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陽光透過窗簾,斜斜地照在天九光光的屁股上。那個泛著深黃的破窗簾隻剩下三個掛鉤,半邊耷拉下來,隨風搖擺著,一副隨時要掉落下來的樣子。天九趴在床上已經睡了將近二十多個小時,現在正口流哈瘌子,和一隻烤全羊作殊死搏鬥呢……


    “砰、砰、砰”,震耳欲聾的砸門聲無情地打碎了天九剛好含著的全羊大腿。


    “誰呀,講點公德心好不好,不知道吃飯時不能打擾呀,會噎死人的!!!”天九用手掏了掏有點發悶的耳朵,眯著眼吼道。


    “天九呀,我是你何大媽呀,開開門,快開開門!我有事找你。太陽都曬花屁股了,該起來了!”


    何大媽,天九這間六平出租屋的主人,粗腰,細眼,大嘴巴,天生一副破鑼嗓子,戲稱“鑼大媽”。


    天九無奈地套了件短褲,胡亂地汲著拖鞋,明顯就是一正一反,擰開了有點鬆垮的房門。


    “鑼大媽,有啥事呀?這麽火急火燎的,發大水了?”天九堵在門邊上,半睜著眼看著齊他肩高的何大媽。


    “呸呸呸!你這倒黴的孩子,什麽大水?靜瞎說。你倒是讓我進屋呀,起開點!”何大媽邊說邊擠進屋內,擰著鼻子,雙眼不停在屋內瞟著。


    “哎喲,天九呀,你說你睡覺把窗關這緊幹啥,這滿物的臭味。你都憋裏麵二天了,看你這瘦胳膊瘦腿的,憋出個好歹來,咋對得起你爹媽呀。”說著,走到床邊疊起了鄒瘩瘩的被褥。


    “大媽,我都不知我爹媽在哪兒,對不對得起好像沒關係。您歇著,我來,我自個來!”天九峰尷尬地搔搔頭,搓著雙手,看著何大媽麻利地疊著被褥。


    “別幹杵著,把窗子打開,透透風。我說天九呀,大媽這外部環境是差點,但好歹你也要把內部環境搞好點……”


    “唉,大媽,我衛生天天搞的,這點您放心,不會叫蟲子把您這房子蛀倒的。您有事快跟我說,我馬上要出去了……”


    天九急了,生怕何大媽又嘮叨上了。


    “哦,要出去?……天九呀,聽你隔壁的小戴說,你又失業了。你看你都找多少個工作了,十來個有了吧,你咋就都幹不長呢?那個保險的工作是幹了三月,可愣是沒賣出一份保險,還倒貼好幾百。”


    “大媽,這是有原因的……”


    “那個賣醬油的工作也就幹了一個多月,但你把人家幾箱醬油全扔垃圾箱了,還賠了老板一百好幾十塊錢,還是大媽給你說了大堆好話,要不然呀,那老板不是個好茬!”


    “這也有原因的……”天九的臉有點發黑,窘得厲害。


    “這次不是幹得好好的嘛,搞it,挺體麵的工作,聽說還賣出去一批電腦,馬上就要發工資了,你咋又回來了呢?我見過那老板,挺有錢的主。我還琢磨著下月叫你幫我孫子裝台電腦呢……哎,好好的就又黃了……”


    “這……”天九無語,這能怪我嗎,也是有原因的啊!


    “大媽就知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你沒工作沒工資咋養活自個兒。還有,你看你都四個半月沒交房租了,大媽就幾間破房,指望著收幾個子兒給孫子買點衣服呢!隔壁的小戴還有小李可是每月都交足了房租的。”


    何大媽瞅著尷尬的天九,搖搖頭,向門口走去。


    “大媽不是守財奴,你看你一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的,可是可憐了點,但要知人窮誌不短,要求上進呀!再給你一個月,若再交不上,大媽也隻能把你請出去了……唉!”何大媽邊搖頭邊離開了房間。


