子送到鯨島的另一個原因,在於鯨島的奴隸很便宜,土地也幾乎白給。


    雖然那裏的奴隸個子隻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二高,但卻任勞任怨、謙遜有加,偶爾有桀驁不馴者,隻需要你用鞭子狠狠的抽他一頓,幹起活來的效率也很可觀。


    這,就有了大農莊的雛形。


    隻不過當海船靠港之後,手持船票準備登船的開拓者卻被一隊頂盔摜甲的士兵攔在後麵,緊接著是一隊隊肩膀上扛著各種工具的工人走進。


    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架架簡易的滑輪吊組裝在了碼頭之上,一箱箱需要十幾個壯漢才能抬起來的貨物被輕鬆吊起,直接放在碼頭上的板車上,在全副武裝的士兵押送下運出碼頭。


    這裏麵裝的,全部都是從鯨島運回來的白銀。


    雖然使用灰吹法冶煉白銀效率也不高,且會消耗大量燃料,但此時的鯨島森林覆蓋率很高,短時間內完全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而且,南邊的幾個島上沒有太多的資源,但北邊蝦夷人居住的島上還是有不少的煤和鐵。


    隻不過劉盈現在不著急開發,那裏的煤鐵和蝦夷人一樣,等到南邊步入正軌之後,再去慢慢開發出來。


    ………………………………


    長安城,東宮。


    劉盈穿著一身短打扮,盤腿坐在地板上,雙手嫻熟的卷著一個紙筒,在他身側,張不疑光腳踩在一個藥碾子模樣的工具上磨著木炭,吭哧吭哧的揮汗如雨。


    這,就是覬覦某隻蘿莉的下場!


    他們現在正在做的,正是九月三十日,也就是除夕夜晚上要用到的煙花。


    去年這種工作是劉盈一個人來完成的,但今年既然可以白嫖一個勞動力,自然不能不白嫖!


    劉盈做的煙花,依然是老式的二級結構,也就是外側的筒負責把內筒送上天,而內筒負責炸開一個絢麗的畫麵。


    所以外筒主要由爆發力較大的火藥填充,並沒有什麽技術含量。


    而內筒的結構將對複雜,有延時用的引信,引燃其他部位的起爆藥,產生絢麗效果的光珠,以及炸開內筒點燃、並且將光珠推開的火藥。


    煙花就是利用了金屬的焰色反應,也就是‘鈉黃鉀紫鈣磚紅,鎂白鋁白鐵金黃,藍鉛綠鋇銅藍綠’……


    嗯,自製煙花爆竹需要安全許可證,私人小作坊大概率會獲得兩條限定版的白銀手鐲……


    冷風吹過,張不疑重重打了個噴嚏,看向劉盈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幽怨。


    冤!


    真的冤枉!


    雖然民間像他和劉樂這個年紀的男女大多已經成親,不乏有一兩個滿地亂爬的小孩,但無論是張良,亦或是受到了劉盈‘蠱惑’的呂雉,都一致同意將他和劉樂的婚禮延後幾年再辦。


    嗯,張良前兩年有了一個小兒子,因此並不著急抱孫子,至於呂雉,則是看了劉盈給她的一份報告,那是大漢公學醫學院的學生們走訪關中周邊,統計出的產婦和新生兒的死亡數據。


    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懷孕生產的死亡率,大概要比十七八歲的小女孩高出一半,而相比於二十歲左右的,則會再攀升一個台階!


    同時,新生兒的夭折率也是這樣。


    也因此,生育過一兩次的小寡婦就是民間的搶手貨……


    後世統計出的古人平均壽命三十多,就是大量的產婦死亡,以及新生兒夭折將這一平均數字拉得很低。


    “看我幹什麽?繼續幹活!幹不完就別想吃飯!省得你飽暖思**!”


    劉盈雙手不停,大聲訓斥,他才懶得管張不疑冤枉不冤枉,反正小舅子敲打姐夫天經地義!


    “這話說的真粗俗……”張不疑擦了擦鼻涕,弱弱的說道。


    粗?我還有更粗的你沒見過呢……劉盈不懷好意的掃了一眼束發腦後,額頭汗津津的貼著幾縷散發的張不疑:


    “抓緊時間幹活,等到今年的煙花晚會過後,我分你一成的收入!”


    “一成?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張不疑頓時來了精神,去年劉盈太忙沒有時間搞焰火晚會,但當年在櫟陽時期搞得那一次晚會,劉盈賺到了多少的利潤,他還是隱約知道一些的。


    如今隻需要付出一點勞力就可以獲取一成收益,對於他這個囊中羞澀的人來說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嗯,他還沒有正式加冠,所以賺的錢都被張氏以將來給他娶媳婦的名義拿走,日常就隻有一些零用錢……


    隻不過張不疑在短暫的興奮過後,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狐疑:“你會這麽好?你又打的什麽鬼主意?告訴你,我可是你未過門的姐夫!”


    嗯,他是尚公主。


    而他的擔心,則是這時候民風開放,不僅男女之間的關係有些隨意,就連男男之間也……


    “真是腐眼看人基!”劉盈鄙夷的撇撇嘴,擼了擼袖子說道:“明年春季校招的時候,我打算擴建一下醫學院的規模,將婦科從之前的兩個班增加到十個班……”


    “但民間的平民女孩大多需要從認字開始培養,學習的周期太長了,沒有個十一二年出不了師……畢竟窮人家的女孩子很少識字。”


    “要是招收男的也不是不行,但容易產生醫患矛盾,去年那邊就有個憨貨打了咱們的學生,被我扔到南昌城當苦力去了……”


    “所以我需要招收那些勳貴人家的貴女,畢竟那些名門淑女們大多從小識字,而且還能自己解決一部分的醫療器材,重要的是出去義診的時候也沒有人敢動手打她們……”


    “但問題是,這樣的人我招不來……她們比較膽小,不敢違逆父兄為她們安排的人生道路,勇於去探尋相夫教子之外的世界。”


    張不疑撓了撓頭:“嗯,可這跟我有啥關係?”


    “當然有關係,關係大了!”劉盈帶著幾分蠱惑的說道:“你從前出門的時候,有沒有感受到一道道熾熱的目光?來自於那些帶著鬥笠,用紗巾遮著臉頰的那種……”


    張不疑一臉自豪的點了點頭。


    長相,是他在劉盈麵前保持自信的唯一籌碼。


    劉盈雙手一攤,圖窮匕見:


    “所以,大漢公學醫學院婦產分部的招生委員,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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