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克窮扔掉酒壇子,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他覺的自己被騙了,還有大當家的和劉二疤,他們都被玉郎給騙了,當初他說的多麽好,要同生死共患難,功成名就的一天,所有的東西要與大家分享,現在卻獨自去逃生了。


    不覺間又回到了府衙門前,大門敞開著,三虎無精打采的坐在一間透出燭火的屋子前,夜裏寒風吹襲,他也不覺的冷,好像凍僵了一樣。


    韓克窮走過去,喊道:“三虎,你他娘的蹲在這幹什麽?”


    三虎抬起頭,看了一眼醉醺醺的韓克窮,歎息一聲,又把頭低了下去。


    韓克窮靠在門邊,說道:“城裏的人都他娘的瘋了,連個守城的都找不到,你還守在這裏幹什麽,裏麵住的是誰?”他喝醉了酒,反應也有些遲鈍了。


    三虎正要回答,韓克窮已經用力一撞,將門撞開,屋子正中的桌子上,放著一盞燭台,鄧瑛安靜的坐在桌子邊,繡著手中的絹布,韓克窮突然撞開房門,她也隻是吃驚的抬起頭,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又平靜的去繡她的絹布了。


    韓克窮站在門口,突然哈哈的笑了,說道:“是瑛姑娘呀!這時候你還繡什麽絹布,我告訴你,蒙古人就要屠城了,你男人卻不要你了。”


    鄧瑛連頭都不抬,平靜的說道:“他去刺殺忽必烈了。”


    三虎走進來,拉著韓克窮的胳膊,說道:“韓大哥,你喝醉了。”他從前是韓克窮的手下,對他多少還有一些敬畏。


    韓克窮一把甩開三虎的手,說道:“滾開,誰喝醉了,我比你清醒的多,他不光不要我們,連他的女人都不要了,像他這樣狼心狗肺的人,你卻還跟個傻子一樣給他看門,等到明天蒙古人砍下你的腦袋,我看他來不來救你。”


    三虎愣住地上,看著韓克窮腳步踉蹌的向鄧瑛走去,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韓克窮的話正說在了他的心坎上,他並不是沒有這樣的困惑,玉郎臨走的時候說要去刺殺忽必烈,解救城裏的百姓,但這是真的嗎?他真的是去刺殺忽必烈了嗎?萬一他隻是找個借口離開這裏呢?他心裏充滿了疑問,根本就無法反駁韓克窮的話。


    韓克窮走到鄧瑛身邊坐下,喝了酒的身體很自然的靠在鄧瑛身上,板起臉,吐出滿口的酒氣,說道:“你男人不要你了,他跑了,他把你扔在這裏,讓你跟我們一塊被蒙古人殺了。”


    鄧瑛厭煩的向一邊躲避,想要擺脫他。


    韓克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的將鄧瑛拉到自己的身邊,另一隻手搶過他手上的絹布,扔在地上,惡狠狠的說道:“你聽到了嗎?你男人不要你了,他逃跑了。”韓克窮不是好色之徒,他隻是被恐懼所征服,心中充滿了怨恨和不滿,他想把這些發泄出來,鄧瑛是玉郎的女人,是最好的發泄對象。


    鄧瑛毫不猶豫的抓起桌上的剪刀,用力的刺在韓克窮的眼睛上,韓克窮大叫一聲,一把將鄧瑛推倒在地上,捂住臉大聲的喊叫,他的一隻眼睛被鄧瑛刺瞎了,臉上全是血,巨大的疼痛使得他怒不可遏,狂吼著:“我要殺了你。”就要撲上去。


    一顆石子突然飛來,正打在韓克窮的腿上,韓克窮跌倒在地上,眼睛上的疼痛讓他忘記了鄧瑛,隻是捂著臉在地上滾動,叫喊。


    三虎這才緩過神來,跑過去扶起韓克窮,這不是他有意的選擇,而是不假思索的決定,玉郎不在了,他沒了主心骨,很自然的選擇了韓克窮。


    韓克窮的腿被石子打中,疼著站不起來,仍舊怒喊著:“給我殺了她,給我殺了她。”三虎看著鄧瑛,卻無論如何無法執行這個命令,末日即將來臨,沒有人願意在孤獨中掙紮,他選擇韓克窮隻是想找到一個集體,即使是死掉,也總比一個人孤零零的死要好。但鄧瑛是玉郎的女人,是他一直以來的保護對象,就這麽走了,心中也有些猶豫。


    鄧瑛拿著剪刀護在胸前,臉上的驚慌還沒有散去,說道:“你不用管我,不論是誰想要欺負我,我一定要在他身上紮幾個窟窿。”


    三虎慚愧的低下頭,說道:“韓大哥,我去給你找個大夫。”


    韓克窮兀自不甘心,大喊著:“**的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玉郎隱身在屋外的灌木叢中,當韓克窮對鄧瑛無禮的時候,他真想衝上去將韓克窮殺死,但隱娘攔住了他,隻是用一顆石子將韓克窮的腿打傷,現在他卻不想進去,他害怕麵對韓克窮和三虎,雖然他並沒有逃跑,但卻害的他們落到了這樣的田地。


    等到三和和韓克窮走了,玉郎才和隱娘走進屋子,鄧瑛看見了玉郎,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撲上來將玉郎緊緊的抱住,隱娘笑著說道:“你還挺有骨氣,敢戳瞎他的一隻眼睛。”她一直討厭鄧瑛,但看見她剛才勇敢的舉動,也不禁出聲讚揚。