    “一定一定!您老放心,下月一定給您全交上,我保證……”天九說到保證,聲音有點發虛。


    “一定就好,快去想法吃點東西吧,大媽這裏沒有早飯蹭的,別讓風把你吹散架了,記得快去找工作……唉!比我孫子還讓人不省心!!”何大媽的破嗓子從遠處飄來。


    天九的眉頭都皺成了一條黑線。猛用雙手抓了一把頭發,又猛搓了幾下雙臉。


    “工作,雄起!!雄起,工作!!”天九一握雙拳,吼道。用在保險公司學來的“雞血”語給自個打了點雞血。


    他知道,何大媽是個好人,對自個仁義至盡了,要是換其他人早趕他走了。畢業大半年,他一直租著何大媽的這間鬥室,隻是付了開頭三個月的房租,後麵幾個月一直拖著。


    天九知道,不能再拖了,下月無論如何也要把欠的錢交上,哪怕是去借。否則太對不起老人家了。


    但是他不想走那一步,在中原這個都市裏,他有好幾個同學也還混得不錯,借個千兒八百的應該還是可以的。更何況,他那個若即若離的女友小那,可是富得流油的主,才大半年就已經是中都古生物科研實驗室二級研究員了,據說還是富二代。就是因為他們二者落差太大,他刻意疏遠著,心中隻當那是個美麗的誤會。


    天九正想著,“叮叮叮”,他的那個破手機響了。


    “喂,哪位?”天九看都不看手機就接通了電話。


    “你是天九?”手機裏一個男中音冒出來。


    “是的,天九。”


    “曆史係剛畢業的?”男中音繼續問道


    “畢業有八個多月了。”天九回答。


    “現在失業了嗎?”


    “……”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說你現在有參加工作嗎?”


    “我剛失業……”天九一愣,不知對方是何意思,但這年頭失業也不是啥天塌下來的事,況且他也失業得成習慣了,就如實說了。


    “太好了,哦,我是說你失業很好。不是,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亂,有點亂……”男中音似乎很興奮。


    天九差點一頭暈倒,“沒事我掛了,別耽擱我找工作!”


    “哦,是這樣的,我是集寶齋的許一川,三個月前我在人才市場招工,你有一份簡曆投到我公司,我這些天研究了一下,對你很感興趣,你過來麵試吧。”


    “集寶齋?對不起,我記不起您公司是幹什麽的了?”天九有點納悶,集寶齋這種名稱,在現代都市裏好象極少見了。


    因為現在找工作如同出河打魚,魚兒太少,網太多,一份簡曆複印個幾十百來份,遍地地撒,天知道撒到了哪個角落。他隻是對可能的幾家作了點記錄,其它的,他還不知道被人扔進了哪個垃圾回收站了。


    再說,現在有很多職業騙子,招什麽男公關女公關什麽的,都是打這些莫名的電話。所以,天九也沒跟“男中音”客氣。


    “小夥子,你不知道沒關係,我跟你介紹一下,我們集寶齋是一家專門收售古玩、玉石、字畫以及其他藝術品於一體的公司,是老字號了,我看你是學曆史的,這行正適合你。不過要看你人品了,你還得通過麵試,要是不合格,也是那來去那。不客氣地說,之前我已麵試了一百零八位應聘者,全部都淘汰了。”


    “我靠,這麽牛x!”天九心裏嘀咕道。


    “這……,uu看書 .uukanh.co 你們是招什麽崗位呢?”天九不置可否地問道。


    “小天啊,我們集寶齋不管什麽崗位都是至關重要的,至於薪水和其他福利要等你過來和我們麵談。這樣吧,現在九點,十點你來我這麵試。我還要約其他人。”說完,許一川就要掛電話。


    “等等,等等,許經理,集寶齋在哪?”天九急忙問,要是離了三五十公裏,坐公交哪裏可能趕得上,現在讓他搭出租車,他兜裏錢肯定不夠。


    “古街,白潭寺邊上,我等著你。”許一川說完,不等天九應允就掛了電話,好象很忙的樣子。


    天九十分納悶:“不會是騙子吧?怎麽就記不起來在哪兒投過簡曆到這個集寶齋的?管他媽的,反正剛好要找工作,再說他窮得就剩條褲叉了,也沒啥好值得騙的,騙去當‘公關’?笑話,就這身板!嘿嘿,有人看上了才叫沒天理。搞古玩,貌似曆史係和這也不著邊吧?”


    白潭寺離這兒倒是不遠,公交半小時就到。天九想不通,也不管了。刷好牙,草草洗了把臉,出了筒子樓。


    這排筒子樓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垃圾場內,確切地說是一個垃圾山。據何大媽說,這個垃圾山是當年小日本在這兒辦冶煉廠時,留下的廢渣堆積而成,再經過幾代人生活垃圾的堆積,這兒方圓數公裏內汙穢不堪,晴天飛黑灰,下雨流汙水,空氣中一天到晚都是酸臭味。


    這也是天九峰為什麽老是關著窗睡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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