    鄧瑛驚慌著說道:“其實我也害怕的很,可是玉郎又不在,三虎又不敢幫我,我沒了辦法,隻好趁他不防備,用剪刀刺他,我也不是有意要刺他的眼睛,就是想讓我離我遠點,胡亂的刺了他一下,沒想到就刺中了他的眼睛。”


    隱娘說道:“這也不容易,比起那些被嚇得尿褲子的男人,你敢刺他已經很不錯了。”剛才情況緊急,玉郎本來是要衝進來救鄧瑛的,但隱娘攔住了他,這會對他生出一絲好感,竟然有些後悔剛才的舉動。


    玉郎緊緊的抱著鄧瑛,說道:“我再也不會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了。”心裏卻突然想起鐵佛剛才說的話,當百姓們習慣了救助,就會忘記了自己的力量,每當危險來臨,他們就會盼望著有一位大俠出現,倘若沒有人來解救他們,他們就會變得怨天尤人,惶恐不安,他自從進城之後,已經聽到了太多這樣的聲音。


    隱娘說道:“天快要亮了,你準備怎麽辦?”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詢問玉郎的意見,但卻說的極其自然,好像原本就該如此一樣。


    玉郎說道:“咱們走吧!既然忽必烈將城中的百姓交給了鐵佛,咱們就不要幹擾他了。”


    隱娘點點頭,看著鄧瑛扶著玉郎往出走,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幾分歡喜,幾分悵然,但更多的卻是失落。她以前最害怕這樣的感覺,但現在卻必須要麵對,他的弟弟長大了,已經不在需要她的嗬護。


    天亮了,蒙古人的大軍遠遠的在城下擺開陣勢,一隊騎兵簇擁著鐵佛靠近鳳翔城牆,城頭上的人緊張的看著,屠城就在今天,但蒙古人卻隻派出了一隊騎兵,似乎並沒有攻城的意思。鐵佛一臉心事的站在隊列前,忽必烈兌現了諾言,停止攻城一天,讓他進城去挑選工匠。


    為首的一個騎兵大聲喊道:“王子殿下有令,城中百姓,凡是被鐵佛鑒定為工匠的,可以被編入工匠營中,此外,鐵佛還可任意挑選一百人作為親隨,這些人都可以活著離開鳳翔城,除此之外的所有人,攻破城池時都將被殺死。”


    騎兵來到城下分成兩隊,繞著鳳翔城傳達忽必烈的命令,以確保每個人都能聽到,城裏的人頓時歡呼起來,他們被恐懼折磨了整整一夜,以為今天必定難逃一死,卻意外的得到了這樣的活命機會,沒有人在意這機會是怎麽來的,他們隻在意自己是否能得到這個機會,給蒙古人做工匠也沒有什麽,隻要能活著,讓他們做什麽都行。


    城門打開,瘋狂的人們將鐵佛擁入城中,甚至連關閉城門都忘記了,人們緊緊的圍住鐵佛,希望他能夠帶著自己離開這裏,一個漢子衝到鐵佛的跟前,擋住鐵佛的去路,說道:“我是工匠,我是工匠,我什麽都會幹,你帶我走吧!”更多的人跟著圍上來,紛紛向鐵佛身邊擠,那個漢子拉著鐵佛的胳膊,生怕被其他的人擠走了。另一人擠過來握緊拳頭將手臂抬起,在鐵佛的眼前用力的揮動著,他手臂上纏著傷布,一用勁就有血從裏麵滲了出來,喊道:“我是個打鐵的,我有的是勁,蒙古人一定會要我的,你帶我出去吧,你帶我出去吧。”旁邊的人都喊著,我也是,我也是,我什麽都會幹。


    一個瘦弱的女人從眾人的胯下鑽出來,擠在鐵佛麵前,說道:“我也是打鐵的,uu看書 w..om 帶上我吧,鐵匠鋪子裏的活我什麽都會幹。”


    幾個男人擠過來,將這瘦弱的女人擠到一邊,女人不甘心被擠走,哭著喊著拚著命的想要留在鐵佛的麵前,但她身材瘦小,怎麽可能擠的過這幾個男人,一個男人胳膊一甩,就將她擋在身後,女人伸出手去,扯住鐵佛的袈裟,死死的不肯鬆手,絕望的喊著:“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鐵佛不忍心看她絕望的樣子,把頭扭到一邊,女人的眼淚掉下來,卻仍舊不肯鬆手,一個個的男人擠上來,鐵佛的袈裟竟然被她扯掉一塊。


    鐵佛被眾人圍在城門下,無法前進,黃庭下被李客帶走了,但他在走之前,將忽必烈的心思告訴了鐵佛,忽必烈屠城的目標並沒有改變,改變的隻是方法,一旦到了工匠營,那些不會手藝的人將被立刻殺死,即使是那些會手藝的人,也必須日夜勞動,直到累死。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忽必烈的用心,但卻仍然走進了鳳翔城,他要把實情告訴這些百姓,讓他們自己做出選擇,鐵佛大聲說道:“蒙古人讓你們做工匠,根本就沒有想讓你們活,一旦你們做了工匠,就必須日夜不停的幹活,直到累死。”這句話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就算比不上隱娘那從天際傳來的聲音,但也能傳出很遠。


    人群隻是沉默了片刻,就有人大聲喊道:“我願意,我願意。”接著更多的呼喊起來:“我願意,我願意。”似乎整個鳳翔城都在喊:“我願意,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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